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由魔入佛:我這個算命先生迷上週易

一、把堂口遷回江淮江飛燕沒有得到祖爺的愛情,她走了,和馮少將走了,從此告別";江相派";,告別祖爺,告別她的罪孽。這似乎也告訴人們:找一個愛自己的人,比找一個自己愛的人,要輕鬆得多。“越海棠”收歸祖爺麾下了。祖爺終於實現了他一統江湖的宏誓大願。我認爲祖爺會很高興,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愉悅。“江相派”統一了,接着呢?走向何方?1949年10月1日,新中國誕生了。**向全世界莊嚴宣佈: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蔣介石此時也在忙,忙着把國庫裡的黃金、白銀掏空,全都運到臺灣去。

新中國成立時,廣東、廣西、四川、重慶等地還沒解放。“木子蓮”和“越海棠”的阿寶們急得團團轉,不知接下來的命運如何,有些小腳按捺不住了,開始溜號,偷渡去香港,被祖爺抓回來切了,此後,再也沒有人敢跑了。沒出幾日,解放軍打過來了,國民黨殘餘部隊不堪一擊,不到半月,廣州解放,老百姓走上街道放鞭炮慶祝解放。祖爺下令:暫時跳場,以觀風向。頓時,一百多號人化整爲零,隱了。四川分舵的二壩頭,領命後也隱了。隨後,祖爺做了一個決定,“大頭,陪我出去走走。

”我問祖爺:“去哪?”祖爺說:“全國各地。”祖爺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他不說原因,我不追問。於是,我和祖爺從廣州出發,一路北上,經過江西,從湖北安徽交界處進入河南,然後進入陝西、山西,最後進入河北、北京。一路上,我們看到的是另一番景象,老百姓歡天喜地,個個喜笑顏開,我才知道,解放區並不像國民黨宣傳的那樣恐怖。如今祖爺親自帶我到這些先一步解放的地方,我才真正體驗了什麼叫解放,尤其到了陝北革命老區,老百姓熱情洋溢地打着安塞腰鼓,高唱着“東方紅,太陽升”,那份熱情,那張張笑臉,都是發自內心的。

祖爺慨嘆:“清末以來,列強入侵,國土淪喪,軍閥割據,戰亂不斷,近百年來,老百姓何曾這麼高興過!”我不懂歷史,更不能深刻體味當時祖爺的感慨,我只知道自己生下來就是天下大亂,我只知道“華人與狗不得入內”,我只知道什麼是吃不飽、穿不暖,什麼是惴惴不安!在外面飄了一個月,我和祖爺回到廣州。夜裡,祖爺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是想接下來的路怎麼走嗎?還是回想以前的滄桑歲月?就這樣,1949年接近了尾聲,公元1950年到來了。

那年發生了一件大事,朝鮮戰爭爆發了。朝鮮戰爭打得異常艱苦,那時新中國成立沒多久,戰略物資極度缺乏。國民黨殘餘部隊封鎖海路,妄圖切斷香港愛國人士對大陸的物資援助。有些黑道中人攛掇祖爺,說只要跟國民黨合作,嚴密監視海關港口,一有消息就通風報信,協助國民黨切斷****的物資供應,就能得到大把的銀子。祖爺沒應,祖爺說:“我不缺那個銀子。”就在這內憂外患的時刻,祖爺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把堂口遷回江淮!壩頭們都不解:“爲什麼要回去,這裡毗鄰香港,一旦有變,還可以跑路,要遷也該遷到大西南邊境,可以逃入緬甸。

”去了內地,不等於斷了自己的後路嗎?祖爺決定的事,你可以懷疑,也可以反對,但反對無效,該怎麼辦還是怎麼辦。就連四川那幾十號人都弄過來了。這是“江相派”歷史上的最大一次遷徙,將近二百人,化整爲零,陸陸續續到達江淮。遷徙前,祖爺切掉了五壩頭,與此同時,我晉級爲五壩頭,一年後,祖爺又切掉了六壩頭“小時遷”。二壩頭先前推薦的“小海子”趙定海,做了六壩頭。我對堂口貢獻不大,但晉級時沒人反對,祖爺說了:“四川做局時,大頭站出來爲我擋槍子。

”其實,我當時根本沒考慮這麼多,見他們要抓祖爺,就衝了上去。祖爺卻說:“本能的,纔是最真的。”當時,全國除了“江相派”這一支騙子團伙外,還有大大小小很多“會道門”,依舊在騙,在折騰。依照常理,祖爺此時會很謹慎,但那段時間,祖爺一反常態,命令各位壩頭和小腳們頻頻出擊。同時,祖爺高調亮相,與各個“會道門”的頭頭稱兄道弟,這根本不符合他的做事風格。壩頭們一看,祖爺這是和政府對着幹啊。有一天祖爺把我和王家賢叫到堂口,告訴我們有個局,讓我們二人去做。

按理說這個局不小,我和王家賢可謂壩頭中的新手,都沒有太多的經驗,祖爺完全可以讓二壩頭他們去操作,但祖爺偏偏選中了我和七壩頭。還是那句話,祖爺的話,你可以懷疑,但不能反對。後來,我進了大獄之後,才發現祖爺這是故意的,我和王家賢入行較晚,沒做過什麼太大的局,祖爺要讓我們有足夠的罪進入監獄。三十華里外的臨鎮有一個姓李的大戶,做糧油生意。國民黨退守臺灣前,這大戶和國民黨素有來往,那些年囤積居奇,撈了不少東西。這大戶叫李坐山,六十多歲,因謝頂,腦袋上的毛早就掉光了,人們都叫他李禿子。

李禿子有四個兒子,大兒子因爲肚子大,外號“大肚子”,二兒子因爲耳朵不好使,外號“二聾子”,三兒子因爲太過刁鑽,人稱“三精神”,四兒子因小時總是偷吃香油,滑了腸子,總上廁所,所以人稱“四老茅子”,這一家老小財大氣粗,橫行鄉里,沒人敢惹。那年春天,李禿子得了肺結核,請了三四個郎中,湯藥灌了許多,就是不起作用,眼看病情一天比一天嚴重,這四個小子開始商量老爺子的後事了。大戶人下葬非常講究風水,他們認爲先人埋葬的風水好壞直接影響後代子孫是否昌旺。

如果壞了風水,後世子孫很快就會倒黴。於是,經過地保一攛掇,機會就來了。我跟祖爺學過,風水分爲兩方面,陽宅風水和陰宅風水,陽宅就是活人住的地方,陰宅就是死人住的地方,祖爺說:“這個局,五壩頭和七壩頭去做,五壩頭扮作風水先生,七壩頭扮學徒。”我長得胖,眼睛小,一臉滄桑,所以粘上鬍子,帶上高帽,年齡跨度可達幾十歲。而王家賢正好相反,他白嫩,書生氣濃,刮刮鬍子,就像個小學徒。看風水講究“尋龍點穴”,龍就是山脈,穴就是山脈中最吉祥的那個位置,所謂“龍怕孤單穴怕寒”,說的就是龍脈要山水相抱,羣山拱繞,孤零零的一座荒山立在那兒,就是孤龍;穴要藏風聚水,不能漏風、漏氣,否則就是寒穴。

