聽到賽龍說三屆柔道冠軍時，壯壯就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可是家境不好，妹妹打工的套路太順，一順順到底，嘴巴攔都攔不住。
當他說完“我愛你”，看賽龍那胖臉上的細眼時，危險的氣息更濃了。
他見過不少女人爲他神魂顛倒，迷得死去活來的眼神，有虛直勾連，有迷迷瞪瞪，有悽悽逼人，唯獨沒有這麼“胖”的目光，兩束併成一束，撞過來，像被只野豬撞折了腰。
壯壯心虛了，後續的賣慘套路再也說不出來，想就此斷掉，再也不跟這個女人來往。
結果賽龍拿回了錢包，什麼錢都沒花，就走了。
壯壯鬆了口氣，很快就把賽龍忘了。
三天後，他又看上了一個客人，正宗的白富美，體型也比賽龍正常多了。
他又從默默注視的套路開始，用溫暖不猥瑣的目光勾起白富美的注意，等目光澆得爛熟，裡嫩外透時，壯壯端着酒杯上前，然後一座山橫移過來，擋在他面前。
“賽、賽龍你——”
賽龍掏出一張紙塞到壯壯手裡，壯壯拿起來看，是張廣告紙：壯壯龍健身房，健身壯過龍，24小時連鎖健身房，地處市體育館地下室三層，冷氣管夠，教練管壯……
“對不起，爲了我妹妹，我不能做健身房教練。”壯壯溫柔地把紙塞回去。
“不，不是讓你做教練。”賽龍又把紙塞回去，“我買了這家健身房送給你的，不，是送給我倆的。我們一起經營好它吧。”
賽龍似是用了極大力氣才說出這句話，臉都紅了，只是肉太多，紅的速度有點慢，只紅了一半。
壯壯倒吸一口氣，看着賽龍，再也說不出話。
“明天我帶你去健身房看看，我在那裡專門建了一個一百平大小的柔道室，鋪上厚厚的墊子，隔音很好，怎麼摔，摔多久都可以。我等你。”
賽龍走了。
壯壯想死。不管是摔賽龍，還是被賽龍摔，他都不想去。
他愛這份工作，勝過一切。
揩女人油，還要女人倒貼錢給他的活，這世界上還有其他地方有嗎？
不，沒有，哪裡都沒有！
健身房他去過，那裡沒有漂亮的女人，只有中年發福的大媽騎着動感單車，甩着肚腩，高吼：十八、十八、回到十八歲那一年的雨季。
就算有，他是教練，不能揩油，不能正大光明地揩，這很反人性，很不道德，很痛苦。
壯壯看着賽龍寬寬的背影經過門口，兩旁的保安貼在牆上給她讓路。
壯壯深吸一口氣，他也不想的，但事到如今，只能提前走那一步了。
他叫來暖暖，請暖暖用他的消息網發佈一個消息出去。
就是聽說拳館老闆的女兒賽龍跟藍桂坊的壯壯好上了，還給他買了一個健身房，要包養他，還要跟他結婚呢！
任何父母聽到這個消息，絕對是關女兒禁閉，敢再出去腿打斷，然後氣勢洶洶過來找他算賬。
考慮到賽龍父母的職業和家庭背景，風險很大。
可再想到賽龍的寬背和她那充滿愛意的目光，壯壯又毅然選擇了直面賽龍的父母。
這回他不要分手費都行，只求賽龍放過他。
暖暖問壯壯：“賽龍她爸拿過一個職業拳賽冠軍，出門忘帶鑰匙，從來都是拿拳頭砸門。她媽玩箭的，追她爸時，每天一隻穿雲箭，釘封情書到她爸客廳牆上，她爺爺受不了騷擾，只好同意她爸媽婚事。你確定，要發佈消息？”
壯壯抖了下，差點要上廁所，最後還是忍住了。
他是職業的，而且這次他不要錢，被賽龍爸媽打一頓，和被賽龍摔一輩子，這其中孰輕孰重，任何一個正常男人都分得清。
“發出去。”壯壯扭頭跑出藍桂坊。
在最短時間內，壯壯動用了手邊的一切資源，買了各種防身設備，只差穿上防彈服了，最後騎着摩托車，戴着頭盔上下班。
消息後的第二天，賽龍的父母就找到了壯壯，約他在拳館見面。
壯壯如釋重負，該來的總算來了。
他穿上護心鏡，護襠，護膝，護腕，還有最重要的頭盔，到了拳館。
拳館裡，一個赤着上身的男人在打沙袋，背肌高高聳起，高到極處，又向兩邊擴展。邊上站着一個女人。
壯壯在那看了很久，只聽沙袋被打得嘭嘭響，反覆計算是自己穿的多，還是沙袋穿的多，最後得出結論，還是自己比沙袋厚，捱上一拳至少死不了。
嘭！嘩啦啦。
那男人一拳擊透沙袋，拔出拳頭，沙子水一樣地流，砸在地上。
壯壯看傻了眼，心裡像沙子一樣，嘩啦啦地往外掉東西。
完了，他死定了！
女人輕聲責怪，說又用這麼大力，沙袋不要錢啊！然後遞給男人一條毛巾，男人拿過來擦頭上的汗，然後又像甩鞭子似的往背上摔，抽背上的汗，一抽一長條的紅。
男人看向壯壯。
壯壯怯生生地說：“叔叔，我是壯壯。”
男人說：“嗯，我是賽龍她爸。我跟你直說吧。多少錢？”
壯壯心頭猛跳，看賽龍爸媽走過來，差點跪下來，連忙說：“不用錢。”
“不用錢？”賽龍爸瞪過來。
壯壯像捱了一拳，大聲強調：“不用錢！不！我給錢！叔叔，多少錢？”
他不想變成破沙袋，他不想後半輩子都在醫院呆着，他還想在藍桂坊裡喝喝酒，被女人泡。
這些幸福生活的前提是他要有個好身體。
爲了擺脫賽龍，爲了不捱打，這回他倒貼錢都願意。
“你能給多少？”賽龍爸問，賽龍媽拉了拉賽龍爸，好像有話說，被賽龍爸制止。
“十、不，二十萬，叔叔，我剛參加工作不久，最近工作纔有了起色，好不容易攢下這麼點錢。真的只有這麼多了。”
壯壯後悔的淚水直流，流到脖子口，積在頭盔的軟墊裡，又悶又溼。
他摘下頭盔，淚水沒了阻礙，唰唰地往下掉，跟賽龍爸身上的汗水一樣。
他後悔，後悔一時沒選好目標，白乾了兩三年。
廢材退婚流的終極奧義是游龍嬉鳳，講究的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渣就渣到底。
結果他碰上真愛了。
二十萬啊！
“兩百萬！”賽龍爸走過來，伸出手，握住壯壯的手直搖。
壯壯痛得無法呼吸：“叔！真拿不出來啊！”
賽龍爸拍他肩膀，一拍矮一截，釘釘子似的，“傻孩子，我們賽家嫁女兒不要彩禮。這是我給賽龍的嫁妝錢。你們拿去買車也好，買房也好，開健身房也好，都隨你。小夥子，謝謝你！謝謝你娶我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