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個月穆靖嶸的二十三歲生日就要到了。
佟君陶擔心了快一整年, 結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奸細也一直沒有找到,她心中暗自祈禱希望最後一個月也能平平穩穩地度過。
“小姐, 穆將軍過來了, 他好像有什麼急事找你, 你快去前廳吧!”夏桃走進佟君陶的閨房跟她稟報。
“咦!怎麼這麼晚了他還過來?要是讓乾孃知道又該罵他了!”佟君陶有些納悶。
這一年來, 穆靖嶸一直十分守禮, 一點都不會去做逾越的事,雖然他遠在京城的母親早已答應了他們兩個人的婚事,還告之他, 等佟君陶一出孝期,穆家馬上就過來下聘。
今天他這是怎麼了, 竟敢大晚上跑過來找她。
佟君陶快步走到前廳, 看到穆靖嶸正在那踱來踱去地滿地打轉。
當他看見她, 一個箭步衝過來,拉住她的手就往門外帶。
“快跟我走, 飛霞要生了!咱們去守着它。”
聞言,佟君陶十分詫異地說:“啊!怎麼這麼突然!好,咱們快走!”
隨即兩個人出了將軍府大門,外邊玄鬃等在那裡。
自從飛霞懷孕後,穆靖嶸的坐騎就換成了玄鬃。原本當年玄鬃傷好了後, 他要把它還給佟君陶的, 但是她說玄鬃是戰馬, 它的天地應該在戰場上, 養在家裡就屈才了。她還說飛霞一旦懷了寶寶, 他就沒有坐騎了,於是她就把玄鬃送給了他。
後來果然應了她的話, 飛霞很快就懷了寶寶,現在十一個月過去了,這匹小馬駒如今就要出世了。
兩個人很快來到軍營的馬廄。飛霞正在那裡焦躁地走來走去。玄鬃被穆靖嶸關在了遠一點的馬廄裡,他怕它看見飛霞會亂叫再擾亂它產子。
現在已經是秋末的時節了,馬廄裡有些冷,穆靖嶸怕佟君陶受不了,想讓她去他的營帳裡等着,可是她不同意。沒辦法,他只能拿披風把她包了個密不透風。
終於,在天際線剛剛露白之時,小馬駒落地了,是一匹漂亮的通體黑色的小母馬,跟它父親一個樣。
“給它起個名字吧!”他對她說。
“這個時辰出生的,就叫朝陽吧!”她愛憐地看着已經晃晃悠悠走到飛霞身下去喝奶的那匹小黑馬駒。
“好!這個名字好!一聽就充滿了希望。陶兒,還有一個月我就二十三了,你便不用再擔心了,那樣也證明了你的夢是不準的。以後我們都會好好的!”
穆靖嶸擁着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佟君陶,站在馬廄邊看着朝陽,他的心房被填的滿滿的,明年大概這個時候他就可以娶她了。
“這匹小馬駒我會好好訓練它,到時候留給咱們大兒子騎。等飛霞再生幾個小馬駒就留給咱們後邊的兒子騎。”他開心地跟她宣佈他的決定。
她氣得瞪了他一眼:“哪來那麼多兒子,要是女兒怎麼辦?女兒就沒馬騎了嗎?”
他理直氣壯地說:“女兒怎麼能讓她單獨騎馬,當然是我抱着她騎馬啊!”
“哼!影都沒有呢,就在這瞎想。你快放開我,送我回去了。”她在他懷裡拱了拱。
“再待一會,好嗎?我們好久都沒見面了,知道我多想你嗎?”他緊了緊自己的懷抱,不肯放開她。
佟君陶心軟了,她又何嘗不想他呢,於是兩個人就這樣相擁着在朝陽下看着朝陽。
“報~!大將軍,許都尉剛剛從幷州城返回,說有要事稟報!”一小校向坐於中軍大帳的穆靖嶸通報。
“傳!”
不一會,許啓言走了進來。
此時的他一身狼狽,頭髮散亂,頭盔早已不見,身上的盔甲也已散開,有幾處傷口還在流着血。
他一進大帳就單膝跪地,雙手抱拳跟穆靖嶸輯了一禮,接着他帶着哭腔地開口說:
“二哥,幷州城破了!魯雲起大將軍已被斬首。他,他的頭顱被掛在了幷州城城門之上。呼延瑞在幷州城大開殺戒,守城十萬將士,戰死的戰死,被俘後被斬殺的斬殺,幾乎全軍覆滅啊!”
“什麼?”穆靖嶸聞言,雙眼瞬間通紅,隨後拍桌而起,“怎麼可能?魯雲起大將軍是何等的驍勇,他如何會這麼容易就被斬殺?”
許啓言也一臉悲痛:“說是中了敵人奸計,有奸細冒充大昀將士偷偷摸進了他的中軍大帳,趁他不備斬殺了他。後又假傳他令,開了城門引得西苑大軍殺入城中,直接殲滅了城中十萬守軍。”
“奸細?”穆靖嶸聽見這個詞,神情一滯,腦袋裡瞬間飛出無數思緒。
他靜默了一會,又開口問許啓言:“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將軍!我在去往幷州城的路上因迷路晚到了一天,等我走到城門附近之時,遠遠的就看到了城門上掛着的魯雲起大將軍的頭顱。
看到如此情景,我就趕快找了一個逃出城的百姓問了城內的情況,然後我就迅速折返了。折返的時候還遇到了西苑的散兵,被他們追殺了一程,我拼力催馬快跑,甩掉了追兵才得以返回瀛州城。
二哥,我迷路誤事了,你軍法處置我吧!”