風水勘測那天,李禿子的四個兒子都到場了,大家繞着山坡走了很久,本來我歲數沒這麼大,腿腳很利索,但七壩頭一直攙着我,手裡還端着個羅盤,弄得我反而很累。七壩頭對那四個小子說:“我師父做這行幾十年了,從來沒有打過眼,他選的風水個個都是藏風聚水的寶地,很多人家的後代都是大富大貴,有的還做了高官。”大肚子說:“那就有勞先生了!”我拿着羅盤,比畫了一陣,然後說:“請問四位先生,是想將來財運好,還是官運好呢?”四老茅子搶先說:“財運,當然財運,有錢好辦事啊。

”二聾子說:“嗯,老四說的對。”三精神嘴一撇,說:“你們懂什麼啊?還是做官好,有官就有財,一個地保一年還弄幾萬呢,還有以前和咱老爺子不錯的那個徐副官,不就是一狗屁秘書嗎,你看他肥的!我們家這些年就是沒出一個當官的,所以每次有事還要大把大把地花銀子消災。”大肚子終於開腔了:“吵!吵!就知道吵!”然後對我說:“先生的意思是,這官運和財運必須分開,兩者不能同時都好嗎?”我心想:出這一千,就是等你這句話,如果一次都就給你們調整好了,那就顯得太沒技術含量了。

我說:“有難度。”大肚子說:“先生只管操作,錢不是問題!”七壩頭說:“這不是錢不錢的事,我師父要做法事的,這會消耗他很多元氣,說白了,就是折壽。”大肚子說:“還請師父慈悲爲懷,在不傷害您身體的前提下,儘量給老爺子挑個好地兒,也讓我們哥兒四個有官有祿。”我說:“風水是個長久之事,不一定非應驗在你們哥兒四個身上,也可能是你們的兒子或者孫子將來大富大貴。您這般心切,老朽不敢操作了!”大肚子說:“先生息怒。我們哥兒四個不是那個意思,只要後世有出息,能富貴,就好了。

不在乎這一代兩代的。”其實這就是風水術的詭秘之處,一說就是三代,等他兒子孫子長大時,幾十年甚至上百年過去了,去哪找這個風水先生評理啊!於是順水推舟,便在那個山坡上弄了個很大的道場,爲他們劃了埋葬範圍,沒出幾日,李禿子就死了,下葬那天來了好多人,一羣阿寶穿着道士服,圍着墳坑轉來轉去,最後隆重地將李禿子下葬了。周圍的人都說:“真是大戶人家啊!這得花多少錢啊!”祖爺給所有風水局的口諭是:“別選在河牀上。”意思就是說無論你怎麼選,墳地絕對不能選在山間的河牀上,因爲這是過水的地方,一下雨會形成河流,如果選在這上面,那麼墳地很容易被泡了,到時候吃不了兜着走!我牢記這條口諭,所以給李禿子選了一個稍微凸起的地方,並告訴那四個兒子,說:“這叫龍騰虎躍之勢,後世必出大官!”那四個小子笑得合不攏嘴。

那一刻,我感覺他們爹的死,給他們帶來的不是悲痛,而是快樂。這個世上,有一句話,叫:“人算不如天算。”我算盡天機,沒想到老天卻跟我過不去,這大概也預示着我們那個堂口命運的終結。李禿子下葬沒兩週,開始入夏,奇怪的是,那年的雨水特別勤,一連半個月,淅淅瀝瀝,有時大,有時小,結果最後出現山體滑坡,那個埋李禿子的高崗也被雨水衝得露出棺材蓋,後來泥石流捲來,將墓碑和棺材衝出老遠,大石塊撞在棺材上,棺材被撞得四分五裂,等那四個小子上山查看時,棺材板東一塊,西一塊,十幾米外,才找到李禿子的屍體,深深陷在泥石流裡,只有一隻爛手擎在外面,似乎在說:“這個墳地的風水好像不太好!”很快線人就把這消息傳給祖爺,還說對方要擡着屍體來鬧事。

我和七壩頭一聽就嚇傻了。忙給祖爺跪下:“祖爺,救我!”沒想到祖爺會異常平靜,說:“起來,還沒到那個地步。”線人說那哥兒四個跟國民黨殺手有來往,這次恐怕必須交出一個阿寶抵命,否則過不去這個坎了。我說:“祖爺,如果要交出一個,那就我吧,這件事我是主導,七壩頭只是隨從,是我選的地方不對……”七壩頭說:“不!祖爺,五哥沒有錯,人算不如天算,咱這個地方百年來從沒有下過這麼大的雨,這不能怪五哥,祖爺,明察啊!”祖爺沒說話,他說:“你們先回去吃飯吧,這兩天別四處走動,其他的不要管了。

”我們一愣,想再說些什麼,祖爺一揮手,“回去吧。”夜裡,我和七壩頭沽了兩大壺酒,買了五斤燒肉,心想,先吃飽了,喝足了,就是死也不能做餓死鬼。以前也出現過這樣的大事,爲了保全堂口的整體利益,基本是要砍掉一隻腳,或者幾隻腳,因爲大家還要生存。我們不知道祖爺會如何取捨,那一刻,感覺我們的命就抓在祖爺的手裡。一連三天,我們都活得戰戰兢兢,後來祖爺傳話要我們參加堂會。七壩頭換上他最喜愛的長衫,將頭髮潤溼向後抿着,我也颳了鬍子,出門前向着家鄉的方向給死去的老孃磕了幾個頭,心想:這輩子沒能給您盡孝,下輩子再孝敬您吧。

堂會上,祖爺說:“這次漏局,責任不在五壩頭和七壩頭,這是天意。”祖爺說話時,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後來二壩頭告訴我們,祖爺爲了救我們,傷筋動骨了,花了大價錢,買通了幾個鬍子,還打點了幾個特務身份的人,賠了人家好多錢。聽了這些事,我和七壩頭都哭了,七壩頭說:“下次就是冒死也要做個大局,好好報答祖爺!”我說:“命是祖爺撿回來的,一輩子都報答不完。”七壩頭提到的“下次”,卻再也沒有實現。祖爺不爲人知的妻兒1952年,新一輪打擊“會道門”的運動在全國轟轟烈烈地展開。

