⒖6華家二公子
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四五天,目前身爲華府低等下人的我可說是無所事事,還沒能見到“秋香”,但通過華福,我也算把華府的情況摸了個一清二楚。
我所在的院子稱爲外院,在華府共有九個這樣的院子,分佈在華府的東、西、北三面,都住得是低等下人,算起來約有四五百,每個院子都有一名領頭的家丁,低等下人都是賣身的家奴,除了有一口飯吃,是沒有工資拿的,負責整個華府大部分的繁重工作,而且低等下人是不準隨意離府,沒有命令也不準到內院去。
除此之外,外院還有三間院子,住得都是華府的家將,差不多也是一兩百人,那些傢伙個個身手了得,可是一股不了的武裝力量。因此華府雖然比不上皇帝,但也同樣戒備森嚴。
在內院裡還分別有兩百多名丫環僕婦,兩百名家丁。算起來整個華府住着近千人,還真不是一般的豪門大富。
華府裡有文武兩名總管,文的叫李志,華太師在朝時,他便一直是華家的管家,辦事精明,忠心耿耿,深得主上的信任。那華府家將的統領也是來頭不小,據說以前是朝中的武官,曾幹到了參將一職,武藝不凡,後來不知因犯了什麼事,丟了官還要被問斬,幸而被華太師所救,之後爲報恩便一直留在華府統領家將。文武二總管下面又分八名執事,分管府中的各項事宜,那天給我和唐伯虎籤賣身契的劉執事便是其一。我聽華福說,劉執事一個月有十兩銀子的高工資,還不計他在那位子上能撈到的大筆油水,就連華福這個二級家丁,一個月都能領到一兩銀子。他在外院地位雖然不高,但比較清閒,還可以指揮手下一羣低等下手,不像在內院伺候主子的人,要事事小心。因爲華夫人雖然有善心,但有時的脾氣不併好,她一發起火來,保準有人要斷手斷腳。
我聽罷華福的講述,由不住要暗自感慨封建時代森嚴的等級制度。原來只以爲我住的紫禁城皇帝纔是牆高規矩嚴,想不到在外面也是一樣。同時我還得到了一個消息,那就是華老太師目前並不在府內,聽說是出外雲遊去了,他出門已有一月多了,不知幾時纔會回來。
聽到這個消息,我自然免不了有些鬱悶,本來混進華府,我一是爲了見鄧詠詩,另一個目前就是爲了見華太師。這個三朝老臣,自然是忠心不二,如果順利見到他,回覆皇帝身份,再等功力恢復,我回京之事也就安穩了。可惜眼下華太師不在,華夫人也不知是否識得我這個皇帝,我也不敢跑出去亂報身份。經歷了幾次的慘痛教訓後,我早已心有餘悸。
現在小寧王定還在滿城搜索我的下落,而紅蓮邪教的妖人也一直在蓄謀對付我。在自己功力未復之前,遇上強敵,便只能任人宰割,要知以江夏妖僧曉繼的恐怖實力,就算我功力未失去,也不一定能應付。我可不想再陰溝裡翻船了,所以目前來說,躲在華府裡,還是最安全的。
“九五二七,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我正沉思着以後如何安全回京,忽然被華福一把拍在了肩膀上。我醒過神來,聳着肩笑道:“呵呵!當然是想秋香嘍!我都進來好幾天了。”
華福自然不會猜到我的心思,在他的眼中,一直只把我當成一個混進華府來混妞的登徒浪子,便是笑道:“呵呵!小子,除了春香了夏香,居然還惦記着咱們府裡的秋香姐。你可還真是風流的可以啊!”
