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程好終於從睡夢中醒過來,她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只記得中間曾經迷迷糊糊半夢半醒過來一次,只是當她聽到身邊平緩的呼吸聲以及那熟悉的氣味,瞬間心裡便踏實了,摟着身邊那個人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可能是她近半年來睡的最踏實、最解渴的一覺。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溜進來正好灑在她的臉上很刺眼,她有點睜不開眼睛,緩了片刻,才轉頭去看牀頭櫃上的鬧鐘,電子顯示屏上的數字是九點零六分。
她記得自己是下午四點多下的飛機,一陣折騰,回到家可能頂多也就六點,然後倒頭就睡……
“我這是睡了一天還是兩天?”她不禁靈魂拷問。
趕緊再瞄一眼電子鬧鐘,發現日期是三月六日,這才鬆了一口氣,還好只是自己回家的第二天,一切還算正常。
她又回過頭,牀的另一半顯然有人睡過的痕跡。
“這個死人,也不知道叫我一聲。”她艱難的從牀上坐起來,撓撓亂的跟雞窩一樣的頭髮,嘴裡還嘀咕了一聲。
她趿拉着拖鞋,搖搖晃晃走出臥室,客廳裡空無一人,又走到書房探頭望了望,也不見人影。
“什麼意思,不管我了?”
正當她嘀咕着想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吃的的時候,門口傳來開門的聲音,剛剛開了一道縫,就見一個黃色的影子竄進來,嗚咽着不停在她的腳邊打轉。
程好的眼睛頓時一亮,忙蹲下身子,摸摸正興奮的搖頭晃腦的串串的狗頭,安慰道:“串串你上哪兒去了,昨天我怎麼沒見着你呀?”
賀新跟着走進來,瞧見她這副模樣,一邊換鞋一邊笑道:“喲,起啦!我說呢,這傢伙一個勁的往裡面躥,拉都拉不住。這傢伙一直養在王琴那兒,都快樂不思蜀了,我早上去接的時候,居然還不願意跟我回家。”
程好朝他瞄了一眼,繼續摸着狗頭道:“串串,你怎麼跟你爸爸一樣,就喜歡漂亮女生啊?”
“瞎講,它怎麼可能像我呢?要是像我,就應該對郝哥家的妞妞忠貞不渝,而不是去勾引王琴家隔壁的那條小母狗,小狗都生一窩了。”
算起來串串如今已經快七歲了,照樣精力過人,處處留種。
“呀,串串,你又當爸爸了,真能幹!”
“……”
賀新一臉無語地瞧了瞧正在笑眯眯摸着串串的狗頭的女朋友。
“餓了吧?”
“我昨天一天都沒吃東西,你說我餓不餓?”程好這才站起來,噘着嘴好象很委屈道。
“還說呢,昨晚本來想等你睡醒了一起吃晚飯的,結果你睡的象豬一樣,怎麼叫都叫不醒。”
說起來賀新也挺鬱悶的,他自己昨晚等到快十點了才吃的晚飯。上了牀之後,難免有些衝動,原本還想祭出舔醒大法,後來一想這傢伙回家都沒洗澡,只能算了。
“你纔是豬呢!人家累了嘛!”
程好白了他一眼,嘴裡卻又問:“吃什麼?”
“早上我煮了粥,一會兒放點肉片和皮蛋吃皮蛋瘦肉粥,你先去衝個澡唄。”
“那你快點,我都快餓死了。”
早上煮好的白米粥在電飯煲裡保溫着,重新按下煲粥鍵加熱。肉片早就醃好放在冰箱裡,拿出來起油鍋炒了炒,剝倆皮蛋切小塊。電飯煲裡的粥沸騰了,把炒好的瘦肉片和皮蛋、薑絲、調味料放進去,燜五分鐘,撒上一把蔥花,再淋上幾滴香油即可。
他另外又切了點黃瓜絲,弄了個涼拌海蜇。
“真香!還是家裡吃飯舒服。”程好扒完一碗粥,一臉滿足道。
“要不要再來一碗?”