祖爺似乎早已預感到了什麼,有一天開完堂會,他把我單獨留下。他揹着手,走來走去,好像想說什麼,好幾次都欲言又止。跟隨祖爺這麼長時間來,頭一次看到他這個狀態。良久,他對我說:“大頭,如果有機會,可以洗手乾點別的。”我當時嚇得趕緊跪下了,“祖爺,我從沒有過二心啊!我這輩子都不會背叛你!祖爺!”那段時間風聲緊,我以爲祖爺認爲我要退場呢。祖爺淒涼地說:“我是說真的,你入行晚,手上沒人命,進去後,還可以出來,別再行騙了,好好過日子!過正常人的日子!”我怯怯地說:“祖爺,風聲緊,就跳場唄,風聲過後重新再來。

”祖爺搖搖頭,“你不懂,你不懂。”沉默良久,祖爺說:“大頭,有件事情……”說到這,祖爺停頓了,聲音有些顫抖。我靜靜地聽着,聽得心驚肉跳。1945年抗戰結束時,祖爺去了趟山東,本是爲古董而去,祖爺喜歡收藏,有消息說那邊有個乾隆時期的雕龍玉璧要出手。那年雨水大,祖爺有嚴重的風溼,到山東第二天腿就疼得擡不起來。後來經當地古董商介紹,請來一個女大夫爲他鍼灸,那女的是祖傳的醫術,其父親在1940年因拒絕給僞軍的一個頭頭看病,而被活活打死。

祖爺說:“有些郎中給你扎針,恨不得扒光衣服還找不準穴位,而那姑娘,我當時穿着汗衫,她讓我側躺在炕上,每一針都扎準了!”祖爺說他動了情,種了種子,後來孩子出生後,那女子一個人帶孩子留在山東。祖爺在山東是以古董商的身份出現的,當地的古董商也拿他當圈裡的掌眼人,所以祖爺告訴那女的,他就是個地地道道的古董商。從那開始,祖爺每隔半年都去趟山東,並一直苦苦地隱瞞着自己的身份。我這才明白過來,爲什麼祖爺有時出遠門不帶腳,也沒人知道他去哪兒。

該我們知道的,祖爺會告訴我們,不該知道的,誰也不敢問。做阿寶的是不允許隨便結婚的,如果要結,那麼那個女的也必須發展爲阿寶。否則,太危險。因爲人心是最難控制的,如果自己的老婆知道自己在行騙,誰也不能保證她做出什麼事來。所以,堂口裡若有結婚的,都是祖爺親批,那些女的成爲阿寶後,一般都扮演“扎飛”的角色,比如靈媒,巫婆,道姑等等。而祖爺,在大家眼裡,不曾有過女人。這個消息真是晴天霹靂,如果壩頭們知道祖爺還留這麼一手,那麼肯定全反了,此時如果有人提議切了祖爺,我想沒人會反對。

祖爺說:“不是我對不起兄弟們,我只是想給家門留個種兒。民國六年,我的家人全死了,這些年,打打殺殺,我也想過平平安安的生活,已經沒機會了,你們有,你們要好好把握今後的日子。”祖爺對我說,他死後,如果我還活着,風聲不緊的時候,就讓我有機會去看看她孃兒倆。說到這,祖爺笑了,“是個男孩,香火可以續下去了。”祖爺還告訴了我一個秘密:他在城外岳家嶺山口兩棵大槐中間埋了一個箱子,裡面全是真貨。祖爺說該吐的他會吐出來,但他必須留些錢給他們孃兒倆。

後來,祖爺被抄家時,雖然抄走很多東西,但沒人知道還有一箱財寶。祖爺永遠留有後手。這就體現祖爺的經濟頭腦了。國民黨執政這些年,貨幣制度一片混亂,從“袁大頭”到“孫小頭”,從法幣到“金圓券”,再加上民間私下流通的各種銅錢、鑄幣、購物券,各種貨幣不下十幾種,但祖爺只藏“硬貨幣”,他從不相信那白紙一樣的紙幣,即便是法幣剛剛發行、購買力比較高時,他都緊緊握着真金白銀。他寧可每隔一段時間,就去兌換一些法幣,也不會拋空。

後來通貨膨脹後,證明祖爺的決策太英明瞭!否則,現在留給家人的就是一箱廢紙。多年來,祖爺囤積了不少金條、銀元、銀錠,還有給大戶看風水時人家送的玉璧、懷錶之類的古董。祖爺讓我有機會時把那箱子東西陸續給他的老婆和孩子,祖爺一再叮囑,不要一次都給了,那樣會給他們招來災禍,弄不好會送命!如果我缺錢時,也可以自己享用。我嚇得趕緊跪下,哭着說:“祖爺,我不敢!”我怯怯地問祖爺:“爲什麼信任我?”祖爺一笑,反問了我一句:“大頭,我爲什麼讓你加入堂口?”我愣了半天,恍然大悟!他招的不是一個阿寶,而是一個能託付後事的人。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祖爺最後的局,他一直在局的頂端拉網,所有的壩頭都是這張網上的墜兒,最後,我成了那個收網的人。祖爺在茶館裡觀察我許久了,他喝完茶走時,多次故意把錢掉在地上,我撿起來,追上他,還給他,他那是考驗我的貪財心;入了堂口後,二壩頭帶我逛窯子時,他故意派人盯梢,他那是考驗我的色心,畢竟他要把妻兒託付給我,他不得不防;他故意和我探討一些堂口的事情,那是考驗我的心機;他帶我去四川對陣秦百川和那些土匪,那是考驗我的膽量和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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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幸的是,我經受住了考驗。我不禁感慨,祖爺執掌堂口這麼多年,手下兄弟無數,最後竟沒一個能信得過的人。究竟是別人不能取信於他,還是他不能取信於人?我說:“祖爺,跑路吧,你香港那邊有很多朋友。”祖爺一聲苦笑:“不跑了。”我不解:“爲什麼?”祖爺嘆了口氣,良久,說:“不跑了,將來,你會明白。”隨後,他去了後院供奉着“江相派”列祖列宗牌位的祠堂,這次他沒讓我跟進去,他讓我在門外等着,就這樣,他慢慢地把門關上。我不知道祖爺對列祖列宗說了什麼,總之待了好長一段時間,祖爺才走出來。

我隱約看到祖爺的眼圈是紅的。隨後的幾個月裡,全國300多個“會道門”被摧毀,幾十萬“會道門”頭子和骨幹都受到了懲治。祖爺,因爲陷得太深,任何地方出事都會“拔起蘿蔔帶出坑”,他終於被揭發了,最後,因爲殺人、放火、行賄、詐騙、妖言惑衆等一系列罪大惡極的行爲,判了死刑。祖爺上刑場前,不像其他人那樣嚇得拉在褲子裡,他走得很平靜,在我看來,那不像赴死,更像解脫。他終於不用再騙人了,終於不用爲權衡生死絞盡腦汁了。大壩頭和西派那邊過來的幾個壩頭,因手上有命案,也被判了死刑,其餘堂口大大小小200多號人,也都根據罪行的輕重,得到了應有的懲戒。