我低聲說道:“老哥,這華府的規矩真是氣人……我這個低等下人哪兒都去不了。你可要幫幫小弟的忙。不然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得見秋香姑娘一面。”
華福無奈地聳了聳肩膀,答道:“九五二七,這個幫我可不敢亂幫,要是被夫人或李總管知道了,我可吃不了兜着走……不過你放心,我看你這麼有前途,一定有機會的。”
聽了這話,我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可是現在沒有什麼好辦法。正我在鬱悶之際,突然聽到一個機械的聲音說道:“阿福,快找個人來,幫着把這箱子擡到二公子的院子裡去。”
我和華福回過頭來,見到劉執事正招呼他,叫人擡動一個大箱子。原來他帶着兩名家丁擡箱子經過,有一家丁不小心絆了一跤,把腳崴了。劉執事不可能自己動手去搬箱子,便喚華福找個低等下人來幫忙。
那個受傷的家丁被扶到一邊,正抱着自己的痛處呻吟。那個家丁看似很倒黴,不過相對我來說卻是好運來了,於是連忙搶了上去,向正準備安排人手的華福使了兩個眼色。
“九五二七,就你去吧。小心點,跟着劉執事,可別再把箱子摔壞了。”
華福接到我的暗示,他還算很上道,立刻指派了我們兩人。我不由歡喜地應了一聲,連忙上前,將那綁在繩子上的大木棍扛在肩上,幫前另一名家丁,將大箱子擡了起來。
“好了,跟我走吧!”
劉執事又吩咐華福派人扶着那個受傷的家丁去府內的藥房療傷,交待了幾句,便領着我和另一名家丁徑直走了。
終於有機會可以進入內院一窺了,我剛纔還苦無對策,也沒想到會是這麼幸運,看來真是老天幫忙。因此我的心情愉快,擡着箱子真是健步如飛地跟在了劉執事的身後。
劉執事帶着我們穿牆過院,一路上我自然忍不住四下張望,希望有所發現,不過只見到一些正在打掃院落的家丁了幾名往來做活的丫環女僕,並未能見到秋香。
我隨意觀望起府內的建築,庭臺樓閣無一有缺,比之京城裡劉瑾的那間華麗的府宅也毫也不惶多讓,而且華府在面積上更大了一倍。
“快點,別東張西望的!”走在前面的劉執事見我的腳不慢了下來,不悅地喝了一句。
“是,是!”
我這會兒可不敢得罪劉執事,連忙點點應吮,老老實實地擡着箱子跟在後面,只是擡了這麼久,回過神來才發現這箱子真是沉得不得了,我的肩膀都開始發麻了。
“劉執事,這箱子裡裝得什麼東西?真是好沉啊!”
我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換回來的卻是劉執事的一個冷眼,“九五二七,華府的規矩我沒教你嗎?問這麼多幹什麼?”
我暗叫一聲鬱悶,咬了咬牙,不再做聲,低頭與另一名家丁繼續擡着箱子大步往前走。又走了一小段路,繞過華府的正廳,來到後舍一間獨門的院子,這裡是一併連了三間廂房,屋舍很氣派、華麗,而且寬大的院子裡有一棵盛開的桃樹,點綴出了一園的春色,不過院內竟還擺了兩個大架,上面插得有十八般兵器等,與一個練功的木人樁,這幾樣陳設倒有些殺風景。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古之慾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還沒走近正屋便聽見裡面傳來抑揚頓錯的讀書聲,原來是一個老儒正搖頭晃腦地在教書,那老先生花白的鬍子,可能五六十歲了,《大學》裡的章句被他念得朗朗上口,看上去似乎很有學問,而坐在他面前的學生只有十八九歲,一身華麗的公子服,雖然身材有些瘦弱,不過眉目清秀。老先生教得起勁,而他卻是無聊地翻看着書本,昏昏欲睡。
劉執事見到屋裡正在授課,也沒敢立刻打擾,只是令我倆輕輕放箱子放在一旁。然後等老先生講完了一段後,才走到門口,輕聲說了一句:“小少爺,你要的東西小的給你弄來了。”
聽劉執事這麼一喚,我便知道眼前這個年輕的公子哥便是華老太師的寶貝兒子,麗貴妃華美麗的親弟弟,也就是我這個皇帝的小舅子,華家的二公子——華文武。
本來百無聊奈的華文武,見到劉執事來了,頓時精神抖擻起來,一下子趁起身來,也不顧教他的老師,興沖沖地走屋來,直問道:“劉執事,我要的東西弄到了嗎?在哪兒?在哪兒?”
