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小姐切勿以自己低微的身籍,妄自菲薄!我衆江湖子弟,不論曾經出身於三教九流,一旦入了幫派,便算脫離官府管轄,既不屬於百姓,也無身籍貴賤一說,向來只以才華和江湖地位論英雄。
阿奴小姐雖未脫身籍,要受官府的管束。但你之絕藝在我吳郡江湖,算起來那也是屬於女中豪傑!阿奴小姐,請入席吧!衆位青年豪俠,對你可是翹首以盼啊!”
柳大總管爽朗的大笑道。
“哎,阿奴妹妹,聽你的彈奏猶如仙音在耳,這琴術一道,我吳郡之中怕是沒哪位琴師能追上你了。不如坐我這席,姐姐也好和妹妹敘上一敘,在琴術上請教一二!”
寒姝笑着道。
這位阿奴小姐一來赴宴,衆青年豪俠都離了魂一樣目光不在她身上,她的光彩被分走了一大半,黯淡許多。
她心中雖嫉,但也不能表現出來,反而的盡力表現自己的風度,想法子把赴宴的衆青年豪俠的目光拉回到她身上來才行。
“謝柳大總管、寒姝姐姐的誇讚,實在是過譽了!阿奴也就略懂琴術,比不上姐姐和諸位豪俠的武藝才能,皆是吳郡江湖上一等一的頂尖高手,令人羨慕。”
阿奴微微一禮,笑道。
“阿奴小姐,許久未見,還請這邊入席!”
衆青年豪俠們們紛紛起座,熱情無比,邀請阿奴過去他們所在的桌席。能與極負盛名的阿奴小姐同席,那是極大的殊榮。
阿奴目光掃過衆席,正想要選一座位入席。卻意外看到在這大廳邊緣的一座,阿醜和蘇塵兩人孤零零的坐着,她美眸之中不由泛起幾分驚訝之色。
蘇塵和阿醜在吳郡江湖上向來是沒什麼名氣,哪怕阿醜打了擂臺後剛剛有一點名氣,在他們這羣幫派豪門子弟眼裡也不值一提。
衆青年豪俠們都是三五成羣結伴而來,彼此相熟久聞其名,自然也沒人願意和並不認識的蘇塵和阿醜坐一桌。
“諸位豪俠無需多禮。那邊正好有些空座,我便坐那邊吧!”
阿奴笑着說着,徑直往蘇塵和阿醜這一桌走了過去。
衆青年豪俠們眼看着阿奴過去坐了蘇塵、蘇塵這一桌席位,頓時流露出無比的失望和懊悔。
“這兩小子倒是走了狗屎運,居然有幸和阿奴姑娘同一桌!”
“恐怕是阿奴小姐不喜太熱鬧,那邊剛好清靜無人,纔會坐到那邊。否則,憑他們兩個,誰認識他們啊!”
“早知道如此,就不該空着那邊的座位。否則,也能和阿奴小姐同席了。”
衆青年豪俠們心頭鬱悶,腹誹着。
寒姝看了他們那副失望的神色,更是心如焦焚。
但好在,這段小插曲很快過去,吳郡青年豪俠第一盛宴即將開始。
...
“阿奴小姐,請~,請坐!”
阿醜滿臉的興奮,連忙幫她拉椅子,他一拍腦袋,“啊...瞧我這記性,忘了介紹一下。在下天鷹門阿醜,有禮了!”
“謝謝了!天鷹門阿醜!看你頗年少,竟也能入席這吳郡豪俠宴,日後定能在江湖有一番大成就。叫小姐太生分,不如喚我阿奴姐姐便好了。”
阿奴眉目含笑,微微點頭。
“誒,好嘞,阿奴姐姐!還有,這位就是我兄長...”
