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算正式出關了？”
寧皓難得來一次公司，嘴裡叼着煙，懶洋洋地靠在沙發背上，看着賀新擺弄着茶几一套紫砂茶具，泡茶的動作十分嫺熟。
“算是吧，反正劇本已經遞上去審查了。過兩天我準備到處走走，看看景。”
這貨叭了一口煙，然後鼓着嘴，吐出一連串的菸圈，而且還是菸圈套菸圈。
賀新有點時候真的挺羨慕這傢伙的，特別會玩，而且都能玩出花來。他就不行，兩輩子都抽了幾十年的煙了，連個菸圈都不會吐。
“那我建議你去廈門看看，那邊的濱海路，還有鎮邦路的騎樓真的很漂亮，很適合你這個故事的氣質。”
賀新倒了一杯茶，看了他一眼道。
當初劇本的初稿剛剛完成，他就看過這個《瘋狂的賽車》的劇本。
“嗯，這次我就是打算去東南沿海的幾個城市轉轉，廈門我還沒去過呢。”
這貨笑呵呵的拿起茶喝了一口，回味了一番，點點頭道：“茶不錯！”
“廢話，這是今年的明前茶，兩千多塊錢一斤呢！”
《瘋狂的賽車》依舊延續了《瘋狂的石頭》多線敘述的風格，其中還有幾個來自灣灣烏龍幫的人物設定，大致就相當《石頭》中賀新演的那個國際大盜麥克。他要尋找的城市就是要跟灣灣聯繫比較緊密的，廈門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老闆……”
這時小豆丁敲門進來，看到靠在沙發上的寧皓，頓時一臉意外。
“喲，寧總監也在啊，稀客啊！”
“胡總，您挺忙的哈，我來了大半天都沒見着你的人影。我還以爲人小目標小呢！”
“那可真的是我失禮了，要是早知道您寧總監要過來，那我肯定得焚香沐浴更衣，站在門口迎接纔對呀！”
小豆丁和寧皓兩人就象一對貓狗，每次總是見面就掐。
“行了，行了，你們別鬧了。小胡，有事？”
“《潛伏》後期製作已經差不多了，目前除了山東衛視，還有番茄臺、京城臺和天津臺都很感興趣，我打算這次就來個四星聯播。”
山東臺本身就是合作伙伴，番茄臺因爲《雙面膠》創下他們去年的收視率記錄，對新皓傳媒出品的電視劇格外有信心。
至於京城臺和天津臺大致也是出於同樣的原因，尤其《潛伏》的故事背景就發生在天津，所以這次天津臺也顯得很積極。
“這事你就看着辦吧，不過千萬要注意別讓盜版流出去。”
如今視頻網站發展的很快，同時正處於野蠻發展時期，到處充斥着盜版。原時空《潛伏》還未在電視臺播出就已經在網上大行其道了。
“嗯，知道了，這個我一定注意。”小豆丁點點頭。
說實話，她也正爲這事頭疼，比如去年的熱播的《雙面膠》早就被人搬到了網絡上，你即便想維權，保護知識產權，這也是一個漫長且繁瑣的過程。這年頭國內的知識產權保護實在太過感人，也難怪在國際上經常被人指責。
接着她就把自己抱着的兩個牛皮紙大信封放在茶几上，道：“《人民文學》和《收穫》的下個月出版的稿子到了。”
寧皓一聽略感驚訝道：“你也買首看權了？”
所謂首看權就是在雜誌還沒有出版前，可以先看到雜誌的內容。比如國師早在十幾年就跟國內的《百花》雜誌簽訂了“首看權”的協議，他支付一些費用，每一期《百花》雜誌清樣出來後，會郵寄給他一份。
這時候，雜誌還沒有上市，他就可以有時間搶在別人前頭拿到看中的作品的電影改編版權。
賀新也是懷着同樣的心理，一方面是他心心念唸的《風聲》至今都不見蹤影，擔心到時候有人會捷足先登；另一方面也想提前發現一些自己有印象的，被搬上銀幕的作品，積累一些好作品的改編權。
“現在市面上好劇本太少了，只能往這個方向想辦法。”賀新搖搖頭道。
寧皓聽了倒是有點慚愧，雖然去年的《石頭》爆款，給公司賺了不少錢，但是抵不過細水長流啊。從《武林外傳》到《雙面膠》再到剛剛完成就有很多電視臺哄搶的《潛伏》，這些都是賀新開發。大家都是股東，相比之下，他就有點相形見絀。