我被判了五年。我始終想不明白,爲什麼祖爺不跑路,而且還不允許任何壩頭和小腳跑路,這等於他一手將“江相派”送上絕路!祖爺說我將來會明白,什麼時候我纔會明白呢?漫長的刑期如黑夜般難熬,獄裡,我時常想起以前的歲月,想起死去的老孃,想起祖爺,想起曾經的醉生夢死。祖爺肯定想不到他死後社會會發生這麼大變化,他想不到大躍進的火熱,更想不到“文化大革命”的狂熱和“破四舊”的力度。畢竟他只是個陰謀家,不是個政治家,隨後二十年的風起雲涌,沒人預測得出。

那箱子東西,一直到20世紀80年代,纔敢重見天日。出獄後,第一件事就是想去看看祖爺的遺孀及兒子。但手裡沒錢,連盤纏都不夠。我就在鎮公私合營的供銷合作社裡找了份零工,掙錢攢盤纏。那時全國都在大鍊鋼鐵,一個小鎮上竟然建起了1000多個鍊鋼爐,狂熱的社員漫山遍野挖鐵礦,恨不得把家裡的鍋碗瓢勺都扔進鍊鋼爐裡熔了,我真怕他們一不留神把山口的那箱子寶貝挖出來。有幾天晌午,太陽烤着大地,人們都貓在家裡避暑。我獨自一人悄悄溜到後山岳家嶺,遠遠望去,發現曾經的那兩棵大槐樹已經不在了。

我心下一驚,緊跑幾步,來到山口那個拐彎處,我在那裡踱來踱去,憑感覺丈量那兩棵樹的位置,後來確定了範圍後,就走了。我知道,在當時那種社會環境,你就是有再多的財寶,也花不出去,沒人敢花,也沒人敢要,一切都是計劃經濟,何況這還是贓物。第二年春天,終於攢夠了盤纏,依照祖爺生前交代的地址,我去了趟山東。費好大勁才找到了他們。見面時,那婦人愣住了。我見她不過三十多歲,說明她當初跟祖爺時才十**,祖爺死時50歲,也就是說他們相差二十多歲。

那婦人把我上下打量,“你是?”我百感交集,祖爺生前的一幕幕在我腦子裡翻騰,“我……我是祖爺的徒弟,我代他來看看您。”“祖爺?”那婦人不解地問。我馬上意識到自己差點說走嘴,忙說:“就是您的丈夫,他是我的師父,我們都是古董行的。”我答應過祖爺,永遠保守他的秘密。那婦人好像凝固了一樣,愣怔怔地看着我,好久,眼淚涌出,“他……他還在嗎?”我忍不住,也哭了,“祖爺在1952年害了風寒,後來感染了肺,最後……沒有救過來……”那婦人眼淚嘩嘩滾下。

我擦了把眼淚,說:“祖爺死前,還一直唸叨着你。這些年來,我們這些商販子都在接受政府改造,一直也不得空閒來看您,失禮了,失禮了。”正聊天間,一個聲音從屋外傳來:“娘!”正聊天間,一個聲音從屋外傳來:";娘!";我第一次看到了祖爺的血脈,那棱角,那眼神,和祖爺一模一樣。那婦人忙擦乾眼淚,說:";孩兒,過來,跟叔叔打個招呼。";我趕忙說:";使不得,使不得,我是祖爺的徒弟,我和公子是一個輩分的!";又從兜裡拿出幾枚糖果,給那孩子吃。

孩子高興地放進嘴裡,吃得有滋有味。我不禁慨嘆,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啊,誰能想到這窮孩子的父親曾是叱吒風雲的大人物,誰又能想到祖爺每日一擲千金,他的後人竟如此清貧。我給他們留了些錢就回來了,沒敢提那箱子財寶的事,怕生禍端。我本打算隔個一年半載的就去看他們孃兒倆一趟,沒想到這一別就是三年。從1959年開始,全國進入大饑荒,三年自然災害,餓死了好多人。那時候,人餓到什麼程度?往鎮外擡屍體,一條半尺見寬的小壟溝,幾個漢子都試來試去,不敢邁步,餓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一旦倒下去,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我有一次上廁所,提起褲子,剛站起來,眼前就一片漆黑,一頭栽在地上,結果牆角正好有一個被砸破的生鏽鐵鍋,額頭正好撞在鍋沿上,血流了一地。不是不惦記他們孃兒倆,真的是自己都顧不了自己了。1961年底二壩頭和七壩頭出獄了。轉年,經濟形勢開始好轉。二壩頭問我:";老五,這些年在外邊有動靜沒?";我一愣:";動靜?能活着就不錯了。";二壩頭一聲苦笑,";在裡面,我經常想起以前的日子,想起祖爺,想起兄弟們。

老五,今後什麼打算?";我一聲長嘆:";打算?好好做人,回報偉大領袖毛主席。";二壩頭一笑說:";真的?";我說:";糖甜不如蜜,被暖不如皮,爹孃恩情重,比不上毛主席。在裡面沒學過嗎,你?";二壩頭趕緊說:";學過,學過!";良久,二壩頭突然說,";老五,祖爺死前就沒留下什麼口諭嗎?我記得有幾次開完堂會他單獨把你留下了。";我說:";沒有什麼口諭。

他就是擔心兄弟們的前途。";二壩頭說:";以祖爺的做事風格,什麼事都會留後手,他沒留下什麼話嗎?";";沒有。";我默默地搖搖頭。二壩頭終於忍不住了,說:";老五,想沒想過重整山頭?";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都什麼年代了,還想重整山頭?看來你在裡面還沒待夠。";二壩頭說:";不幹這個幹嗎去啊,我們這些做阿寶的什麼也不會,怎麼過活啊。

";我笑了:";全國人民都在大建社會主義,窮的富的都這麼過,我們爲什麼不能過?";二壩頭說:";總得有個來錢的道兒啊。";我瞥了他一眼:";棉紡廠,鋼廠,拖拉機廠,實在不行還可以下公社,種地,打穀場,拾糞,都可以啊。";二壩頭又笑了:";真是風水輪流轉啊,想不到我趙二爺混到要去拾糞的地步了。";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這些年你也沒找個女人?";我笑了笑,嘆口氣,說:";一個蹲過大獄的窮光蛋,誰會跟?";二壩頭也笑了:";想當年,老子一進春曉樓,老鴇領着一羣姑娘跟屁蟲似的跟着,唉,時過境遷了,完了。

";";祖爺真沒留下什麼話,沒給兄弟們指條路?";二壩頭又突然問了一次。";沒有。";我說,";祖爺也沒辦法,他只是說,有機會,大家可以洗手乾點別的。";";幹別的?";二壩頭哼了一聲,";是祖爺帶我走上這條道的,他死了,讓我們幹別的,什麼意思?";";祖爺是爲大家好。";二壩頭搖搖頭,";幹不了別的了,騙慣了,死了帶去,不會變了。