阿醜連連興奮點頭。
落座之後,阿奴卻朝蘇塵眨了眨眼,很是有些開心,嫣然一笑低聲道:“沒想到蘇公子也來了!早知你也來赴這宴,我也不用那麼爲難,擔心沒有熟人。”
她是煙雨樓的頂級清倌人,尚未出閣。
煙雨樓爲了擡她的身價,也不讓她隨意外出應酬,以免流傳出不好的緋聞,不小心壞了姑蘇城價位最高的清倌人的身價。
她本來無需參加這種江湖上的應酬宴席。
但這次是天鷹門柳大總管親自邀請,說是少門主寒姝小姐要辦吳郡青年豪俠第一宴席,入席的全是各大幫派的豪門權貴子弟。
柳大總管親自承諾保證,阿奴小姐不會出任何意外。
煙雨樓也不好得罪這些吳郡諸幫派的未來掌權者,這才同意,讓煙雨樓的幾名一流高手和兩名丫鬟,護送她前來天鷹客棧赴宴。
阿奴心中不樂,也不得不來。
讓她有些驚訝又欣喜的,卻是在這盛宴上,意外遇到了蘇塵。
還有人比她更驚訝。
阿醜聽到阿奴這話,那番替蘇塵介紹的話頓時戛然而止,不由露出震驚之色,張大了嘴巴一副不可思議的看了看蘇塵,又看了看阿奴,吃驚道:“塵哥兒,阿奴姐姐。這明顯不對啊,你們倆...什麼時候認識的?我咋就不知道呢?”
一個深藏姑蘇城青樓的香閨,一位常年在藥王山莊修煉或者外出雜役奔波,根本沒有交際啊!
阿奴不由輕笑道:“哎,這說來話長了。三年前,煙雨樓培養我學成琴術,出道爲專司彈琴的清倌人,定價頗高,足足一兩白銀。但那時我名聲不顯,也沒有客人願意花這一銀子來聽幾曲琴。
那日蘇公子路過煙雨樓,不知爲何想聽琴,李媽便介紹他成了我的第一位客人,掏了一兩銀子聽我的幾首曲兒。
蘇公子是我出道接待的第一位聽琴的客人,自然是記得十分清楚。自打那以後,聽琴的客人便漸漸多了起來。算起來,蘇公子可是我的貴人!”
短短三年變化諸多,如今她的名聲和身價也是冠絕吳郡,彈一首曲子已經是百兩銀子的身價,早已經今非昔比。
在煙雨樓的各種待遇也越高,有了好幾個貼身丫鬟伺候着,甚至出門必有一流高手護送跟隨。
阿醜終於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但他反而更吃驚的瞪大了眼睛,望着蘇塵,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道:“不會吧!我記得三年前那時候,塵哥兒在藥王幫也就是低級雜役,身上沒掙到多少銅錢啊!他平日恨不得一個銅板掰開來當兩個來用,逛街從來只買一文銅錢的豆腐花和烙餅,省錢的很。
他居然捨得掏出足足一兩銀子,一千個大銅錢聽阿奴姐姐的幾首曲子,在姐姐面前揮金如土,簡直匪夷所思啊!”
“那日路過,只是想開開眼界,看一看青樓是什麼摸樣。我也沒想到,三年後在這盛宴上,能偶遇阿奴小姐,真是挺意外!”
蘇塵尷尬的笑着道。
他那也是爲了夜探寒山道觀做準備,在縣城裡預先留好一條後路。藉助煙雨樓爲掩護,恰遇上剛出道的阿奴小姐,聽了她彈了三天的琴。
他取走了寒山道觀的一卷仙書,姑蘇城的三日封城解除之後,便回了山莊,再沒去過煙雨樓。
這事情,說來有些令人想入非非,他也不好意思跟阿醜提起,阿醜自然是不知道。
蘇塵也不曾想,那個剛剛出道名氣不顯的阿奴,已經是姑蘇城極負盛名的大琴師,冠絕吳郡的兩位美人之一。
這一晃三年過去了,他卻依然是記憶如新。
...
吳郡青年豪俠盛大晚宴,已經開始。
很快,天鷹客棧的大夥計們,捧着一盤盤的各色佳餚,端着上了宴席桌臺。
紅燒豬蹄、秘製燴牛肉、烤全羊,諸多的各色山珍海味等等大菜且不提,光是吳郡太湖有名的三大珍品,雪花石魚、銀脊刀魚、紅尾大蝦等珍稀佳餚,就有七八十盤之多。
“來了,餓死了我,終於上菜了!不閒聊,開吃!”
