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俐現在,實力比靈珠子和敖乙要強許多了吧。’
祖巫本源精血,外加巫人血脈,再有自己一直給熊伶俐灌的那些丹藥積累,一個依靠肉身就能拍扁金仙的鬥法高手,就這般被催發了出來。
真·吃出來的強者。
現在的難點,就在於讓熊伶俐學會掌控變化身形大小,要達到【大可扛山躍北海,小可掌中飛燕舞】,那纔算熊伶俐畢業。
然後給她配上一對宣花斧、一對大銅錘,搞個天庭神位,守門絕對是一把好手!
東海之東,天涯海角;
飄去東天之外的一朵白雲上,李長壽如此想着,嘴角一直掛着淡定的笑意。
當然,此時在活動的,是他一具紙道人,化作了老嫗身形,本體藏在老嫗手中蛇首杖中。
距離紫霄宮商議封神之事已沒幾年光影,若是修行進了狀態,一個晃神,說不定老師就一個【來】字砸過來了。
事有輕重之分。
雖然八九玄功的修行過程十分爽利,每天感悟接連不斷,肉身不斷變強也會產生一種‘虛假’的安全感;
但到了這個時刻,李長壽就必須爲紫霄宮之事做些準備,順便和闡教兩位真人,合謀做點小安排。
出得東海,只往原本選好的大千世界趕去。
爲了這次行動,他此前在修行中,策劃安排了十二年;
此時外出,自是將離地焰光旗請來,留在了靈娥身側護着,塔爺和乾坤尺伴身,普通情形自保也算有九成八的把握。
虛空行雲度萬里,轉眼已過三百界。
李長壽身形沒入了一處大千世界中,熟門熟路地找到一處荒山,遁入地下。
仙識掃過各處,能見這片大千世界十分祥和,各處適宜凡人生存之地,都有村落城鎮,凡人耕作採集、打獵捕魚,生活安康富足。
而在這些城鎮村落各處,都供奉着一座座神像,或是鍍金鑲玉、威嚴偉岸,或是泥土黏制、面容簡陋,但都能產生源源不斷的香火功德。
一座仙宮隱於天穹,香火功德盡皆朝着其內匯聚而去。
不錯,這裡就是一處西方教的香火神國。
在屢次被李長壽針對,拿‘西方教將人族當功德牲畜’之事攻擊,西方教自是做出了調整,放緩收割香火功德,將各處掌控的大千世界打造成人間樂土。
李長壽對此倒是頗感欣慰。
雖不能說這是什麼功勞,但確實是改善了無數凡人的生活環境,讓西方教在明面上不敢肆無忌憚剝削三千世界中的凡人。
可惜,這般情形並不會持續太久。
一是此時西方教如此佈置,也是有意在紫霄宮商議封神大劫之前,不落口實、不增負面影響,避免到時道門藉故發難。
二是,西方教上下本就良莠不齊,爲了統合三千世界中各方勢力,又採取了各種見不得光的手段,給予了諸多許諾。
此時那仙宮之中,凡人依然是仙人取樂的玩物。
此地這無數凡人,依然是西方教收斂香火的牲畜,只不過被打扮得光鮮亮麗了些。
反香火神國任重而道遠,而李長壽思考更多的,是推翻此地這般香火神教的秩序後,新的秩序是否同樣會帶來災難。
屠龍的少年終成龍,這故事早已不新鮮。
眼前光影閃爍,已是遁到了這處大千世界的地底,下方千丈乃一層天道之力與聖人之力凝成的光壁。
這光壁包裹着整個大千世界,以防其崩潰。
李長壽沿着自己記憶中的路徑,在岩層中游來蕩去,又過數千裡,尋到了一條介於虛實之間的淺藍色溪流。
這條溪流有數千丈長,‘嵌’在岩層中,始於虛無、歸於虛無,其內有一隻只藍色的光點,每個光點都代表一個準備輪迴的魂魄。
這裡,就是六道輪迴的末端,分佈於每個五行齊備、陰陽齊全的大千世界。
李長壽仙識小心翼翼地探查周遭,要朝自己十多年前埋下的‘寶貝’而去。
突然間,一縷似有若無的氣息從側前方顯現,李長壽立刻停下動作,全力屏息凝神,紙道人、本體都進入最高警戒狀態。