不過他也沒說什麼，有些話說多了，反而顯得虛僞，只要心裡有數就行。
“二位老闆，你們慢慢聊，我先撤了……哦，老闆，下午於老師要過來，你別忘了。”小豆丁臨走還不忘提醒了一聲。
也不怪她這麼熱心，上次於老師過來，據說她就被於老師身上那股子知性所折服，口口聲聲說什麼女人就該活成於老師這樣，知性、自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好了，忘不了，本來就是我約她的。”
“於老師，誰啊？”寧皓問了一聲。
“于飛鴻，她也是你們北電的。”
“哦，原來是她呀，還真是於老師。不過我上學那會兒，她已經從電影學院離職了。我聽說她這個人很清高的，你們怎麼會湊到一塊兒的？”寧皓一臉新奇道。
“她找我約戲，人家現在也當導演了。”賀新笑笑道。
“什麼片子？文藝片嗎？”
“對，叫《愛有來生》，講一個女人跟一個鬼的愛情故事……”
賀新把故事梗概大致跟他介紹了一下。
“題材倒是挺新穎的，不過這種片子還真得讓一個女導演來拍，換個老大爺們，可能還真不一定能把握這種細膩的感情。反正我肯定是拍不了這個片子。”寧皓搖搖頭感慨了一聲。
不過他這話倒是讓賀新心裡一動，莫名的對於老師增添了些許信心。
“哦對了，我最近琢磨了個想法，看能不能搞一個以春運爲背景的喜劇片。”
賀新如今除了一直心心念念等待《風聲》的出現，還琢磨着能不能把《人在囧途》這部片子搞出來。
之前他一直沒想到這部原時空裡很火的喜劇電影，就是拍《潛伏》那會兒，因爲春節要放假，而因爲春運的關係，小呂子經常吐槽火車票、機票一票難求，讓他突然就想到這部片子。
而且以他目前的眼光來看，《人在囧途》這部片子其實就是一部小成本的喜劇，表演、拍攝難度都不大，是那種典型的以小博大的喜劇。
關鍵這個“囧”系列，在後世絕對是個大IP，成就徐光頭從一個二線演員到大導演的完美轉型。
賀新雖然沒有徐光頭那種導演能力，但不等於他不能提前把這個“囧”系列搶先拿到自己手裡。
另外，他始終有個憂慮，別看他現在和寧皓的合作中佔據絕對的主導地位，但越到後來，寧皓的影響力肯定會隨着他的作品越來越高。
佔不佔主導地位他倒無所謂，但關鍵是到時候兩人還能不能象現在這樣親密無間？或者說到時候寧皓還願不願意帶他，這就是個未知數；。
自從上回湯維放鴿子的事情之後，他顯然已經不會幼稚盲目的相信什麼義氣、情誼、朋友之間的信任之類的。
要知道在利益面前，其實很多東西都是經不起考驗的。
如果他能夠掌控這個“囧”系列，在未來他就有跟寧皓對等的資本。就象一艘船一樣，左右失衡是很容易翻船的，只有保持平衡才能穩步向前。
至於徐光頭嘛？
嗯，作爲重生人士，就應該是走自己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要不然，象劉液、顏王、煎餅叔這種豈不是虧得慌！
“春運背景，主旋律啊？”
寧皓下意識的跟主旋律聯繫起來。
“不是，不是，說了是喜劇片，跟主旋律搭不上邊。”
賀新笑着擺擺手，又道：“我的想法是這樣的，就是一個在京城發展的成功的小老闆，這邊有情人，在情人的逼迫下，準備回家過年後就和老婆離婚。但是在回家的路上跟一個準備去討要工錢的民工不期而遇，然後就是黴運不斷，遭遇各種意外……”
《人在囧途》這部片子他的印象還是很深刻的，他把記憶中電影的情節，手舞足蹈地比劃着跟寧皓解說了一遍。
只是寧皓聽完之後，並沒有他想象中的拍案叫絕，或者更誇張點納頭就拜，強烈要求執導這部戲。而是愣了半晌，才眨巴眨巴眼睛道：“故事的題材倒是挺新穎，不過我聽着你這個故事怎麼特像《一路順瘋》啊？”
“什麼一路順風？”賀新愣道。
“哦，是一部美國老電影，英文名字叫《飛機、火車和汽車》，翻譯成中文名字叫《一路順瘋》，不過這個瘋不是發瘋的瘋，不是颳風的風。這也是一部講兩人旅途的喜劇。”
