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宮。
曾經的伏魔殿,此刻被無數陣法籠罩,鬼氣森森的殿堂之外,大批人馬駐守,一老嫗親自鎮守於此。
她滿頭白髮,滿臉皺紋,眉宇間充斥悲苦之色,彷彿已刻入骨子裡。
她是寒星宮主的師妹,執掌伏魔殿數千年,此生伏魔誅妖無數,有一名得意門生,此刻被困在伏魔殿,由她這個師尊親自鎮守!全天下,只有她知道自己這個徒兒,到底受了多少冤屈,寒星宮對她又是何等不公?
夜色降臨。
老嫗睜開眼睛,揮手驅散禁制,獨自來到大殿深處,一隻黃色大鐘懸浮於空中,灑下一層堅不可催的黃色光罩。
光罩之中,一道消瘦的身影盤膝而坐。
老嫗只看了一眼,便心生悲愴,道:“乖徒兒……”消瘦身影轉過身子,露出一張因常見不見陽光而蒼白無力的臉,悽美的臉龐上,卻有一絲令人心悸的平靜,喚了聲“師傅。”
老嫗鼻尖一酸,眼淚差點落下來,道:“乖徒兒,你好好靜養,一切都會沒事的,師傅一定想法保你周全!”
黑紗輕輕搖頭,道:“我活着,師門蒙羞,宮主難眠,整個正道怨聲載道,您如何救我?”
老嫗喃喃道:“不會的,不會的,乖徒兒你不要多想,就算師姐要殺你,可看在我的面子上,她也會手下留情的。”
“宮主已經瘋了。”
黑紗搖頭,眼神無悲無喜,“您比我更清楚,那把刀是她的全部希望,如今希望破滅,她做出什麼事都不奇怪。”
老嫗僵在那裡,很茫然。
半晌後,她怒道:“都怪他!那個騙了你的男人!若沒有他,魔刀的秘密就不會暴露在大庭廣衆之下,你也不用承擔這一切!”
黑紗突然笑了,蒼白無力的臉龐驟然折射出動人色彩:“和他有什麼關係呢?
從我拜入寒星宮的那一刻,一切就已註定,我只是宮主準備的棄子而已!”
老嫗聞言,又急又愧,連忙道:“徒兒,你相信師傅,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我和師姐從未這般想過。”
黑紗微笑:“師傅,此事您雖然知情,可徒兒相信您從未想過害我。
您對徒兒的好,徒兒一直記得,又豈會怨您?
落得今日下場,徒兒誰也不怨,徒兒認命。”
認命二字,終於擊垮了這名老嫗的心理防線。
在這陰森無人的房間,老嫗放聲大哭,邊哭邊罵:“這賊天道!何其不公也?
我們犯下的過錯,要讓你來承擔?
何其不公也!”
黑紗靜靜看着她哭。
她也心疼師傅,對方和自己一樣,將畢生奉獻給宗門,窮盡一生,都在降妖伏魔,以正宗門之威!到頭來,她卻連徒兒都保不住,豈能不痛也?
待哭聲漸歇,待淚水乾涸,外面傳來弟子小心翼翼的聲音:“啓稟伏魔長老,小柔師姐求見!”
老嫗皺眉,厲聲道:“不見,讓她滾!”
語畢,門突然被推開,一身影闖入,低頭便拜:“見過伏魔長老!”
老嫗望着來者,怒意滔天:“候小柔,你吃了豹子膽,敢闖老身的伏魔殿,真以爲我不敢拿動嗎?”
候小柔一身白衣,依舊是之前那般美若天仙的模樣,不同的是,她臉上的嬌柔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沉穩和平靜。
更大的變化,她身上有濃郁的規則之力波動,氣息深不可測。
此刻面對老嫗的責罵,候小柔臉上並未有太多表情,道:“宮主有令,日期將近,特命弟子前來,親自看護,寸步不離。”
老嫗滿臉譏誚之色:“老身就不讓,你若有膽,放手來搶!我倒要看看,那個狠心的師姐,是否要對我這個師妹下手?”
“長老……”候小柔正要說話,突然聽得黑紗喊道:“師尊,不要再爭了,事至此,爭這些有什麼意義呢?
讓出伏魔殿,我求您行嗎?”
老嫗聞言,忍不住閉上眼睛,半晌後,她長嘆一聲,丟下一句“我去找師姐”,便飛身離開伏魔殿。
接下來,候小柔命令跟來的弟子,檢查各處禁制,自己則來到黑紗面前。
兩個絕色女子隔着一層黃色光罩,靜靜打量彼此。
“師姐……”候小柔輕喚,美輪美奐的臉龐浮現出心疼之色,“這些年來,您受苦了。”
黑紗表情平靜,道:“這些年,你帶領寒星宮弟子,闖出了不小名頭,我承認之前看走了眼,你要遠勝於我!”
“師姐,我不是來此炫耀的!”
候小柔皺起眉頭,糾結片刻,突然下定決心,道:“能告訴我真相嗎?
我知道這些事不是您做的,您不是這樣的人。”
黑紗看着她,道:“真相?
什麼真相?”
“師姐絕非嗜殺之人,更與魔道沾不上邊!此事定是他人所在,師姐不過是替罪羊而已。”
候小柔斷然道。
黑紗神色微動,道:“那你倒是說說,誰有資格讓我來做替罪羊?”
候小柔抿起紅脣,眼神帶着猶豫之色,最後還是問道:“是不是他做的?
您今日承受的一切,都是在爲他遮掩。”
“他?”
黑紗先是一愣,繼而大笑起來,笑着笑着眼淚就流出來了,“誰告訴你的?
宮主?”
候小柔連忙擺手道:“不是不是,是我自己猜測的,畢竟他是不折不扣的魔頭,這些年來你爲他……”“閉嘴!”
黑紗突然大聲呵斥。
候小柔被嚇住了,哪怕她已是大修,擡手即可致黑紗於死地,此刻卻被對方的氣勢所攝,完全不敢動彈。
黑紗緩緩起身,身高的優勢使得她能夠居高臨下地打量着這個師妹,一瞬間,那個無盡威嚴地寒星宮首徒又回來了。
候小柔近乎呆住,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師姐。”
半晌後,黑紗又緩緩坐下。
她閉上眼睛,語氣盡顯疲憊,道:“休要胡思亂想,後日親手砍下我的腦袋,普天同慶,便是真相大白。
你該想的,便是在我死後,如何率領寒星宮走下去?”
候小柔崛起嘴角,有些委屈:“師姐,我知道在您心中,我始終是那個沒用的小師妹,可我想救您,我已經長大了!”
黑紗聞言,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
長大?
現在的你,還遠遠不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