";";時代變了。";我說,";還是先乾點正經事吧,你先跟我去機械廠打散工吧。";二壩頭默默地點點頭。第二次見到祖爺的遺孀時,是在1963年了,歲月不饒人,那婦人蒼老了許多,孩子也長高了許多。又隔兩年1965年,再見時,她鬢角已添白,兒子長大成人蔘軍了。回到家,我感到無比欣慰,夜裡,我對着祖爺行刑的地方燒了幾張黃表,祖爺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我開始琢磨如何將那箱子東西給她。

忽然聽到有人敲門,開門一看是二壩頭。一進門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我,嘴角一絲怪笑。";什麼事?";我問。他還是盯着我,怪怪的,等坐到屋裡,他說:";老五,這麼多年來我二壩頭對你如何?";";很好,沒得說。";他撓了撓頭皮,說:";那你爲什麼瞞着我?";我心頭一陣,";瞞什麼?";";呵呵,";他笑了,";山東曹縣曹家莊。

";我大驚:";你跟蹤我?!";他說:";別急,別急,做阿寶的要沉得住氣。說說怎麼辦吧?";";你想怎樣?";我惡狠狠地盯着他。他晃了晃腦袋:";祖爺真是個混蛋,悶着兄弟們自己搞了個婊子,還生了孽種!";我說:";二壩頭,說話要乾淨點,祖爺待你不薄!";他撓了撓後腦勺:";老五,打開天窗說亮話,祖爺有後,那麼他必然留下東西了,難怪這些年你沒聲沒響,原來你心裡有底啊。

";我冷冷地說:";祖爺死前被抄家,你又不是沒看見,什麼都沒留下。";他低下頭,又擡起來,悻悻地說:";唉,那我只好揭發他們母子倆了!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是黑社會頭子的後代,殺人犯的後代,騙子的後代!我看他們怎麼活!";";你二壩頭,你是祖爺一手帶出來的,你怎麼能";";哼哼,是他不仁,別怪我不義了!";我腦子急速運轉,沉寂了一會兒,說:";好吧,我告訴你,祖爺留了一箱東西。

你也知道,這個年頭,根本見不得光!";";呵呵,";二壩頭笑了,";這就對了嘛!老五,告訴我在什麼地方,我們分了,就當是我的封口費。";我說:";現在不是時候,一旦被人發現了,我們還得進大獄。";他說:";沒關係,你先給我一半,我不出手,拿在手裡我踏實。";我看着他,我太瞭解二壩頭了,他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即便把東西都給他,他也未必相信,而且他知道了祖爺的秘密,早晚都會以此爲要挾,一旦他把這事捅出來,祖爺的遺孀和孩子就沒法做人了,那母子倆一直守着一個夢,如果這個夢破了,那就完了。

我第一次動了殺念。";好吧,我帶你去,給了你之後,你千萬要保守秘密,畢竟我們都是祖爺帶出來的!";";放心吧!";在一個狂風大作的晚上,我約了二壩頭在後山嶽家嶺見面。半夜,我騎着";大鐵驢";去了後山。大鐵驢是當時人們自制的自行車,沒有鈴鐺,沒有鏈子盒,也沒有手閘,剎車時就用腳底板直接蹬前車軲轆,停下來後,也沒有車撐子,就用一根擀麪杖似的木棍從中間支成一個三角。

我到時,二壩頭早到了,晃晃手裡的鐵鍬,對我說:";怎麼這麼慢!";我說:";早出來怕被人發現。";我丈量了一下,確定了位置,說:";祖爺說就是這個位置,挖吧。";我們兩人迅速挖了起來,天很冷,但依舊忙了一身汗,陳年日久,地皮邦邦硬,挖下二十公分,土纔開始鬆軟,又挖了幾十公分,終於碰到那個箱子了。挖出來後一看,大概一米見寬的木箱子。二壩頭真是有備而來,隨手從身後的大衣裡掏出鐵橛子,插入鎖釦,用力一撅,箱子開了。

藉着月光,我們看到上層是一排精美的玉器,有雕龍玉璧,有開口玉鐲,還有玉酒杯和玉簪子。再往下墊着一層氈布,掀開氈布,是排布整齊的金磚。二壩頭嚥了一口口水,眼睛都綠了,";有了這些,我們下半輩子就不愁了。老五啊,老五,你不厚道啊。";他沒注意到,我已悄悄地拿起撐車子用的木棍,繞道他身後,猛地敲了下去,嘭!二壩頭悶悶地哼一聲就倒下去了,我緊接着又使勁砸了幾下,最後將他腦袋砸到土裡,才罷手。扔下棍子,我癱軟在地上,狂風吹得大樹嗡嗡作響。

定了定神,我把二壩頭扔進剛挖的坑裡,把土埋上,又端了幾杴乾土和雜草灑在上面,弄得像沒動過一樣。***時光飛逝,歲月催人老,1988年,我60歲,活了整整一個甲子了。我總是習慣在飯後泡一壺茶,喝茶時,就會想起祖爺,想起在他身邊的日日夜夜。夜深了,妻子會爲我披上一件衣服,幾十年來,都是如此。我感恩老天,給我了一個這麼好的妻子,這麼多年來,她對我關愛有加,不離不棄,她對我總是那麼好,她說我以前受的苦夠多了,她嫁給我,就是要給我幸福的,她說到了,也做到了。

有一天,我正戴着老花鏡看書,妻子從外面進來,遞給我一本書,";老頭子,給你看看這個,我怎麼覺得這上面有篇文章說的很像你們以前的事呢。";我接過來一看,是一個法律週刊的編輯編纂的犯人《懺悔錄》,記錄的是新中國成立以來,某些重大案件的死刑犯在獄中寫的懺悔獨白,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妻子讓我看第三篇文章。我打開書,仔細讀起來,直讀得我熱血沸騰,淚流滿面。那篇文章的題目叫《善惡之間》,是這樣寫的:●善惡之間人生天地間,誰人不想做好人?然世事詭譎,命運多變,一朝踏入邪途,永難翻身!吾光緒二十八年四月生人,複姓上官,慈母大人賜名誠明,取《禮記》";誠則明矣";之意,又因宗族輩分之字佔";觀";,父親賜乳名";觀生";。