“什麼意思？我沒看過這部電影呀！”賀新跟着又問。
他知道寧皓的閱片量很大，要遠遠超過自己。不過他有些奇怪，《人在囧途》怎麼就跟一部美國的老電影扯上邊了呢？
“你聽我說，《一路順瘋》講的是一個對生活中任何小事都吹毛求疵的紐約廣告商人要坐飛機趕回芝加哥跟家人一起過感恩節。在機場他遇見了一個粗俗的賣窗簾的商人，這個人老是高聲喧譁，且生活習慣也讓人不敢恭維，廣告商人很厭惡他。可陰差陽錯，兩人上了飛機偏偏就坐在了一起……”
聽寧皓笑着複述這個故事，賀新越聽越覺得怎麼跟自己剛纔講的一毛一樣。
比如飛機遭遇暴風雪，無法在芝加哥降落，只能降到其他地方；兩個人只得住同一間房間，卻遭遇了小偷，把他們的錢偷走了；他們只得改坐火車，可不想中途火車又遭遇故障；換乘公交車，因爲沒錢只能坐到半途；最後又不得不租車，卻因賣窗簾的商人抽菸無意間把車給點了，兩人差點都沒命……
幾乎一模一樣的故事情節，兩個性格截然不同的人，因這一路的艱辛，與他們路途中遇到人或事，對兩人人生有了很大觸動。最終，在兩人一路經歷了從陌生人到成爲朋友，賣窗簾的商人的真誠改變了廣告商人冷漠的性格云云。
賀新聽完之後覺得特別尷尬，他原本一直以爲《人在囧途》是個原創故事，畢竟後世徐光頭因爲拍《泰囧》侵犯了對方的版權，還被法院判賠了一筆錢。可搞了半天這個所謂的“原創故事”原來也是個山寨貨！
他跟寧皓講這個故事，其實還想在寧皓面前裝個逼，卻不曾想卻把屁股給露了出來。
“我真沒看過你說的這個叫什麼《一路順瘋》的電影，我剛纔跟你講的這個故事，真的是我自己想的！”
只是說到真的是自己想的時，他的神情難免有些不自然。
寧皓則表現出一副“我知道，但我就是不說”的神情，笑着頷首道：“沒事，沒事，創意撞車這也是一件挺正常事情。況且這電影很老也很小衆，知道的人我估計並不多。其實你剛纔講的這個故事情節更有中國特色。我覺得你可以把這個思路再捋一捋，說不定就是一個不錯的本子。”
“呃……”
寧皓看他一副陰晴不定的神情，又笑着安慰道：“真沒事，我拍的《石頭》，上映的時候不也有人說我抄襲《兩杆大煙槍》嘛，但並不影響觀衆喜歡這部電影，你說是不是？”
寧皓這貨笑呵呵的走了，說是下午回家還要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就要跟杜結一起去南方看景。只是賀新鬱悶的心情一直延續到下午。
……
“於老師，這個故事我很喜歡，但是看了劇本後，我覺得有些地方可能還只得商榷。”
他儘量語氣緩和，說的很客氣。
於老師撲霎着她那雙看起來真的很象十六歲的天真的大眼睛，問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覺得吧……哦，這可能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我把東西都寫在紙上了，您先看看。”說着，他便拿出寫了密密麻麻，滿滿三大頁的A4紙遞了過去。
於老師見狀，神情有些吃驚，眼神複雜的看了他一眼，這才接過來點點頭：“那我先看看。”
於老師看的很認真，時而沉思，時而皺眉。顯然她是一個不太容易妥協，或者說堅持自我的人。
看完之後，沉默了半晌，這才擡起頭，習慣性的撩了撩頭髮，笑道：“那我回去考慮考慮，咱們改天再談，謝謝你的建議！”
於老師很乾脆，乾脆的讓賀新有些訝然。不過想想這樣也挺好，談得攏就能合作，要是談不攏，也沒啥。
即便再喜歡這個故事，他也不願意把自己交給一個想法明顯跟自己的理解有明顯衝突的菜鳥導演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