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月光如水,自屋頂縫隙,窗戶,大門之處傾泄進來,屋內沒有點燈,卻在柔和的月光之下,籠罩上一層淡淡的白光,高遠靜靜的坐在窗前桌邊,他在等待着.
也不知過去多長時間,曹天賜出現在門口,看着沒有點燈的屋內,他微微怔了一下,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打着火石,將桌上的油燈點燃.
“都辦好了?”
曹天賜點點頭:”都辦好了.”
“那個一真?”
“死了.”微微頓了一下,曹天賜道.
桌子之中篤地響了一聲,那是高遠擱在桌上的手無意識地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燈光之下,曹天賜看到高遠臉上的肌肉輕微地**了一下.
“說說具體情況吧!”高遠微不可聞地輕嘆了一口氣,”哦,等一下,衛遠!”
何衛遠幽靈般地出現在門邊.
“去把清圓找來吧,有些專業上的東西,只怕我們也不甚懂.”高遠揚了揚下頷.
“是!”
“你說吧!”高遠轉頭看向曹天賜.
“這兩年以來,清圓他們這些道士倒也的確有心,研製出來的火藥配方和種類也很多,但是距離王上您的要求一直還很有差距,今天王上過來的時候,那個清圓正在研製一種新的配方,得知王上您過來的消息,清圓便將正在配製的一些料交給了一真,讓他繼續做完,自己則過來接王上.”
“可是清圓自己也說過,他做的那個配方曾經實驗過,沒有這麼大的威力.”高遠打斷了曹天賜的彙報.
“問題就在這裡,那個清圓沒有記錄的習慣,每次有了新的配方,他都是隨手將配方的比額寫在操作的土臺子之上,那個一真看到的只是一些模糊不清的字跡,很多重要的配比完全看不清了,那個一真便根據自己便時跟着清圓做實驗時的一些記憶,做了這樣一份新的配方出來.”
“看來他稀裡糊塗的弄出來的東西,倒正是我們需要的啦!”高遠有種想吐血的感覺.
“那個一真按照自己的配比方子將藥配出來之後,便按照以前清圓的做法,弄了一點點在臺子的背面來做實驗,看看威力是否有所提升,按照一真以前的經驗,這點量的爆炸也就比一顆爆竹威力稍大一些,可是那裡想到這一次做出來的東西,超乎了他的想象之外.”曹天賜苦笑着道.
“這麼大的威力,他怎麼沒有當場被炸死?”從曹天賜手裡接過一張紙,一邊瞄着上面的東西,一邊好奇地問着曹天賜,高遠知道,在臨察院之中有着不少經驗豐富的忤作老手,用刑高手,能辯別出很多一般人看不出來的東西.
“要說起來,恐怕這也是我大漢的福氣吧!”曹天賜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那一點點量的火藥爆炸的威力,將跟前的一真一下子就擊昏了,臺子後面的桌子腿也被炸斷,這桌面卻是無巧不巧地倒在這個一真身上,替他擋住了接下來的威力巨大的爆炸.”
“這一小點火藥的爆炸,經爆了這個一真剛剛配製出來的其它的新藥?”高遠問道.
“不僅僅是這些,清圓那間屋子裡的東西,基本上都是易燃易爆的東西,那個一真,最重的其實是燒傷.”曹天賜道.
看着手上的紙張,高遠問道:”這就是那個一真最後的配方?”
“是的.”曹天賜點了點頭.
“王上,清圓道長過來了!”何衛遠站在門口,身後,站着佝僂着腰,才半天過夫不見,這位道士似乎老了好幾歲,這主要是嚇得.王上來他這裡視察,他這裡卻捅出這麼大一漏子,幸虧當初王上不在跟前,否則王上要是掉一根毫毛,自己非得被剁成肉醬不可.
戰戰兢兢地站在高遠的面前,藉着油燈的光芒,看着高遠遞給他的紙張,只看了幾眼,清圓已是幾乎跳了起來:”這,這不是我剛剛想出來的新配方麼?”
“你再仔細瞧瞧,與你的有什麼區別?”高遠提醒道.
清圓定了定神,再仔細地看了一遍:”這,這後面的量完全對不上啊,只有幾樣能對上號,還有,這裡頭怎麼還加了一些東西?”
“加了一些什麼東西?”高遠追問道.
“加了一些我從一些植物和特殊的石頭之中提練出來的油脂,這些油脂也能爆燃……”說着說着,清圓的嘴巴突在張大成了一個o形,整個人都僵在哪裡.”一真是按照這個方子弄出來的,這麼說來,他的這個方子纔是王上您所需要,按照他的這個方子,您所說的這個火藥,已經具備了很大的威力了.”