民國六年,吾家族突遭變故,一月之內,七位親人盡歿!自此,吾孤苦一人,亡命江湖!是年,吾聚義";江相派";,承蒙張師爺擡愛,遂得";木子蓮";大位。初,吾以爲憑一己之力可扭轉";江相派";無法無道之局面,由是,數十載,吾躬身盡行,堂口大小諸事,皆以天道爲誠念,竭力推行慎殺、戒淫、戒盜、劫富濟貧、以惡制惡之宗旨。然,";江相派";畢竟是烏合之衆!坐此堂口,如坐火山!利弊所需,善惡崩亂,很多事非吾所能控制!更甚者,吾竟不能自控,曾因一己之私,多次濫殺無辜!天下誰無父母,誰無兒女,那些無辜喪命者,冤魂不度,求出無門,每每思及,愧疚萬分!吾曾欲一統";江相派";,然窮思竭慮,便施殺戮,四大堂口盡歸吾手時,吾卻萬分迷茫!";江相派";何往?吾之何往?三十年來,吾欲替天行道,然,自己卻道義盡失,燒殺騙掠,無惡不作;三十年來,吾欲教堂口兄弟由鬼變人,秉承善念,心懷仁義,然,到頭來,看到的卻是混戰廝殺,滿目瘡痍;三十年來,吾欲以惡制惡,懲惡揚善,然,惡人更惡,騙之不盡,而善人卻久教不明,真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吾選擇一死,吾以自己之生命洗刷吾一生之罪惡,亦救贖整個";江相派";!吾之堂口兄弟許會恨吾,但他們終究會明白,騙子始終沒有出路,以惡制惡之法亦難以行通!看到這兒,我已經泣不成聲!祖爺,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我終於知道你爲什麼不走了,我終於知道爲什麼你不允許任何人跑路了,你用心良苦啊!……看到這,我已經泣不成聲!祖爺,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我終於知道你爲什麼不走了,我終於知道爲什麼你不允許任何人跑路了,你用心良苦啊!你一直苦苦追尋的“道”,終於找到了浪子回頭,棄惡從善!你以生命爲代價,救贖了我們!本以爲你最大的秘密是你的妻子和孩子,沒想到這纔是你最後的秘密。

老婆走過來,把我摟在懷中,我伏在老婆懷裡大哭起來,就這樣一直哭,一直哭。哭了好久,我突然產生了一個想法,這些年,那些兄弟姐妹都在幹什麼,他們都過得怎麼樣?我要搞個聚會,找到當年那些兄弟姐妹,我要讓他們知道這件事,我要看看他們現在都在幹什麼!我發動了所有關係,通過一切渠道去聯繫當年那些兄弟姐妹。當年法院宣判後,一部分罪大惡極的人,尤其是手上有人命的阿寶,比如祖爺、大壩頭,還有秦百川手下的幾個壩頭,都被判了死刑,其他大多數人還是判的有期徒刑,還有一些剛入行的,他們參與堂口的事情不多,政府寬大處理,勞改了一段時間後就放了。

這些人出來後,戶籍在當地的就在當地找工作了,外地的,像南粵那個堂口的女阿寶,都回了老家,四川的也回了四川。這麼多年過去了,年紀大的阿寶估計已經去世了。所以,要想找這些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奔忙了幾個月,總算找到80多個人。大家一聽說要聚會,心情都很激動,尤其是“木子蓮”堂口的那些兄弟,聽說牽頭人是四爺、五爺和六爺,都興奮地說:“一定會來!”我特意安排了一個酒店,那一天,我早早地就在大廳門口等候了,幾十年沒見,好多人都認不出來了。

讓我沒想到的是第一個到達的竟是當年“越海棠”堂口的一個女阿寶,看樣子也六十來歲了,當她拎着行李箱向酒店門口走來時,我已意識到那肯定是堂口的姐妹,但是誰,我認不出來了。我正發呆地站着,對方笑着走過來,“是五爺嗎?”一聲“五爺”叫得的我渾身一震,我說:“你是?”她摘下眼鏡,說:“我是燕娘手下的柳玉梅啊,1949年咱們在四川見過面的!”我忽地想起來了,1949年在秦百川堂口,那劉司令剛要把祖爺轟了時,江飛燕來了,後來兩個女阿寶押着那兩個炸墳的小子也進來了,那兩個女阿寶,一個叫柳玉梅,一個叫柳紅梅,是孿生姐妹,都是江飛燕的貼身丫頭。

我趕忙說:“哦,玉梅妹妹,快請進,快請進!”八十多個人,陸陸續續都到了,他們都親切地叫我“五爺”,叫得我心裡暖暖的,又酸酸的。吃飯前,大家讓我講兩句。我登上臺,看着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往日的一幕幕一下子涌上心頭,還沒開口,眼淚先掉下來了……祖爺的願望實現了,兄弟們經過政府改造,都走上了正途,有的人進了棉紡廠,有的人進了郵局,有的人進了機械廠,有的人從商做起了小買賣,有的人考了中醫,當了大夫,有的人當了老師,也有幾個人,包括我,由於對周易的特殊感情,認認真真地學習起來。

席間,有個小腳問我:“五爺,您學了真正的周易之後有何感想?”我說:“真正的周易是上善之書,象、數、理、佔,潔、淨、精、微,天人合一,天地和諧,不知易,無以爲君子。”又一個小腳站起來問我:“五爺,到底什麼是周易啊?”我聽後,感覺又好笑又淒涼,好一個“江相派”的算命先生,打着周易的幌子騙了一輩子,竟然不知道什麼是周易,這是我們的可怕之處,更是可悲之處。我長嘆一聲,說:“周易,‘周’字有兩個解釋,一說認爲‘文王拘而演周易’,易經六十四卦誕生於周朝,故稱周易,另一說認爲周字是周而復始的意思,代表天地萬物的運行規律;而易字,是象形文字,上面一個日字,下面一個月字,說明易經研究的是日月星辰與地球之間的作用關係,所以易經探討的是宇宙真理。

周易原文只有六十四卦和卦辭爻辭,但我們現在看到的周易分兩部分,一部分是周易原文,另一部分是孔夫子添加的註釋,共十篇註釋,後人稱爲‘十翼’,意思是說孔子給周易插上了十個翅膀,周易才能展翅高飛。其實孔子給周易做註釋,一半是福、一半是禍,當年秦始皇焚書坑儒,就因爲孔夫子給周易做了註釋,周易差點被秦始皇當做儒家典籍燒燬,幸虧丞相李斯冒死進諫,說周易就是一本算卦的書,和孔子沒關係,這才倖免於難;同時,也正是因爲孔子給周易做了註釋,易經由一部純粹的占卜之書上升到了哲學典籍的高度,後世儒學大興,周易身價倍增、位列五經之羣,到了乾隆時期,清政府主修四庫全書,周易更是一躍成爲羣經之首!”那個小腳接着問:“那周易和八卦、六十四卦究竟是什麼關係啊?”我呵呵一笑,終於問到有價值的問題了,“易經裡六十四卦講的都是陰陽之道,所謂無極而有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相錯成六十四卦。