阿醜爲了等晚上的這場盛大宴席,刻意沒有吃午膳,肚中早就飢腸轆轆,看的直流口水,喜形於色。
“這盤銀脊刀魚,可是咱們天鷹客棧的招牌菜,張屠夫的刀功,大廚用獨門秘製手法,加上各種香料,用油猛火爆炒,色香味俱全,無比饞人。
這一盤一斤重的銀脊刀魚,就是十兩銀子的天價,那可是連縣城富戶都很少捨得花錢來吃的好東西。來,塵哥兒,阿奴姐姐,快吃!今天是大小姐請客,有錢,不用咱們掏錢,甭客氣!”
阿醜眉飛色舞,朝蘇塵和阿奴介紹着,說道。
他在天鷹客棧當夥計好些年頭,天天端盤子上菜,對這些色香味俱全的佳餚自然是如數家珍一般的熟悉。
只是,以前他從來沒有機會嘗一嘗,只見過那些江湖大豪客、大富商們吃過這些佳餚的美味。
現在他終於有機會坐上桌,好好的品嚐一下它們的美味了。
大廳裡,各個桌席,衆青年豪俠們一直在留意阿奴小姐的這一桌。他們聽見阿醜在大吹大擂這佳餚如何出色,紛紛搖頭,不由流露出不屑。
區區幾盤太湖珍品而已,他們早就吃膩了,都懶得下筷,有什麼值得大書特書誇耀的。
這阿醜也不知是什麼出身來歷,既然有資格入席這吳郡最高端的豪俠晚宴,還如此掉身價,目光全放在了這幾盤菜裡面。
宴席上,阿醜切了一塊最肥嫩鮮美的紅燒豬頭肉,夾給阿奴,道:“阿奴姐姐,你看你真是太瘦了。這是張屠子的刀工專挑最肥的切,大廚炒的手藝,最是肥油鮮美!你多吃一些,長胖些。那些瘦的肉沒啥油水,我就吃了!”
阿奴笑着,推回去說道:“姐姐胃口小,吃不了那麼多。阿醜你吃,正長身體練武的時候,多吃些肥肉,有油水,才長力氣。”
...
銀脊刀魚!
蘇塵看着面前的一盤香氣撲鼻,鮮美的銀脊刀魚,沉默良久,愣是沒動筷子。
五年前他在周莊老家,還是十二歲懵懂天真少年的時候,天不亮就下河捕魚,便曾經在小河中遇到過一條七八兩重的銀脊刀魚。
它在河中,猶如一縷靈動的銀絲光線,浮上水面想吃他投下的魚餌,被竹筏上掛着油燈火光一照,夜色之中璀璨動人。
捕這銀脊刀魚,需要心靜,氣沉,眼準,手快!非常考驗一個漁民的功力。
如果他那時,捕撈到那條七八兩重的銀脊刀魚,賣給天鷹客棧,少說也能賣上七八百文的銅錢。
或許,這些銅錢便能緩解家裡的窘困。甚至可能讓爹孃,打消將他賣去縣城大戶人家的念頭。
這盤中一條小小的銀脊刀魚,足以改變他此生的命運。
可惜!
被那臭烏鴉給叫喚一聲嚇跑了。
他終究還是沒能抓到那條魚。
也終究,什麼都沒改變。
陰差陽錯,他顛沛流離來了姑蘇縣城,和阿醜各自投奔藥王幫和天鷹門,從此踏入了江湖成了一代高手。
蘇塵心中感嘆。
時過境遷,短短五年已經變化了太多。
阿醜沒注意到蘇塵的神色,大口大口的吃着一盤銀脊刀魚的佳餚美味,想要補回昔日在天鷹客棧當小夥計,天天捱罵,卻未曾有機會吃過這些美味的遺憾。
阿奴連忙勸道:“阿醜,你慢點吃,小心被魚刺噎着!這魚要細嚼慢嚥,才能挑出魚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