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
三聲刺耳的金屬敲擊聲已經不知道是淳于良搬來這小院裡第幾個早上響起來的。
隔壁家有一個銅盆,平日裡洗臉,早上當鐘敲。
被驚醒的淳于良不等再說什麼,一道尖厲的婦人聲又從隔壁傳來:“一個個懶種!還不起來!老孃跟你們爹都趕海回來了,你們一個個的居然還在睡!什麼懶鬼投胎不成?!”
“今天私塾休息……”
又是一道小孩的嘟噥抱怨聲傳來。
“休息怎麼了?休息就用來睡覺?家裡地沒掃、魚乾沒曬,飯沒做,你天天就知道休息!”
婦人粗俗兇狠的話語跟灌水似的就往淳于良醒來的腦子裡灌。
早起第一時間,淳于良就想罵人。
“彘兒?”
淳于良披着外裳胸中吐出口濁氣就要出臥房。
待到站在院子裡,看着已經打掃乾淨的小院,他這纔想起來這個時間自己的小僕應該是去街道上買早飯了。
“哦,淳大叔啊,早上好啊?”
另一邊隔壁的黑臉漢子正將從買回來的海貨掛在網上爬上房頂晾曬,熱情的和他打招呼。
“老夫姓淳于。”
淳于良黑着臉強調着,結果黑臉大漢憨憨笑着道:“哦,知道了,淳大叔。”
淳于良:“……”
算了,都喊了二十來天了,能改過來早就改過來,自己在計較什麼呢?
淳于良心情說不出的惆悵。
“先生,我回來了。”
這時候,彘兒推門從外進來,手裡的食盒裡飄出來陣陣的香味。
“今天餛飩攤的老闆沒收我們早飯錢,說是謝謝咱們昨天幫他算清了賬。”
巷口的餛飩攤,淳于良是有記憶的。
是一對殘疾夫妻二人開的。
男人斷了一條腿,女子瞎了隻眼睛,夫妻二人從外地逃荒落難過來的。
因爲這一手美味的餛飩手藝,很快就在這裡紮了根。
昨日早上他因爲被隔壁吵醒的早,便同彘兒一起去那巷子口吃飯,正好遇到一個吃了多日,一次性結賬時想要賴掉其中幾頓飯錢的傢伙,淳于良見狀就直接戳破了那人的把戲,將飯錢重新算清盯着那人老實地給了錢。
“下次一定要給人錢。我幫着追回來的沒幾碗餛飩錢。”
吃着鮮美的餛飩,淳于良還不忘叮囑彘兒。
吃早飯的時候呢,隔壁的吵鬧似乎還沒停止。
“那隔壁二蛋人家一早起來,年紀比你小一歲不僅做好了早飯,我一回來,人家就在院子裡背成律呢!
說是再大一點,就去參加小吏考試,你再看你……”
“那他是笨蛋,先生說了,我好好讀書,以後保準掙了秀才~我纔不惜的當什麼小吏呢~”
聽見小孩子的童言童語,淳于良彎了彎脣角。
“掙了秀才然後呢?”
“然後……唔……當官,賺大錢啊!到時候誰不給我錢我就把人抓起來,什麼時候給錢什麼時候放出來。”
“放肆!”
淳于良聽到這裡忽然勃然大怒,被隔壁孩子說的話氣得飯差點吃不下去了。
淳于良立刻放下碗筷,走早院子裡,朝着隔壁院牆喊道:“秀才之上還有舉人,中了舉人才能做官!
況且,爲官者,上忠君王,下慰百姓!什麼賺什麼大錢?!”
“關你屁事,老頭?”
忽然牆頭上伸出一個少年的頭,衝着淳于良做了個鬼臉又道:“年紀一把還是個沒品級的小吏,以後我當官先把你這樣的拉出去砍了!”
“就你這樣無德憊懶之輩,能考中個屁!和那、和那什麼二蛋比,你連那人都不如!”
淳于良被這小鬼氣得吹鬍子瞪眼!
“嘿!你怎麼說話呢?咒我兒子是吧?!”
這時候,隔壁女人的也加入戰局……
等永媛帶着巡街維護治安的小吏趕過來的時候,淳于良已經帶着自家小僕和隔壁一家四口打了一架。
“噗——”
聽永媛說淳于先生臉上被那婦人抓了三道槓,梅莓剛喝進嘴裡的茶直接噴了出來。
“大夫和藥都送去了吧?”
梅莓努力憋笑,身子抖個不停。
“住了不到一個月,淳于先生已經出了幾次這事了?”
