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裡,怕是還有其它的底牌!
藉助光頭中年男人的眼睛,窺探着里昂平靜依舊的心湖,雪狽不由得攥緊了拳頭,反而隱隱緊張了起來。
眼下的“鎮靜”還遠未成熟,如果只是一河稀釋過的【鎮靜洗澡水】的話,絕對不可能幫助整個熱河城的人,避免自己的【心湖】權能侵襲,最多就是拖延幾個小時的時間。
等到了那個時候,一舉打通了上億生靈心湖的自己,便會擁有比肩十二黃道分局局長的實力,而食神想必也已經弄明白這一點了。
但詭異的是,即便情形如此危急,他的心湖卻仍舊平靜依舊,沒有半點緊迫的感覺,無論自己怎麼大力刺激,都穩定得跟一湖鐵水一樣,說明他靠着理智做出了判斷,認爲目前的情況仍舊在他的掌控之中。
另外,比這穩固得讓人噁心的心湖,更加令人覺得頭皮發麻的是,食神貌似並不是在刻意“壓制”自己的情緒,自己依舊能感受他的擔憂、不滿以及厭惡。
可那些情緒從他的靈魂中生出,轟然砸落在他心湖之上的時候,卻連個豆粒大的水花兒都打不出來,馬上就會在理智的沖刷下迅速沉降,在湖底化作一顆顆安靜圓滑的鵝卵石,壓根兒激不起半絲波瀾……
但這怎麼可能呢?
……
看着里昂穩定得嚇人的心湖,雪狽只覺得一股莫名的冷氣,開始從自己的心裡撲簌簌地往外冒。
清理局的清理員們,大多都有着遠比普通人敏感的性格,以及激烈百倍千倍的情緒,這才能誕生出屬於自身的異常物,所以單論心湖的穩定性,有時甚至還不如一般人。
即便強大老練如水瓶局長,當自己在他眼前展開幻象,化出了十年前北境王后被殺的情形時,暴涌而出的激烈情感一下便衝亂了他的心湖,令他始終無法徹底擺脫自己塑造的幻象。
總而言之,一個人心湖的穩定程度,與自身的強弱關係並不太大,反而受性格和情緒的影響更多,而能夠誕生異常物的清理員,在性格和情緒上就不可能特別穩定,但他……
他不一樣!他完全不一樣!
被三頭黑狗含着腦袋,粗暴地拖往管道爐的路上,“中年男人”睜大自己的兩隻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里昂的背影。
最終,在女清理員紅着臉跳下熱河,開始大量製造【鎮靜洗澡水】時,寄身在中年男人心湖之中的雪狽,終於無比震撼地徹底確認了自己的猜測。
里昂·萊恩,這位大名鼎鼎的清理局食神,戮王會現在最想弄死的清理員,手底下起碼好幾條神命的特殊強者……
居然還沒有誕生屬於他自己的異常物!他居然是個普通人!
他的心湖不是“清理員”的心湖,而是一個冷靜理智的普通人類的心湖!至於他身上那股清理員的“味道”,純粹是由於長時間大量接觸高規格的異常物,一點點被浸染出來的!
但這怎麼可能呢?!!!
心頭第二次涌上了近似的想法後,雪狽看向里昂的目光,已然不像在看一個人類了,反倒像是在看什麼披着人皮的東西一樣。
雖然理論上來講,哪怕只是沒覺醒異常物的普通人,在經受大量異常物的長時間浸染後,也一樣能夠獲得屬於清理員的“力量”。
但在與異常物的長時間接觸下,沒有覺醒異常物的普通人,根本就不可能一直保持理智,要麼成功覺醒異常物,變成“正常”的清理員,要麼就是經受不住高強度的浸染,一步步走向瘋狂,完全不可能有例外。
除非……他根本就拒絕承認這個世界!
強忍着立刻撤離的念頭,又看了一眼裡昂那穩固得令神噁心的心湖,感受了一下那執拗得難以想象的奇怪理智後,雪狽本體的面頰,頓時不由得狠狠地抽動了起來。
……
“食神!”
從狗嘴中往外掙扎出了一點兒後,被水汽打得溼透的“中年男人”,頂着一顆不斷往下淌水的光頭,朝回過頭來的里昂喊道:
“你到底打算做什麼?!”
“?”
正在看女清理員洗澡的里昂,聞言不由得皺了皺眉,回頭瞥了被黑狗咬住腦袋,無法從中年男人身上撤離的雪狽一眼。
這貨什麼毛病?
“你瞞不住我!”
被裡昂掃了一眼的雪狽心頭微涼,但隨即咬牙質問道:
“你根本沒有誕生屬於自己的異常物!對不對?”
“?!”
正在給全熱河城發洗澡水的里昂,完全沒料到會聽到這樣八竿子打不着的問題,頓時不由得微微一怔。
而雪狽也從他訝異的神情中,成功確認了自己的猜測,隨即忍不住瞪大了雙眼,厲聲喝問道:
“所以你完全不認可這個世界?甚至準備直接毀滅它?是不是?!”
啊?
看着嘴上在問“是不是”,但語氣卻極爲堅定,似乎已經確認了這個想法的中年男人,被問得一頭霧水的里昂,頓時有些繃不住了。
不是……你是怎麼從我沒有誕生異常物這一點,推斷出我準備毀滅世界的?你這話裡的邏輯我怎麼盤不明白呢?
“你瞞不過我!”
看着立身於地河上方昏暗的角落之中,氣質如同夜晚的夢魘一般,顯得邪魅而縹緲的里昂,(【噩夢即是夜色中最深的恐懼】徽章的被動效果)雪狽咬牙切齒地道:
“一個沒有誕生異常的普通人,絕對無法承受真神級別的異常物,只會在不斷的浸染中瘋掉,根本不可能表現得和你一樣理智!
所以打從一開始你就瘋了!只有完全篤信自己的認知,發自內心地否定一切,甚至連整個世界都不想承認的瘋子,才能擁有像你那樣,拒絕接受一切影響的心湖!”
“……”
啊這……好像也不能說完全沒對上?
聽完雪狽的話後,里昂不由得往自己身上靠了靠,發現他的推論雖然極度離譜,聽着甚至有點兒腦殘,但在某些方面,貌似還真不是全錯。
比如自己確實覺得這個世界“不科學”,也確實不大認可這個世界“運行”的方式,還覺得十二王國這種混亂的格局不是一般的有病,甚至很早就準備做點兒什麼。
那麼從這個世界的“土著”的角度來看,自己的精神狀態和認知情況,確實很難稱得上正常,算是“穩定型神經病”的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