什麼叫無極?極是極限、邊際,無極就是沒有極限、無始無終、混沌狀態,在無極的過程中,孕育着太極,太極就是事物的初始,盤古開天闢地,有了天有了地,太極就出現了;太極生兩儀,兩儀就是陰陽,也就是事物的兩面性,天爲陽、地爲陰,男人爲陽、女人爲陰,白天爲陽、夜晚爲陰;兩儀生四象,四象是指少陰、老陰、少陽、老陽,它把陰陽的變化規律描述出來,就像一個人由小到大、由大到老,反應的是事物由弱變強、由強到弱、周而復始的發展狀態,你看那個太極陰陽魚,就是陰陽的此消彼長;四象生八卦,陰陽在此消彼長的過程中再一次細化,分爲乾、坤、震、兌、離、坎、巽、艮八個卦,乾代表天、坤代表地、震代表雷、兌代表澤、離代表火、坎代表水、巽代表風、艮代表山,至此地球上的基本自然現象已完全概括了;八卦兩兩相配,成六十四卦,至此,天地萬物,概莫能外……”“呵呵,想不到五爺成了真正的周易大師啦!”一聲爽笑,打斷了我的話語,是柳玉梅端着酒杯過來了。

這次聚會,最讓我驚喜的就是這個“越海棠”的柳玉梅了。她刑滿釋放後,出來當了紡織女工,她心靈手巧,工作突出,很快當了組長,在她的帶領下,她們組個個都是女強人,總是超額完成任務,後來又當上了車間主任,當年還被評上了的新中國第一批“三八紅旗手”。改革開放後,她辭職下海,在南方做起了服裝生意,目前資產已超過數百萬了。有錢以後,她捐助了幾所希望小學,還經常資助敬老院,她熱心於公益事業,熱心於婦女權益的保護,現在還是當地的婦聯主任。

我不禁慨嘆:阿寶們都是聰明人,只要把腦子用在正道上,無論做什麼,都比一般人做得好。我覺得該把祖爺在獄中的遺言告訴大家了,我對大家說:“最近出了一本書,不知道你們看過沒?”大家問:“什麼書?”我拿出那本書,慢慢走上臺,很激動,手也開始哆嗦,我深吸一口氣,平靜了一下自己,慢慢地讀起祖爺那篇獄中自白。讀完後,所有人都沉默了。我說:“這封獨白,一直夾在祖爺當年立案的卷宗裡,最近政府進行普法教育,一個法制週刊的編輯把它整理出來,作爲書稿的一部分進行刊載,是我妻子逛書店時發現的。

”四壩頭緩緩地站了起來,流着淚舉着酒杯顫抖着說:“我們敬祖爺一杯吧!”幾個女的已經哭出聲來了,大家一起舉杯:“祖爺千古!”這就是大家追隨一生的祖爺,那個讓人敬,又讓人畏的祖爺,活着時,他爲大家謀求財路,死時,他把大家送上正路。柳玉梅已哭得泣不成聲,我走過去,遞給她一個手絹,她擦了擦眼淚,“五爺,你提起祖爺,讓我又想起了燕娘。”我那時還不知道江飛燕已經死了,我問:“燕娘有消息嗎?”柳玉梅說:“去年年底,我到香港去談生意的時候,在一份報紙上看到了她。

”我問:“她過得還好吧。”柳玉梅又掉下眼淚:“她去世了,去年3月份去世的,報紙上介紹,她在那邊做了立法委員,一直主張兩岸統一。她反對**,她說海峽兩岸血脈相連,死前,她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回大陸看看,到廣東看看,到江淮地區看看。”聽了這話,我一陣心痛,她還在念着祖爺。江飛燕在臺灣還寫過一首詩,也轉載到香港的那家報紙上,柳玉梅把它剪了下來,一直珍藏着。題目叫《思念》,是這樣寫的:不知道,還要等多久不知道,還能活多久只希望,活着的距離能長過等待的距離不知道,人死後會去向何方不知道,來世裡會不會變樣只希望,下輩子不再兩兩相望有一種職業,叫騙子有一種情感,叫思念有一種孤單,叫飛燕江飛燕至死還在想着她的祖爺。

她一生縱橫四海,猶如飛燕,在海天一碧間穿梭,海天雖大,她卻一直形隻影單。當天下午,聚餐結束後,一部分人就要回去了,還有一部分逗留了兩天,隨後大家各奔東西了。大家走後,我心裡一陣發空:今朝一別,不知何日才能相見,或許,下輩子吧。不死的黃法蓉1998年4月份,82歲的四壩頭病危。我知道,又一位兄弟要走了。我們這些曾經跟隨祖爺的兄弟,感情一直很好。大家從獄中出來後,都過上了平凡的日子,娶了妻,生了子,平日裡大家會聚一聚,喝點小酒,追憶一下往昔的歲月。

四壩頭彌留之際,我去醫院看了他。他在醫院待了一個月了,吃不進去,也排不出來,渾身插的都是管子,有進食的,有導屎、導尿的。我不知道一個瀕臨死亡的人會想什麼,想他的一生,還是想死後魂歸何處?他一生都在研究“扎飛”,製作各種道具配合二壩頭做局,最後卻被管子扎滿了全身,這也許就是果報吧。我緊緊握着四壩頭的手,他已經很虛弱了。我俯下身,輕聲地說:“四哥,我是老五。”他費力地擡起眼皮,看着我,微微一笑。而後,他示意旁邊守護他的兒女們都出去,他有話要對我說。

屋子裡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我輕聲地問:“四哥,你還有什麼話就說吧。”他停頓了一下,眨了眨眼,吃力地說:“老五,我要走了……有一件事,憋在心裡好久了……”我的心一驚,“什麼事?”四壩頭看了看門口,我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我轉身開門,探頭向樓道里望了望,他的兒女們正在樓道盡頭說話,看樣子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我回到四壩頭牀前,“四哥,說吧。”他眼角里擠出一行淚,“法蓉並沒有死。祖爺騙了我。”我的頭轟的一聲,“什麼?沒死?”四壩頭堅定地說:“嗯。

”四壩頭口中的“法蓉”,全名叫黃法蓉,是四壩頭的前妻。她是阿寶圈裡地地道道的“鑽”,爲人絕頂聰明,能通天地鬼神,也就是老百姓所說的那種“靈媒”!堂口曾有“天機算盡是鬼妹,閻王探事問法蓉”的美譽。後來,黃法蓉在一次做局中,不幸罹難,四壩頭悲痛欲絕,這些事情堂口的兄弟都知道。現在四壩頭突然跟我說黃法蓉沒死,這讓我無比驚愕!四壩頭接着說:“我也是1995年才知道的。是我對不起她……”說到這兒,四壩頭老淚縱橫,呼吸突然急促起來,眼看着就喘不過氣來了,我趕忙衝出屋子大喊:“醫生!醫生!”四壩頭的兒女們也慌忙趕了過來,四壩頭昏迷了,此後再也沒清醒過來。