一抹黑影,到了溪流初始端,將肩上扛着的麻袋打開,其內飄出一隻只淺藍色的光點,匯入此地溪流,讓此地的光亮濃郁了數倍。
李長壽靜靜看着這一幕,自然知道,這是西方教高手,偷偷擄來了非香火神國大千世界的即將轉生魂魄,放在此地。
輪迴塔被李長壽鎖死,化作六道輪迴盤的備用工具之後,對方就在暗中搞這種事。
直接危害,就是被偷走轉生之靈的大千世界,該有身孕者小產,而此地大千世界中,夫婦得子無比簡單。
對方敢這麼做,就是因爲此地偏僻,天道之力稀薄,六道輪迴盤對此地感應微弱。
不多時,那名高手悄悄離開。
李長壽沒有妄動,防備對方殺個回馬槍,在那靜靜等了三個……
日夜。
終於,他悄悄摸去了這溪流的‘岸邊’,摸出了兩顆‘超品留影球’,將其收入袖中細細查看,身形迅速遠遁。
連續走了七個大千世界,都是做同樣之事,回收了十四顆後天靈寶級的留影球。
能在紫霄宮議事時用上的西方教的第六宗罪,就這般有了實錘。
到時,若西方教不出聲還好,若是某位聖人老爺當着道祖不要臉皮,那李長壽就拜託玉帝陛下,讓他們‘求錘得錘’。
自己露面是絕對不可能露面的。
李長壽對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晰,他就是在天庭打打工、給道門跑跑腿,紫霄宮這種大場面,能參與已經是仙生榮耀,哪輪得到他說話。
當然,穩妥起見,還是要防一手【講】,或者【替爲師講】。
忙完正事,李長壽仔細思考一陣,就施展遁法,朝一處仙盟勢力範圍內的大千世界而去。
經過幾十年的發展,仙盟也算是蒸蒸日上,成爲了三千世界中的第二大仙道勢力。
第一大勢力自然就是香火神國。
每隔三五年,仙盟都會組織一場對香火神國的攻勢,也順利解救了四座大千世界的凡人,並按李長壽定下的‘模板’,仙凡暫且分離,推廣天庭神位香火。
但隨着越來越多的仙道勢力加入仙盟,仙盟也變得魚龍混雜,其內爭權奪利之事也逐漸多了,讓李長壽頗感遺憾。
是挺遺憾的。
仙盟若是做得好,未嘗不能成爲天庭在三千世界中的‘代理者’之一。
但人之私慾無限、仙人之私慾亦然,甚至比凡人還要膨脹,仙盟內部腐朽的速度,也着實太快了些。
還是專注發展臨天殿吧。
說起臨天殿,李長壽就對白澤泛起了些微欽佩。
在白澤的主持下,臨天殿此時已是一方有名的勢力,勢力範圍佔據兩處大千世界、四座小千世界。
當然,能有這般迅猛發展,完全離不開天庭暗中給的助力。
由東木公暗中主持,天庭出靈石、出寶材、出功法、出丹藥,就差直接派兵幫臨天殿掃平敵軍。
又有天道降下的氣運,李長壽給出的框架,白澤經上古大劫檢驗的智謀,臨天殿聖女在外越傳越火爆的芳名……
咳,最後這個並不是關鍵因素,只能算錦上添花。
李長壽想起上輩子某句名言——站在風口上,豬都能飛起來。
臨天殿就是這般。
值得一提的是,臨天殿此時已多了兩位大羅金仙境的‘太上長老’,被白澤牢牢控制在掌心,算是臨天殿對外的威懾。
就是,殿主王富貴表示壓力很大。
又幾日後,李長壽的紙道人抵達與白澤約定之地,【車伕】紙道人也化作一名相貌平平的青年道者。
他手中提着一把連鞘寶劍,最外層實力僞裝成天仙境後期,進入了一處仙凡混雜的城池。
在城中閒逛半日,七拐八拐到了一處幽僻的宅院,推門而入。
前方竹林影影綽綽,林間小路曲徑通幽。
關閉大門,李長壽邁步前行。
側旁傳來叮咚作響的琴聲,能見白澤化作的中年道者,一身白衣坐在林間青石上撫琴作樂。
又聽那小路盡頭的典雅閣樓中,傳出了一聲熟悉的笑語,卻是師祖江林兒開口催促:
“小玖你還愣着幹什麼?他不是來了?”