“呃……”
她的神情明顯有些掙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搖頭道:“算了,從今天開始我又要開始減肥了。”
開玩笑,她剛剛在浴室裡又稱了一下,饒是昨天一天沒吃飯,體重依舊超過了一百零五斤。對於一個女演員來說,發胖就是犯罪啊!
“哦對了,這個你先看看。”賀新站起來從茶几上拿過來一個劇本遞給她道。
“啥呀,我剛剛回來你就給我安排工作了?”
程好接過來看了一眼封面上寫着《風聲》兩個大字,有些意外道:“你不是還接了黎叔的電視劇嘛,你們公司的這個大項目也要啓動了?”
“還早着呢,你先看看劇本再說,我想讓你演顧小夢。”賀新道。
他之前就跟女朋友提過這事,只是爲了不打擾她拍戲,劇本一直沒給她看。
“哦,導演還是高哥啊?”
“沒別人。”
“他靠譜麼,你上次不是說還要請陳果富麼?”
這年頭港臺的導演還是很吃香的。不過事實也確實如此,在商業片領域,相比大部分的內地導演來說,他們的經驗還是比較豐富的。
“人家不願意來我也沒辦法。放心吧,高哥還是靠譜的,人家好歹也是華表獎的最佳導演。”
程好哼哼了兩聲,顯然對目前只有一部電影作品的老高存有疑慮,再者華表獎畢竟是政府獎,主旋律影片天生具有優勢,但要說到藝術性就難說了。
接着她好象又突然想起來一件好笑的事情,“噗嗤”一聲笑出來道:“哎,你知不知道,你接的黎叔的那部電視劇的男一號,就是演你弟弟的是誰嗎?”
“還能有誰,孫宏雷唄,黎叔早就跟我說了。”
“哎呀,原來你知道啊!你說你們一個六零後,一個八零後,居然八零後的演哥哥,六零後反而演弟弟,這都什麼邏輯啊?就算你長的再老,那也不象啊!”
“別說的這麼誇張,我跟他也就差了十歲多一點。再說了像不像的,難道黎叔心裡沒譜啊?”
他跟孫宏雷一個八零頭,一個六零末,聽起來好象年齡差距挺大,其實兩人站一塊兒感覺差不多,顏王還算比較顯年輕的。
“我還聽他說,一開始他看過劇本後,看中的也是男二號的角色,他還挺不服氣的,說是一定要跟你搭搭手呢。”程好又笑着道。
“好啊,我也正想和他搭搭手。”
別看賀新表面上跟笑呵呵的,看起來好象是在說笑,其實他心裡還真有這個想法。大概主要還是當年出演《征服》留下的心結吧。
“你上次不是還說人家裝嘛,還特看不慣,怎麼我聽着好象你們關係還行嘛?”
“我現在還看不慣!不過他這人吧,雖說特愛裝藝術家那種,不過演技確實不錯。你想讓他不敢在你面前嘚瑟,那你就得先把他給鎮住嘍!”程好眉頭一挑道。
“這麼說起來,你是把他鎮住了?”
“那當然!”程好一臉得意的搖頭晃腦道。
賀新把碗筷收拾了,又給這會兒躺在沙發上看劇本的女朋友切一盤水果,拿着牙籤叉着吃,既方便又不會讓水果的汁液沾到手上。
嗯,舔狗伺候女朋友總是這麼周到。
“中午我不在家吃飯,電飯煲還有些粥保溫着,如果你嫌不燙自己再放微波爐轉一轉。哦,對了,冰箱裡還有排骨蓮藕湯,要吃的時候你自己熱一下啊!”
賀新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便打算出門。
“哎,我這剛回來,你又要上哪兒去?”程好忙問道。
“小軍失戀了,說是精神狀況不太好,浩子一大早就打電話過來讓一起幫他開導開導。”賀新道。
“啊,嶽曉軍什麼時候有女朋友了?”程好一臉驚訝道。
“嘖,你這啥表情呀,難道小軍就不能有女朋友呀?”
人家嶽曉軍雖說長的是有點寒磣,但人家現在好歹也算是著名編劇,有才!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感到有點突然。”
“別說你感到突然,就連我也感到突然。聽說是在廈門拍戲時認識,我都還沒見過,怎麼一下子就分手了!”
