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您總算來了，快快，坐下坐下”
柳州觀星樓的位置最好，大量的房間分給了軍戶，但還是有少量的商用，其中位置最貴的便是頂層，紛紛被那些財力雄厚的商會拿了下來，打理成了柳州城最貴的酒樓，這裡有最好的視野，俯視整個柳州城，看着廣闊的心空，醉酒當歌，是皇城都享受不到的，吸引了不少富豪來此。
今日幾位老下屬難得過年休閒一回，兄弟們自然是想要大醉一翻的。
“哎喲，從來到江南起，咱們幾個，是多久沒這麼聚過了？”其中一個大漢滿臉通紅，顯然已經偷偷的引用了血蔘酒，興致很高。
田恆好笑的看着對方，說話的叫蒙生，是當初追隨田家的老將之一，本是最反對來江南的，沒想到來了幾年，過得最滋潤的就是他，負責海貿的他，沒少往家裡和兄弟那裡撈好東西。
說西海軍富得流油，其實就是指他的兵，各地商行都要給他面子，這幾年可謂春風得意，走到哪裡都有人叫一聲蒙將軍，甚至京城的世家都要討好他，方便做海貿生意。
這傢伙出息不大，進入超凡後就開始醉生夢死了，按照他的說法，活太久也沒意思，等把子孫掙夠本錢了，該投胎就投胎，開始新的人生.
對於這一點，老兄弟們沒少鄙視他。
“你倒是清閒”不少老兄弟白了他一眼：“俺們可是累死累活的。”
“那還不是你們心大？”蒙生嘿嘿一笑：“這海貿的活可不是主動要的，是你們自己不要我撿剩下的，現在來抱怨可晚了哈。”
說着得意洋洋，但不知爲何，在蒙生說他們心大的時候，幾個人眼神深處突然有了一絲詭異的變化，竟有了幾分厲色，但隨即立刻又恢復了正常。
此次便是絕佳的機會！
陳卿被困雲都，以那人展現的計劃來看，陳卿根本沒有活着回來的可能。
爲什麼？
當然是因爲荒島開拓有着很大的自主軍權，而且那些島國離江南又遠，把控那裡的軍權一旦江南中心示弱，隨時可以割據爲王，這也是很多武將更喜歡遠封爲候的原因。
田恆看到這一幕，也是臉色複雜。
尤其是在鬥士軍的對比下。
只不過裝得憨厚而已。
但是都到這一步了，誰不想再進一步？
徐虎難道就不想嗎？
自己的副將，九成都被那人誘惑了，自己若是不答應，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殺光這些老兄弟。
前朝太祖，就是一個禁軍統領，能擔任禁軍統領，自然是受君王信任的，結果呢？
君王一出事，他便黃袍加身，欺負孤兒寡母，改了江山！
若說最開始，前朝太祖一開始就有那野心肯定是不可能，可當機會來臨的時候，有幾個能忍住誘惑？
歷史上主君強大的時候，誰都是忠誠，可誰又是絕對忠臣？
在江南，人人都向往鬥士軍，被那些泥腿子比下去，很多人都是不滿的，所以陳卿有所彌補，又是劃了西海水族加入，又是東南這邊的救援交給了他們，田恆承認，陳卿沒有對不起他，想反已經足夠厚道。
但這樣一來，就算自己證明了忠心，今後在西海還有幾分地位呢？
那就是兄弟們的野心不小！
原因很簡單，在選職務的時候，明顯油水更多的海貿護衛軍沒人選，荒島開拓的任務一個個積極得很。
自己兄弟如果都是蒙生這樣安於現狀的人，或許自己就不用走到這一步了吧？
當初兄弟們初到江南大多都是不滿，來了半年後，人人都無比熱情，又過得無比滿足，因爲實力肉眼可見在上升，到那個時候，他就看出了一些隱患。
隨着江南發展越來越好，西海軍實力暴漲，兄弟們的野心也越來越膨脹。
自己這樣做了，今後還有誰願意跟隨自己呢？
就算這樣證明自己了，陳卿會絕對信任自己嗎？
人心是不可測的，站在陳卿角度，自己一時選擇了忠誠，萬一今後後悔了呢？有了第二次機會的時候，會不會也這麼做？
他難道不會猜疑嗎？自己選擇絕對忠心之後，就一定能善終嗎？
沒人說得準.