隨後木門打開,一道身影被人推了出來,略有些狼狽地踉蹌兩步,而後趕緊站直身形,擡頭對李長壽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李長壽不由眨了眨眼。
他本以爲,隔了這麼多年,第一次正式與酒師叔見面,會是自己此前暗中欣賞了數次的臨天殿聖女,風姿萬千、成熟迷人,傲立於塵世之間。
但此刻出現在眼前的,還是那個身着麻衣短衫、短裙,腳下踢踏着草鞋,看到自己就有點心虛,覺得虧欠了幾百年酒錢的小師叔。
與過往不同的是,她額頭點着的花鈿頗爲鮮豔,原本的中短髮也化作長髮,盤起了精緻的雲鬢……
屋內江林兒又催促一句:“說話啊你!”
酒玖揹着雙手,麻衣短衫承受着它本不該承受的壓力,小聲嘀咕一句:“好、好久不見。”
“師叔怎麼與我變生分了?”
李長壽輕笑了聲,收起紙道人,現出本體,在袖中摸出一壺靈丹,隨手扔了過去。
酒玖眼前一亮,身形一躍而起,抓住玉壺在鼻前聞了聞,瞬間雙眼放光。
“嚯,六品靈丹級的酒心糖豆丹!”
李長壽邁步向前,笑着叮囑道:“不要貪嘴,後勁很大。”
“嗯!”
酒玖暗戳戳做了個豎大拇指的動作,眼角有十字光芒閃爍。
李長壽笑眯了眼,看向側旁林中。
白澤仰頭長嘆,看酒玖的目光有些‘恨其不爭’,將長琴放於青石上,對李長壽做了個道揖。
“白澤拜見星君大人。”
“白先生多禮了,不是說了,繼續喊水神順耳。”
“是,水神大人!”
閣樓中,江林兒、忘情上人、酒依依齊步而出,江林兒咬着牙撲到酒玖身上,抓着酒玖的脖子大力搖晃。
“關鍵時刻就掉鏈子,這些年白準備了!”
酒玖被晃的直翻白眼,江林兒的目光有意無意落在李長壽身上。
李長壽就當自己聽不懂他們說什麼,笑着對忘情上人和江林兒行禮,將話題帶到了正事上。
“白先生,可在暗中準備好了?”
白澤笑道:“星君放心就是,絕對都是信得過之人,玉帝陛下的外甥到何處了?”
李長壽看了眼心底浮現出的畫面,搖頭道:“還沒出玉泉山,不知因何事耽誤了,不過放心,玉鼎真人和太乙真人都在那守着,稍後會暗中護送他一路前來這片大千世界。”
白澤笑着頷首,又沉吟幾聲,有些欲言又止。
李長壽道:“白先生有話直說就是,你我還需悶着什麼不成?”
白澤笑道:“咱們進去談,既然那玉帝的外甥還沒啓程,咱們在這裡閒着也是閒着。”
當下,白澤做請,李長壽揹着手進了閣樓花廳。
廳中收拾得十分整潔,花瓶被擦的能映出人影,座椅上的軟墊也是一塵不染。
李長壽也沒把自己當外人,請忘情上人上座,自己與白澤在側旁挨着坐,江林兒、酒依依坐在對面,某數十座三千世界的宅仙女神,在旁端茶送水。
李長壽在度仙門的輩分最小,可他如今既是人教聖人弟子、又是天庭第二話事人,還是他們臨天殿的幕後‘老闆’,平時也不能再以晚輩自居。
“水神,”白澤斟酌着言辭,低聲道,“貧道自是知道,水神對那玉帝的外甥寄予厚望,想爲天庭培養一員大將,可咱們這般……也不太妥當吧。”
江林兒在旁嘀咕道:“反正我還是第一次聽聞,年輕弟子外出歷練,即將遭遇的故事和磨難,都由長輩同仇佈置下的。”
李長壽笑道:“只是穩妥起見。”
白澤道:“爲何而穩妥?有闡教兩位真人護持,還不夠護他周全嗎?”