劉執事連忙答道:“小少爺,東西都在那箱子裡。”
“好!”華文武見到我和唐伯虎放在一旁的大木箱,一陣歡喜地拍手叫了起來,“阿東,快來!”
“少爺,有什麼吩咐?”聞聲從旁屋趕過來一個大胖子,約摸二十來歲,一臉忠厚模樣,看起來像是華文武的貼身隨從。
“快幫我一起把這箱子擡進去。”
華文武一臉欣喜,說着便要親手來擡那隻大箱子。這時,還留在屋內的老夫子終於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華文武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在上課,學習孔孟之道,不覺回頭望向自己的老師,臉色尷尬,頓時像個犯了錯的小孩般,把頭低了下去。
“少爺,老朽的課還未講完,而你……聖人有云:業精於勤,而玩物喪志,文武少爺,你這般無心向學……唉!如此這般老朽無法再教你了。”
受到批評的華文武連忙認錯道:“孔老師,學生知錯了。”
那姓孔的老夫子又搖頭嘆了口氣,言道:“聖有云: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既然認錯,那爲師也不能棄之不顧,有負華夫人所託。不過你上課時如此不專心,必須施以小懲以爲戒。”他一邊說着,一邊找出一把戒盡,拿在手裡,“爲師就罰你十下戒盡吧。”
華文武雖是華太師的之子,但身爲高幹子弟,卻沒有一般紈絝子弟的習性,照我看來上,性格反而有些懦弱,因爲他一點沒敢反駁自己老師的話,仍是低頭答道:“老師教訓的是。學生甘心領罰!”
“少爺,讓小的爲帶您受罰吧。”華文武不還沒走上去領受處罰,那個叫阿東的大胖子已是挺身而出,將手肥厚的手掌攤在了老夫子的面前。
孔夫子並沒有反對,十下戒尺盡數落在了阿東的手心上。畢竟華文武是華家的獨子,身份尊貴,可是不一般人隨便敢打的。他的老師雖然有氣,但只能在這胖小子身上發泄。
“啪!”“啪!”“啪!”
孔夫子手中的戒尺重重地落下,打得阿東的手掌心連連作響,縱是那胖小子皮糙肉厚,亦是痛得直咬牙。一直在旁觀的我,見狀之下,心中好笑,暗想難怪華文武身邊會有這麼一個肥胖的僕從,原來是有這麼一個專用。
那孔夫子一陣處罰過後,長舒了一口氣,他知道華文武此時也無心上課,便只好收拾起書本道:“好了,今天的課業就講到這裡,晚上你把《大學》的章句抄寫二十遍,明天老朽要檢查。”孔夫子還給他的學生布置作業,這才帶着一股無奈之情,默然離去了。
等到孔老師走後,華文武也鬆了一口氣,對他那個忠心的胖隨從褒獎道:“阿東,剛纔真是委屈你了,要你帶我受老師的處罰。”
阿東揉了揉他被打得發紅的手掌,憨態可掬地笑道:“少爺,您別這麼說,小的我從小就伺候你。您待我就像親兄弟一般,別說幫少爺挨幾下先生的小戒尺,就是殺我的頭,我出不怕。”
華文武一陣感動,又拍着阿東道:“阿東,別說傻話了。看你的手紅腫的厲害,我讓阿朱、阿碧給你帶來藥酒來擦擦。”
阿東只是答道:“少爺,我的手肉厚,不礙事的。一會兒還要幫您抄書哩!”
華文武笑道:“是啊!要是今天把《大學》抄完二十遍,我怕也沒時間做我的事了。哈哈!多虧了有阿東你……”
阿東憨厚地說道:“少爺,小的生得笨,除了幫少爺挨戒尺和罰抄外,也做不了什麼別的了。”
華文武很是高興,拍着阿東的肩頭道:“阿東,全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