“既然浩子哥說他情況不太好,那說明人家愛的挺深!一會兒你得好好幫人開導開導啊!”
“我哪會開導人呀,頂多就是過去湊個數。”
……
考慮到中午得喝酒,他沒開車,走到小區門口打了一輛出租車。
儘管他出門戴着帽子和墨鏡,但一上車還是被司機給認了出來。
“您就是大明星賀新吧?”
“呃,是,我是賀新。”
“喲,還真是您!早就聽說您和萬……哦,程好住在這個小區。我在這條路上都跑了好幾年了,沒想到今天還真有榮幸拉到您這位大明星。”
“您客氣!”
“我和我家那口子都是您的影迷,特喜歡你演的《征服》裡的劉華強,還有《喬家大院》裡的喬致庸,您都演的特霸氣……”
一路盡聽着司機對自己一頓誇,翻來覆去誇的都是自己在電視劇裡形象。這也代表了目前的現狀,絕大部分觀衆認識演員的途徑都是通過電視劇。大銀幕的作品,尤其是文藝片還是少有人問津。
出租車在寧皓家小區旁邊的一家飯店門口停下。
“謝謝您了!”
賀新趕緊付錢下車,他坐在車裡都被那司機誇的早就坐不住了。
他匆匆走進飯店,推開一間包房的門,好傢伙,這間大包房裡人頭濟濟早就坐滿了人。
“喲,賀老師來了!”
“賀老師,啥時候回來的?”
大家都紛紛站起來跟他打招呼。
“回來一個多星期了,抱歉,沒有跟哥幾個彙報。”
“喲,包老師,您也來啦!”
“哈哈,耿浩,好久不見!”
賀新也笑着跟大夥兒一一打招呼。
在座的很多都是從一開始拍《香火》、《綠草地》時一起過來的哥們。象包世宏、耿浩、杜結、郝易等人還更是當年寧皓拍MV、廣告的時候就在一起混了。
別看寧皓現在也算是功成名就,平日裡關係最好的還是這幫子曾經一起吃蘿蔔乾飯的窮哥們。
“博哥?你是博哥嗎?你是從哪兒回來的,你年前不是去拍管唬的拿什麼《鬥牛》了麼,怎麼像是從黑煤窯裡出來的?”
當他看到黃博的一剎那,還真的有點不敢認,人瘦了一圈不算,那張黑不溜秋的,還帶着不少皴裂的痕跡。
要知道別看博哥長的跟小軍有的一拼,但私下裡還是挺注意保養的,細皮嫩肉的,看着比小他六歲的賀新年輕多了。
“別提了,說起來一言難盡。坐,你先坐,今天咱們都是爲了小軍來的,回頭咱們再細聊。”
前半句苦大仇深,後半句馬上露出親和力十足的笑臉。這傢伙天生會變臉,果然演員纔是他的正途。
“哎,對!師哥,到底什麼個情況?浩子在電話裡說,你現在的情況很嚴重,就差要送安定醫院了。”
賀新順勢在博哥和嶽曉軍中間坐下來,瞅着小軍的狀態還行,便故意調侃道。
“哎,阿新,你瞎說什麼,我可沒說要送小軍去安定醫院,只是說小軍目前苦悶的很,讓大傢伙一起來熱鬧熱鬧。”寧皓忙急道。
“沒事,沒事,我知道阿新這是在開玩笑。”
嶽曉軍反倒做起了和事佬,還一臉不好意思道:“你瞧瞧,就爲了我這點破事,弄的大傢伙都不安生。”
“小軍,你這話就外道了不是。現在大夥都忙,象賀老師這種大明星、大老闆,我們現在都難得一見,今天正好借個機會,大家難得聚一聚。說起來,還得感謝你了。我們還巴不得以後你多分手幾次,咱們聚會也好有個由頭,大家說對不對?”