“護他周全自是夠了,但對於數百年就要長成的劫運之子,引導還不夠。”
李長壽仔細思索一陣,正色道:
“咱們設計的這些關卡,其實就如一本給他翻閱的書籍。
書籍呈現的內容,是咱們能控制的,能給他的引導,是隨時可以糾正的。
根據玉鼎師兄所說,楊戩身懷對天庭的仇恨,本性堅韌、也懂隱忍,這其實是較爲麻煩之事,因爲他認定的道理,很難去更改。
時不我待,大劫不知何時就會落下來,加強對楊戩的引導,其實也是關係到道門、天庭穩定的大事。
絕不能給外魔半點可趁之機!
我之所以會請臨天殿操刀此事,就是避免被他發現是天庭在背後培養他。
在他修爲有成之前,這股仇恨天庭的執念,也是可以利用的修行利器。”
江林兒與忘情上人對視一眼,兩人都保持着沉默;
這已經超出了他們能理解的範疇,又覺得李長壽說的有理有據,很難去反駁。
酒玖忍不住小聲道:“長壽你也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嗯?怎麼突然這麼問?”
“感覺你修爲也是突飛猛進呀,”酒玖有點心虛地眨眨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說錯話了。
李長壽淡定地道了句:“無他,感悟多了些罷了。”
白澤扶須思索,又問:“可若他窺破了真相,咱們該如何收場?”
李長壽納悶道:“此前不是準備了五六個方案了?”
“這個倒是……”
“我不也來了此地爲他保駕護航?”李長壽笑道,“白先生放心,你我聯手,何事不可成?更莫說是這般,有心算無心,他師父也會全力配合咱們。”
白澤笑道:“那就遵水神之令了,咱們還需注意什麼?”
“再來一起打磨打磨劇本吧。”
李長壽拿出一張卷軸,正色道:
“我們要把這事設計得有層次感,讓楊戩覺得,有付出、有回報,有感悟、有感觸,來一場道心和意志雙重昇華。
一定要讓他多經歷幾場惡戰,得到對自己大補的祖巫精血,讓整個過程都有真切實感……”
於是,午後的閣樓中,一場劇本研討會,在李長壽的主持下拉開了帷幕。
與此同時,洪荒五部洲,玉泉山中。
一名青年道者收拾起行囊,提着一把長劍,看着自己小小的洞府房間,輕輕嘆了口氣。
他叫楊戩,闡教三代弟子,拜師玉泉真人,即將開始修行之後的第一次外出試煉。
這是最近這一個月,他第五次準備走出洞府了。
一想到接下來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麼,青年那雙星目之中閃爍出堅定的光亮。
他,這次一定要!
“哥!”
洞口突然傳來一聲輕喚,楊戩雙目一凝,立刻將寶劍藏在身後,有些無奈地看向洞口那道倩影。
那身段窈窕偏瘦弱的少女輕輕嘆了口氣,低聲道:“哥你還是要走,對嗎?”
“小嬋,爲兄不過是去歷練。”
“那爲何不能帶我一起?”少女向前邁出兩步,“我也已成仙……”
隨之,少女薄脣一扁,眼泛淚光,低聲道:
“哥,我不想跟你分開,你去哪帶我一起不可嗎?你把我自己留在這,我總會害怕。”
本覺得自己已是鐵石心腸的楊戩,豎起的劍眉頓時放平,面容也瞬間軟化。
“我只是出去歷練,數月就可回返,並不是離開此地。”
“唉……”
“師父已經等我一個月了,我總不能繼續拖延下去。”
“嚶……”
“行吧,我不出去了不出去了,你莫哭,爲兄陪着你就是。”
洞外,雲上打坐的玉鼎真人嘴角微微抽搐,卻又沒多說什麼,側旁的太乙真人擡手揉了揉眉心,突然笑了聲。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誰的徒弟還沒點毛病?
突然就找到了心態上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