“我在值的時候就有五六次了。有兩次攔下來了,有幾次沒有。”永媛都不知道該怎麼說這位淳于老先生了,你要說事情的錯都怪他吧,那也不是。
但是誰讓他就喜歡挑人家不愛聽的話說呢。
況且,將人氣狠了,人家老百姓又不樂意聽你在那咬文嚼字的,之後甭管他多想在那還叭叭叭,非要爭個高下,總是有人不樂意聽直接乾的,這不被人打纔有鬼了。
而且,這些小老百姓打人下手力道可不輕,而且他們打架也沒個顧忌,什麼要臉面,打人不打臉。
“我看這臉上三道槓還有日子下去呢~”
永媛小聲和梅莓說着,梅莓實在忍不住,到嘴的食物又給放下來,就怕被噎了。
“還有,你讓他管那片街道,說實話,我去每次去拉架,淳于先生還算有進步。”
“怎麼說?”
“人剛去打架的時候都沒人幫忙,現在好歹還有幾個拉架的,今天打架這事衆人理清了原因,也幫着淳于先生說話呢~”
“這不是正常麼?你還真覺得淳于先生一無是處到哪都被人罵麼?”
梅莓笑了笑,想着明日帶着甜丫拎點東西還是去看看對方。
“對了,明天你休沐,要不要和我再去看看淳于先生?”
“啊?你不是說火藥快弄得差不多了麼,我還想跟你去看看那個炸藥。”
“着急什麼,你當我和淳于先生能一見如故一聊一天的?拜訪淳于先生之後我帶你去城郊看看耿先生最近做出的實驗成果。”
“好~”
·
第二日一早,梅莓起了個大早,在帶着甜丫和永媛他們到了淳于良的住所,還特地在巷子口買了幾份餛飩帶去。
甜丫付錢買餛飩的時候,梅莓站在不遠處看着那對夫妻,覺得有些眼熟,一時間又想不起來什麼。
“鄉君,看什麼呢?”
青拾見梅莓的視線一直盯着甜丫和永媛那邊,以爲發現了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沒,看着那做餛飩的夫妻有些好奇……”
梅莓見永媛和甜丫拎着食盒過來,便一起去了淳于良的住所。
巷子裡的煙火味很重,大約是海城的緣故,豐寧和肇臨那邊一樣,煙火氣中還夾雜着一些海產的鹹腥味。
梅莓四處打量着巷子裡的門戶,有的隔着院門都能看見掛在門頭上晾曬的海產品,到了淳于先生的門口,這連片的晾曬海產的景色這才被打斷。
敲門,彘兒開了門梅莓她們進了院子裡這才又發現剛纔自己的猜想也不對。
院子角落裡,一個圓簸箕裡面好像也曬了一小把被處理乾淨的魚肉,還是被搗成了肉糜細心的晾曬着。
梅莓將視線落在侍奉淳于良身邊的少年,比田七大不了多少,嘴角還有破皮,頭上也包着紗布。
看來昨天這主僕倆二打四確實沒撈着好。
“大人,鄉君他們來了。”彘兒站在門口喊了一聲,“還帶了早飯。”
手裡還拿着其他補品的梅莓沉默了一下。
她明明還帶了些別的,怎麼就看見早飯了呢?
淳于良出現在梅莓面前的時候,果然左臉還貼着藥膏,一出來看見梅莓的瞬間還有些尷尬。
“鄉君。”
“淳于先生。”
二人相互見禮,梅莓也沒提他的傷,只是詢問彘兒早飯放在哪裡,擺放的時候又說她們三人也沒吃飯,正好大家一塊吃。
於是,一桌上擺了五碗熱乎乎的餛飩,梅莓像是沒有感覺一般,拉着大家一塊吃飯。
連本來還在糾結自己怎麼把自己的碗筷撤下到一旁吃的彘兒也在梅莓的熱情邀請、淳于先生默認的情況下上了桌。
等到餛飩吃完之後,梅莓這才問起了淳于良最近吃住有沒有不舒服,工作是否順心,這臉上的傷是否有礙。
淳于良都一一回答了,最後忽然問梅莓是不是在縣裡設立一個啓蒙的學堂。
“啊……有是有,不過還沒完全做好……”
梅莓確實有這個打算,統一建立一個給小孩子啓蒙認字的地方。
現在淳于良提到了這個,莫非——“淳于先生想要做夫子?”
“嗯。教不了你們,教小孩子啓蒙還是可以的。”
梅莓:“……”
每天的時間基本都被安排滿了。碼字,聽網課,偶爾放鬆打兩把遊戲。
結果吧,家裡的親戚真的很煩,就會挑我聽課或者碼字的時候過來,然後拿着dy直播賣衣服的視頻給我看,問我好不好看。
我說好看,你買吧。
人家說,自己沒錢,讓我買。
我:???
我說我沒有dy,你看中了哪個,我把鏈接分享給你家孩子吧,他們幫你買。然後她一臉不同意,說他家孩子忙。
啊……槽點太多。我當時都不知道說點什麼。
不過大概看出來我不想理他了,人家又默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