高遠點點頭,”正是如此,你寫在臺子上的那些字跡模糊不清了,一真看不清楚,便揣摸着自己弄了這麼一份,他萬萬沒有想到,他隨意估摸的這個方子,威力奇大,東西是弄出來了,可連自己也葬送了.”
猶如一盆冷水從頭上澆下,”王上,一真他,他……”
高遠點點頭,”你猜得不錯,一真的傷太重了,剛剛天賜過來說,一真迴光返照,也只來得及將這個方子複述了下來,便去世了.”
清圓僵在那裡,一真跟了他許多年了,沒有想到,就這樣走了,清圓無聲的張大嘴巴,眼中淚水長流.
高遠站了起來,拍拍他的肩膀,”你們師徒一場,去見他最後一面吧!”
“是,王上!”清圓躬身行了一禮,轉過身,踉踉蹌蹌的走了出去.
“天賜,我是不是太狠心了一些,也許,那個一真是能救回一條命來的!”高遠看着曹天賜,”看到清圓的樣子,我心裡有些不好受.”
“王上,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柯遠山說只有兩三成的把握,恐怕還是爲了寬王上的心,這麼重的傷勢,基本沒有救活的可能,我們這麼做,也讓他少受了許多苦楚,更重要的是,”曹天賜頓了頓:”我們拿到了這份火藥配方,在這份配方的基礎之上,我想清圓他們很快便能研製出我們需要的東西,有了它,在戰場之上,大漢軍隊將無往而不利,這會少死多少大漢健兒啊!以一真一條不知能不能保得住的命,換來以後無數英勇兒郎的性命,這筆生意划得來啊!”
高遠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在內心苦笑了一聲,在自己與天賜看來,這的確是划算得很的事情,任何一個上位者在面臨這種情況,都會毫不猶豫地作出選擇,可是死去的一真不會這麼想吧?
一天過後,山谷深處,清圓將按照一真所弄出的方子配出來的新藥裝在一個瓷壇之中,再將瓷壇放在一間臨時搭成的木屋之中,一條火繩從木屋之中延伸出來,稍遠處,高遠負手而立,十數名侍衛手舉着巨大的盾牌,擋在了高遠的身前,連高遠的頭頂上也放上了數面盾牌,只是在臉部露出了一絲小縫,方便高遠觀看遠處的爆炸.
“開始!”曹天賜對手拿火把的一名侍衛點了點頭.
隨着火把點燃火繩,一條火線以閃電般的速度向着木屋內延伸而去,點燃火把的侍衛一個前撲撲倒在地上,撿起先前便放置好的盾牌,將身件緊緊地蜷縮在盾牌之下.
一聲巨響,硝煙四起,小木屋分成了無數塊木板四下飛散.雖然隔着上百米,但衆人的耳朵仍是被震得嗡嗡作響.
盾牌散去,高遠看着已經不在存在的小木屋,眼中閃爍着的是喜悅的光芒.
侍衛們將一塊塊的木板撿回來放在高遠的面前,有些木板已經斷裂,有些已經碎成了小塊,在那些整塊的木板之上,大大小小的碎瓷片深深地插在木板之中.
“好生厲害!”曹天賜咋舌道.
“火線太塊了!”高遠轉頭看着清圓,”這個得太再想想法子,最好是讓他們燒得再慢一些,還有這種新式火藥性能穩不穩定,利不利於貯存,在什麼條件下會失去效用等等一系列後續工作,你要繼續研究,等到一切就緒,我會再來看一看,如果能達到先前我給你列出的諸多標準,那它就可以定型了.”
“是,小人一定努力,絕不會辜負王上的希望!”清圓聲音有些哽咽,”也不會讓一真有性命換來的這個東西發揚光大.”
提到一真,高遠沉默了片刻,回頭對何衛遠道:”回去之後,行文兵部,以後這個地方就叫做一真研究院,專事研究火藥兵工技術,保安再加強一個級別,調一個營的青年近衛軍到一真研究院外圍駐防,內部保安則由監察院負責.”
“明白!”
“再行文戶部讓他們撥錢,給一真在這裡立一個銅像,要是王武嫡聒噪,就說是我說的,他要是不給錢,我就去拆了他家的房子賣了材料給一真立像.”
“明白了.”
“清圓,我以前跟你說過,你只要搞出我需要的東西,我不吝封候,這句話仍然有效.不過現在火藥仍然是我大漢的絕密,所以你這個候爺現在只能秘封,等到火藥正式出現在戰場之上之後,才能公開.”
“王上,這火藥是一真配製出來的,請王上追封一真爲候,我不要.”清圓搖頭道.
高遠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清圓,沒有想到清圓居然還有這份心,不過他仍是搖搖頭,”一真已經過世了,而且他也沒有家人遺留在世,封不封並沒有什麼意義了,而且他的銅像立在這裡,可比封一個候爺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