這時博哥又趕緊跳出來,用他當年酒吧賣唱的路數,跟着耍寶賣乖。他雖然是在座的認識最晚的一個,但當初拍《石頭》的時候,他和小軍兩個人作爲道哥的哼哈兩將,戲裡戲外都湊在一起,兩人關係特別好。加之博哥一向情商高,會做人,進入這個圈子不久,就已經混的風生水起,跟誰都不見外,還專門拿賀新來調侃。
賀新也不得不拿起酒杯站起來道:“既然博哥都這麼說了,那我只能先自罰一杯。”
“哈哈,還是咱們賀老師態度端正,來來來,這杯我陪你。”黃博笑呵呵的站起來跟他幹了一杯。
這就是博哥會做人的一面,他的調侃你的同時,非但不會讓你心裡起疙瘩,反而會讓你覺得跟他更親近。
“哎,師哥,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都還見過人呢,怎麼說分手就分手了?你跟大夥嘮嘮唄!”
賀新雖然不會開導人,但他知道有些事還是說出來,傾訴一番,心裡纔會舒坦,要不然越是憋着,越容易憋出問題來。
“沒錯,小軍,大家都是兄弟,你有什麼不高興的事情就說出來……讓大夥高興高興!”
“哈哈……”
氣氛很歡樂。
嶽曉軍倒也不好在瞞瞞藏藏,把自己的這段糟心的初戀經過大致說了一遍。
就是當初在廈門拍《賽車》時,認識了一個文藝女青年,因爲《石頭》的緣故,那位文藝女青年很欣賞小軍的才華,這一來二去兩人就好上了。
說實話象嶽曉軍這種困難戶,從小到大,只有他暗戀別人的份兒,從未收穫過所謂的愛情。所以他特珍惜這段感情,甚至還做好了結婚的準備。
但是真的近距離接觸久了,隨着大家更加深入的瞭解,磕磕絆絆那是難免的事情。加之文藝女青年嘛,總是會把事情想象的很美好,但當現實跟想象出現偏差的時候,往往就會受不了。
嶽曉軍算是很用心了,可惜依舊無法阻止愛情離開的腳步。失戀總是傷感的,尤其付出了全部情感的美好的初戀。
儘管小軍說的挺輕鬆的,但還是能從他眼神中還是能夠看到深深的傷感。
當然不光賀新一個人看出來,內蒙漢子包世宏便道:“小軍,我看你還是出去散散心吧,去內蒙的大草原上去走走看看,人的心胸自然會變的很開闊,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過不去的坎。”
老包說的真誠,但是嶽曉軍卻忍不住臉皮抽搐了一下。
當年拍《綠草地》的時候,大家對草原的感受真的是太深刻了。別看鏡頭裡拍出來美輪美奐,但只要經歷過鋪天蓋地的蚊子,拍一巴掌能打死幾十只蚊子,渾身沒有一塊好皮膚的感受來說,可能再也不想重新再經歷一回。
“沒錯!不過,大草原沒啥去頭。”
寧皓頓時一拍大腿,曾經同樣在大草原上經受過鋪天蓋地蚊子洗禮的他,顯然和嶽曉軍心有慼慼焉。
他轉頭對嶽曉軍道:“小軍,我陪你一塊兒出去散心,我們開車一路向西,去疆省,去看沙漠,順便咱們再找靈感。”
這傢伙現在心心念念就是他那個想以公路片、西部片的形式來反映人性本惡的劇本。
杜結卻不識風情道:“西北有啥可去的?吃沙子去啊!既然要散心,小軍我還是建議你們一路往東,然後順着海岸線一路南下,一直到廣西的北海。那邊的銀灘真的太漂亮了。我上回就去那裡給人拍了一組MV,說實話拍完了我還不太想走呢。”
杜結這個提議倒是讓嶽曉軍的神情一動,作爲一個生長在內地青年,對大海有種天然的嚮往。
不知道爲什麼正當大家七嘴八舌給嶽曉軍出主意的時候,賀新突然想起了後世曾經看過的一部電影。
他看了看寧皓,看了看博哥,又看了看嶽曉軍,好象就差一個徐光頭。
“師哥,剛纔浩子說的一路向西沒錯,不過我建議你們不要去西北,而是一路向西去西南。你看,去西南的話,張家界、天門山、鳳凰古鎮、芙蓉鎮都在這條路線上,然後到昆明、大理、麗江、香格里拉。我在這些地方都拍過戲,我敢保證,這一路上的風景真的是絕了,還能重溫曾經那些經典電影中的場景,說不定還真能邂逅一場愛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