兩天後,四壩頭去世了,死前,他有一陣迴光返照,大聲喊着:“扎飛手,魯班口,扎飛牽着魯班走;牽着走,牽着走,牽出六獸對口遊……”我聽得出這是《扎飛秘本》裡的口訣,這個15歲就名揚十里洋場的四壩頭也曾滿懷報國之志,無奈命運多舛,就在他鋒芒畢露的時刻,日本人盯上了他,若不是祖爺出手相救,他早就死了。從此,他跟了祖爺。也是從這開始,祖爺才真正如虎添翼,堂口的日子才真正紅火起來。四壩頭太厲害了!祖爺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更是祖爺的貴人!他通讀《扎飛秘本》後,立馬向祖爺指出《扎飛秘本》中的種種不足,祖爺讓他創作一些新的“扎飛”手段,他冥思苦想了幾日,隨即就寫出一個一萬字的《扎飛新法》,分爲道法、天數、氣象、西學(物理、化學)、符咒等篇章,將新舊“扎飛”之術做了個集大成,祖爺看後,連連稱奇,讚歎不已!曾幾何時,四壩頭風華正茂,20世紀30年代,他和他的愛妻黃法蓉緊緊跟隨祖爺,他們挑戰“梅花會”,擺平“太極幫”,清“中原五虎”,滅“膠東鄭半仙”,呼風喚雨,登峰造極!祖爺早期的江山都是他們與二壩頭一同打下的!那更是一段壯麗悽美的傳奇!四壩頭終於合上了眼睛,而我耳邊依舊迴旋着他聲嘶力竭的吶喊:扎飛手,魯班口扎飛牽着魯班走牽着走,牽着走牽出六獸對口遊雞不鳴,狗不叫鬼吃人飯神跳跳蛤蟆尿,十冬造紅喜白喪無味道……夜裡,我依舊睡不着,不停地喝茶。

四壩頭的話只說了一半,如果黃法蓉真的沒死,那這事就大了,黃法蓉最初是“越海棠”的女阿寶,在祖爺和江飛燕的主持下,四壩頭與黃法蓉喜結連理,成了夫妻,黃法蓉是唯一一個既精通《越海棠風相札記》又精通《扎飛秘本》的女阿寶,南派和東派的核心秘籍她都掌握了。祖爺死前,曾把這兩本書都燒掉了,但書是有形的,思想是無形的,如果黃法蓉還活着,那罪惡的種子還會不會播撒?黃法蓉現在到底在哪裡?還有,四壩頭說祖爺騙了他,也就是說祖爺明明知道黃法蓉沒死,卻故意說她死了,這究竟是爲什麼?正思考間,突然聽到咚咚的敲門聲,這麼晚了,誰啊,我披上衣服,一開門,嚇了我一跳,“祖爺!”。

本書完結,看看其他書:
第1章 算命是一門古老的行當第5章 算命行當中隱藏周易玄機第3章 生辰八字、趕屍、合陰婚後面驚天秘密第1章 算命是一門古老的行當第2章 我師父是民國時期大名鼎鼎算命先生前言第2章 我師父是民國時期大名鼎鼎算命先生第5章 算命行當中隱藏周易玄機第4章 巧設美人局,爲中國第一暗殺王王亞樵復仇第4章 巧設美人局,爲中國第一暗殺王王亞樵復仇第1章 算命是一門古老的行當第1章 算命是一門古老的行當第5章 算命行當中隱藏周易玄機第2章 我師父是民國時期大名鼎鼎算命先生前言第6章 四大算命先生各顯獨門絕技前言第1章 算命是一門古老的行當第6章 四大算命先生各顯獨門絕技第2章 我師父是民國時期大名鼎鼎算命先生第3章 生辰八字、趕屍、合陰婚後面驚天秘密前言第6章 四大算命先生各顯獨門絕技第2章 我師父是民國時期大名鼎鼎算命先生第1章 算命是一門古老的行當第6章 四大算命先生各顯獨門絕技第5章 算命行當中隱藏周易玄機第6章 四大算命先生各顯獨門絕技第4章 巧設美人局,爲中國第一暗殺王王亞樵復仇第2章 我師父是民國時期大名鼎鼎算命先生第3章 生辰八字、趕屍、合陰婚後面驚天秘密第2章 我師父是民國時期大名鼎鼎算命先生前言第5章 算命行當中隱藏周易玄機第1章 算命是一門古老的行當前言第3章 生辰八字、趕屍、合陰婚後面驚天秘密第6章 四大算命先生各顯獨門絕技第4章 巧設美人局,爲中國第一暗殺王王亞樵復仇第4章 巧設美人局,爲中國第一暗殺王王亞樵復仇第1章 算命是一門古老的行當第6章 四大算命先生各顯獨門絕技前言第1章 算命是一門古老的行當第2章 我師父是民國時期大名鼎鼎算命先生第6章 四大算命先生各顯獨門絕技第2章 我師父是民國時期大名鼎鼎算命先生第3章 生辰八字、趕屍、合陰婚後面驚天秘密第1章 算命是一門古老的行當第2章 我師父是民國時期大名鼎鼎算命先生第6章 四大算命先生各顯獨門絕技第6章 四大算命先生各顯獨門絕技第1章 算命是一門古老的行當第6章 四大算命先生各顯獨門絕技第3章 生辰八字、趕屍、合陰婚後面驚天秘密第3章 生辰八字、趕屍、合陰婚後面驚天秘密第1章 算命是一門古老的行當第6章 四大算命先生各顯獨門絕技第2章 我師父是民國時期大名鼎鼎算命先生第4章 巧設美人局,爲中國第一暗殺王王亞樵復仇第1章 算命是一門古老的行當第4章 巧設美人局,爲中國第一暗殺王王亞樵復仇第3章 生辰八字、趕屍、合陰婚後面驚天秘密第4章 巧設美人局,爲中國第一暗殺王王亞樵復仇第6章 四大算命先生各顯獨門絕技第1章 算命是一門古老的行當第4章 巧設美人局,爲中國第一暗殺王王亞樵復仇第1章 算命是一門古老的行當第2章 我師父是民國時期大名鼎鼎算命先生第4章 巧設美人局,爲中國第一暗殺王王亞樵復仇第6章 四大算命先生各顯獨門絕技第1章 算命是一門古老的行當第1章 算命是一門古老的行當第1章 算命是一門古老的行當前言第6章 四大算命先生各顯獨門絕技第3章 生辰八字、趕屍、合陰婚後面驚天秘密第3章 生辰八字、趕屍、合陰婚後面驚天秘密第6章 四大算命先生各顯獨門絕技第1章 算命是一門古老的行當前言前言前言第5章 算命行當中隱藏周易玄機第2章 我師父是民國時期大名鼎鼎算命先生第3章 生辰八字、趕屍、合陰婚後面驚天秘密第6章 四大算命先生各顯獨門絕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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