許啓言一臉劫後餘生的表情。
“我知道了!處置的事稍後再說,你先下去休息吧!”穆靖嶸揮退了他。
許啓言退出後,穆靖嶸陷入了思索。
五天前,據探馬來報,西苑方向有所異動。
很快他們探知了西苑左賢王呼延瑞正率五十萬大軍向大昀邊境開來,但不確定他們是準備向邊境哪座城池進發。後來再探發現他們是在向幷州城方向襲去。
穆靖嶸爲防止呼延瑞採取上次聲東擊西的策略,不敢貿然發兵去。於是他決定先派人去通知幷州守衛魯雲起大將軍西苑大軍來犯的消息,好讓他們做好準備。當時,許啓言是主動請纓要去幷州的。
可是沒有想到西苑大軍居然行進得這麼快,幷州城居然就這麼破了!
他又想到許啓言帶回來的消息,悲從中來。魯雲起大將軍爲國征戰一生,那也是條鐵骨錚錚的漢子,最後居然落得個這樣下場,奸細實在是太可恨了!不過這也提醒自己了,他也要小心了。
今夜過了子時就是穆靖嶸二十三歲的生日了。
佟君陶這一整日都是跪在將軍府後院的一座小佛堂裡,她不停地跟佛祖祈求着穆靖嶸平安地度過這一日,打破史書上記載他卒亡的年紀。
她原本是不信神佛的,可是自從穿越後,她便開始對所有的未知有了敬畏之心。
入夜時分,中軍大帳依然燈影憧憧。帳外一人提了一壺酒走了過來,通報一句後那人便掀簾而入。
“二哥,我剛纔睡不着出來走走,看你這邊燈還亮着就想過來陪你喝一杯。看,我帶來一壺十年陳釀,過了子時就是你二十三歲生辰了,今夜你我兄弟二人在大戰前再痛飲一次吧!預祝你大敗西苑軍隊,預祝我獲取戰功,早日升遷!”
來人正是許啓言,他舉起一壺酒笑呵呵地跟穆靖嶸說着。
穆靖嶸看了看他,面上表情有些複雜,他沉默了半晌終於開口了:“喝酒?”
“是啊!咱們兄弟好久沒坐下來好好喝頓酒了。”許啓言一邊說一邊往前走了幾步。
此時穆靖嶸看着他的眼神里居然有了失望的情緒。
“來人!”隨着他一聲令下,大帳裡突然進來了八名士兵,他們拿着刀把許啓言團團圍住。
“拿下!”
幾個士兵一瞬間就按住了許啓言,並迫使他跪在了穆靖嶸的面前。
“啓言,那酒裡是不是有料啊?如果我沒防備是不是明日我便如魯雲起大將軍一樣,頭顱會掛到城門上去啊?幷州城的奸細是不是就是你啊?魯雲起大將軍是不是你殺的?”
穆靖嶸問話的聲音一句高過一句,最後他已氣得滿臉通紅。
許啓言開始還不承認,後來當穆靖嶸把那杯酒倒給事前抓住的幾隻老鼠喝,老鼠瞬間斃命時,他才低下了頭。
“二哥,你是如何發現我是奸細的?”他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哪裡露了手腳。
“從咱們去互市那日,你把我的後背亮給敵人之時,我便開始懷疑你了。但是我一直不敢相信,跟我一起長大的兄弟居然會去做奸細!
我現在好後悔,我不該派你去幷州城的,我真沒想到你居然能做出如此卑鄙的事情,是我害了魯雲起大將軍!你這是爲什麼啊?西苑許給你什麼好處了,居然讓你叛了國?
你對得起你父親嗎?大昀的建立可也是有他的一份心血的!”
穆靖嶸此時十分地痛心疾首,對於許啓言他是有些優柔寡斷了。
許啓言聞言心中轉了幾個來回,最後他悲慼地開口:
“二哥!你以爲這是我願意的嗎?你可知我爹他還沒死,去互市那日我見到他了。西苑的人用我爹的命要挾我,我只能按他們的要求去做啊!”
“你說什麼?許世叔居然還活着?這怎麼可能?”穆靖嶸聞言十分詫異,他想了好多許啓言叛國的理由,卻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是這樣。
“我也不知道他爲何沒死,更不知道他爲何流落到了西苑。西苑的人只是讓我們匆匆見了一面,沒說上什麼話。二哥,我知道我犯了大錯,你殺了我都可以,但是求求你救救我爹。”
許啓言聲淚俱下地跪挪到穆靖嶸身前,不住的給他磕頭。
“好了!秦校尉你先押他去他的營房,看管起來。怎麼處置再容我想想。”穆靖嶸此時心裡有些亂,他需要捋一捋。
“是!”秦校尉和另一個小校押着許啓言走了出去。
凌晨子時剛過,一個士兵風風火火的闖進了中軍大帳。
“報!將軍,剛剛巡夜士兵發現秦校尉和他的士兵,被人迷暈在許都尉的營帳附近。許都尉也不見了蹤影。”
“馬上沿着腳印和馬蹄印方向去追!”穆靖嶸下令。
過了一會,又跑進來一個士兵。
“報!剛剛去追許都尉的人發現他騎馬帶了一女子,拿了秦校尉的令牌已經跑出了北城門。”
“報!”
此時又一士兵匆匆挑簾而入。
“報!將軍,不好了,西苑大軍已經兵臨城下。現在還看不出他們來了多少兵馬。”
此時,穆靖嶸渾身冰涼,他明白自己又中了許啓言的計,或者說是呼延瑞的計。那個女子是誰已經不言而喻。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然後站了起來,咬着牙說:“傳令下去,所有將士準備應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