田恆默默喝酒。
“老懞呀，你倒是心寬，沒事。”其中一個大漢喝着酒道：“今後不管怎樣，兄弟們也一定保你這份富貴！”“田業！”田恆頓時瞪了對方一眼：“說什麼胡話呢？主上知人善任，需要你來保？”
“額哈哈哈，是是是.”那大漢一愣，隨即立刻舉起酒杯道：“是兄弟說錯話了，自罰三杯！”
蒙生也是一愣，隨即業跟着笑了起來：“你這嘴呀，遲早惹禍，三杯不夠，起碼十杯起步！”
“你這老懞，什麼仇什麼怨呀？”對方頓時翻着白眼：“找到機會往死裡整是不？”
一羣人頓時大笑，看似和諧的場面，蒙生心頭卻沒了剛纔的火熱，不知爲何，冰涼一片。
他太瞭解這些老兄弟了
他一直記得.當年衆兄弟跟隨秦王，原本也是過得火熱，日子蒸蒸日上，從一個二流家族，混到了當世誰都不敢小看的大族，秦王對他們田家，可謂大恩。
那時候自己過得也很好，當是心頭是無比感激秦王的。
可有一天.兄弟們態度開始變得曖昧古怪，那時候自己就有種不安的感覺，到最後，不安成了現實。
田家參與了對秦王的圍剿，曾經並肩作戰的秦王軍，被他們用屠刀趕盡殺絕，他一直記得那些事，尤其是其中一位兄弟，是秦王軍中的一員，在被自己圍剿兵敗的時候，懇求過自己，放過他的家人。
當時自己是答應的，但最後什麼也沒保住。
周圍兄弟以斬草除根爲由，將對方家屬九族老小，屠殺殆盡，女眷更是被化爲野獸的士兵們肆意揉捏。
導致後面過了好多年，他都能夢到那兄弟怨毒的臉
他真不想再經歷那樣的場面了，但看樣子兄弟們不是這麼想的。
他和這些人一起那麼多年，很多人一看他就知道在憋什麼屁，他知道這羣人又要動手了。
可爲什麼呢？
蒙生不懂，江南蒸蒸日上，底層兄弟們都過得那般的好，他這麼多年，從未有過如此舒心的日子，這不光是因爲自己的職位油水豐厚，更是江南的氛圍，這種柔和且充滿希望的環境，在自己見證下，一天比一天好，這種感覺.和以前任何時候都是不一樣的。
這麼好的日子，這麼好的江南，依舊阻止不了這羣兄弟們的野心嗎？
蒙生喝着酒，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悲涼。
人吶真是可怕的東西呢。
——
“將軍.老懞他察覺到了，如今這事兒出不得差錯，要不要”
“閉嘴！”田恆臉色鐵青：“伱們是什麼都不認了嗎？有一天有機會，是不是連我也可以幹掉？”
“不是.這怎麼能一樣？”幾個副將紛紛皺眉，一時間氣氛變得有些冷。
“我們也沒別得意思，只是說，把老懞他看管起來而已，如今殺人肯定要驚動陰司我們也不想打草驚蛇不是？”其中一個大漢連忙打着圓場。
這話一出，田恆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猶豫了一下道：“讓我想一想，讓我想一想.”
幾個副將聞言互相看了一眼，田恆這主子對兄弟們夠義氣，但缺點就是優柔寡斷了些，當年秦王那一波，若不是他們反應果斷，斷了他後路，他說不準到了最後都還在左右搖擺，古往今來，左右搖擺之人，有什麼好下場？
看來這一次，也得他們出馬，幫這心軟的頭兒，做出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