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奎海神情木訥地望着明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心情,大起大落,猶如高血壓患者被逼着坐了趟死亡過山車。他的耳孔嗡嗡作響,心跳也快要停止了一般。他面如土灰,呼吸也越來越急促。坐在他旁邊的地產事業部的副總石天羅,私底下握了握他冰冷的手,關切地問:“李總,您沒事兒吧?”
“我,我沒事!”
李奎海手指顫抖地從公文包裡掏出兩粒藥丸,仰頭吞了下去。
數息之後,不知是藥效還是心理作用,李奎海終於緩過氣來。
石天羅又問:“李總,要不要去趟醫院?”
李奎海擺了擺手。此刻,坐在他兩側的手下兄弟,一個個也都面如死灰地望着明叔。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李奎海若是被完全排擠出權力中心後,他們的下場可想而知………
然而,明叔對他們的激動反應卻漠不關心,明叔只是低着頭閒雲野鶴一般地享受着胡珺泡給他的宋種1號。茶,既然是絕頂好茶,那就不想讓周遭人壞了他品茶的心境。禪茶一味,歸根結底說的品茶者的心境。
明叔只顧着喝茶,於是,正則廳裡很快就出現了不和諧的腔調。甚至,李奎海的幾個鷹派手下,爲了給李奎海虛張聲勢,居然還拍着桌子表示抗議。
“明叔,我們對許老的這次人事任免,感到很失望!”
“沒錯,許老長年不在公司,對很多事情不瞭解,我們希望他再好好考慮考慮,不要寒了同事們的心!”
“對,我們認爲李總不應該被晾一邊,他纔是我們寶隆集團地產事業部的主心骨,沒有他的領導,寶隆地產很快就會崩盤。”
“是的,對面的胡總裁雖然年富力強,但她還是太年輕,地產這一塊業務,跟政府和地方打交道的機會太多,她做人做事的棱角都太過明顯,恐怕不能勝任。”
………
一句句火藥味十足的發言,彷彿子彈一般從對面射過來。
胡珺笑了笑,卻沒有說話,只是和明叔一樣低頭喝着心愛的咖啡。說實話,印尼原裝進口的麝香貓屎咖啡,每磅120美元,口感雖然有些澀,但卻是胡總裁的摯愛。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緣故,胡總裁今天覺得杯子裡的咖啡特別香濃。
窗外天色陰沉,秋風瑟瑟。
她看了看會議室的窗臺,發現窗臺上不知從哪裡飄來兩片枯黃的葉子,於是她轉頭問徐臻:“咱們這裡是60樓,怎麼會有葉子飄上來呢?”
徐臻話裡有話地補了一刀:“這不,都快秋後了嘛?”
李奎海那幾個激進的手下,雖然不是文化人,但是他們一聽“秋後”二字,也全都內心一顫。
秋後幹嘛?
秋後算賬?
“喂,姓徐的,你小子在胡說些什麼呢?秋後怎麼了?就算是秋後,你又能把我怎麼着?我在寶隆集團辛辛苦苦幹了七年,沒有功勞也有………”
地產事業部的副總經理石天羅站起來,用手指着徐臻的鼻子罵。
突然!
明叔高舉起手,然後用力一拍桌子。
“啪!”
一聲悶響之後,石天羅身前正擺放着的一杯熱水,突然向上跳動了一下。緊接着,“嘩啦”一聲,杯子倒了,滿滿一杯熱水,飛濺到了石天羅的西褲上。
“啊………”
因爲被開水燙了褲襠,石天羅驚叫着跳了起來。他顧不上動作不雅,連忙用手抹去褲襠上的開水:“啊,燙死我了,燙死我了………”
樣子十分狼狽。
會議室裡,所有人都被明叔那突如其來的一掌嚇蒙了。
一石驚起千層浪。
明叔那一掌,擊打桌面的位置,距離石天羅足有兩米遠。在場所有人的杯子都巋然不動,唯有石天羅的杯子,卻被那一掌傳遞過去的內勁直接震翻了。
隔山打牛?
敲山震虎?
內勁外放?
………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會場裡,死一般的沉靜。
明叔低頭看了看胸前一個模糊的掌印,然後搖了搖頭,轉身對旁邊的工作人員說道:“回頭,你們再換一張結實點的桌子吧,費用從石總的獎金裡面扣。”
衆人一聽,這才發現,眼前這張厚達十釐米的實木桌底部,竟赫然出現了一條深深的裂縫。那條深深的裂縫長約兩米,直接從明叔所在的位置,一直延伸到石天羅所在的位置。裂縫最寬的地方,足有兩三釐米,甚至能夠塞進一根大拇指。
所有人:“………”
石天羅沒有說話,只是渾身在不停地顫抖着。
他感覺到褲襠熱乎乎的,也不知是茶還是尿。
明叔用紙巾擦了擦通紅的手掌,然後輕咳一聲,冷冷地說道:“今天的人事任免,全都是許老的意思,我只負責傳話。你們中間,若是有誰不同意,可以直接去人力資源部諮詢相關事宜。”
所有人:“………”
去人力資源部,那還諮詢個屁啊,直接辦理離職手續不就得了?
明叔啊明叔,你這話,說的………有點兒秋風掃落葉啊!
或許覺得,剛纔那一掌用力有點兒猛,嚇倒了寶隆集團的寶寶們,明叔臉上也有些尷尬,於是他又補充地問了句李奎海:“李總,你應該沒有意見吧?”
李奎海面無血色:“我………我………我沒意見,我服從許老和明叔的安排,只是我個人覺得,徐臻這個小夥子,會不會還是太年輕了呢?”
明叔:“許老說了,年輕有年輕的優勢嘛!”
李奎海:“年輕人,知識面窄,管理經驗也相對少,況且我們地產公司每年的各項報表多,特別容易出錯,真的不適合心浮氣躁的年輕人去接手管理。”
明叔:“知識面,我倒是不覺得會窄。至於管理經驗嘛,這個也可以慢慢學。許老說了,能將一本2400頁《牛津詞典》完全背下來的人,學基本管理學方面的書,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吧?”
說到這裡,胡珺立刻啪啪啪地鼓起掌來。
接着,她立刻又站起來,對着李奎海冷笑一聲:“李總,你剛纔說你們地產公司的報表多是嗎?我想問你,你對那些報表,熟不熟呢?”
李奎海冷哼一聲:“我當然熟!”
胡珺:“很好,既然這樣,我手頭正好就有你們地產事業部送來的年度報表。三天前,我已經讓徐臻看過兩遍了。要不這樣,我讓林思思現在就去把那些報表拿過來,你們地產事業部現在一共有四位老總在場,你們四個人合在一起,看看能說出幾個準確的數字來。我呢,就讓徐臻一個人,把那份幾百頁的年度報表背給你們聽一聽。怎麼樣?”
李奎海:“………”
明叔:“………”
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