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鳴鏑之聲自林中沖天而起,伴隨着這聲鳴鏑的爆響,林間響起了羽箭的利嘯之聲,無數的飛羽自密林之中射出,猝不及防的齊軍頓時一排排載倒.
“敵襲!”行軍隊伍之中,立時響起了示警的號角之聲.
襲擊者選擇攻擊的時機極其巧妙,剛好在齊軍進入埋伏圈三分之一的時候,密如飛蝗的羽箭攻擊的是齊軍的腰腹部分,一下子便將齊軍截成了兩段.
陳濤在聽到鳴鏑之聲的時候,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大錯誤.行軍打仗,俗有遇林莫入的俗語,即便要穿起這樣的地區,也應當派出足夠的斥候探明虛實,而陳濤犯這一個錯誤,則是由更前一個錯誤引出,那就是他錯誤地判斷了對手的實力的決心.
流匪而已,他們有戰鬥力的隊伍有限,現在都在高唐城下,那裡還有餘力來埋伏自己,更何況,陳濤不認爲這些流匪有這樣的戰術能力.
但現實狠狠地甩了他一記耳光,對手不僅來了,而且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朱巍你個王八蛋!”陳濤狠狠地罵了一聲,如果說紅巾軍的主力在這裡的話,那麼高唐城下,紅巾賊就必然是一個空架子,什麼數萬紅巾賊,數萬流民而已,久經陣仗的朱巍竟然被這樣一個花招給矇住了.
雖然突遭襲擊,但這支齊軍的確不愧是田富程麾下的最爲精悍的部隊,反應非常迅捷.第一輪箭雨掀翻一批人之後,一塊塊盾牌立時合攏起來,將緊隨而至的第二輪箭雨給擋住了,盾牌後的齊軍立時張弓搭箭,開始向着林內還擊,雖然看不見敵人,這樣的攻擊也大都會被密林擋住,但至少有一個好處,可以扼制對手從林間突擊而出,爲大部隊應敵爭取到時間.
而已經越過這個包圍圈的走在最前方的馬隊,也立時打馬衝了回來.
陳濤被親兵層層地圍在中間,一塊塊盾牌將他牢牢地護了起來,甚至連頭頂之上,也遮上了幾塊盾牌.聽到馬蹄之聲,陳濤臉色一變,對手放過了騎軍,不會不想到後軍遇襲之後,騎軍會返身救援.
他猛地揮手推開子頭頂的幾塊盾牌,一躍上了馬背,映入他眼簾的是,他的前隊騎兵風一樣地散開了隊形,衝進了密林之中.
“吹號,讓他們回來!”陳濤厲聲喝道.
但是這支騎兵的反應過快了,不等號聲響起,他們已幾乎在將領的帶領之下,衝進了林中,隨即便響起了淒厲的慘叫之聲.
“混蛋,蠢豬!”陳濤怒罵道.
林間,高高低低的繫着無數的絆馬索,這些絆馬索有的有半人高,有的卻隱藏在野草叢中,騎兵揮刀砍斷那些半人高的絆馬索,卻無法顧及到腳下,一匹匹戰馬栽倒在地,將馬上騎士摔倒在地上,旋即便有利箭飛來,將這些騎兵一個個釘在地上.
打頭的百餘騎兵衝進去,逃回來的只有二三十騎而已,眨眼功夫,便去了八成.
“擂鼓,以盾兵爲前導,緩步推進.平碾過去.”陳濤寒着臉下達命令.
雖然遇襲,但陳濤對自己的士卒戰鬥力仍然有着強大的自信,平推過去,只要與對手進入短兵相接,他仍然有信心擊敗對手.
林中,虎頭攀在一株大樹之上,看着百步以外,在極短的時間之內便整頓了隊伍,緩緩推進齊軍部隊,不由點點頭,倒也不愧是精銳之師.不過碰上了自己麾下這支兵馬,便註定他們要倒大黴了,自己手下雖然只有一千五百人,但整個軍隊的大部分老兵都在這裡,包括白羽程從遼西帶過來的特種大隊.
嘿嘿地笑着,他從樹上溜了下來,”弟兄們,大禮侍候!”
林中響起聲聲吶喊,一個個頭戴紅巾的人頭出現在陳濤眼中,這些紅巾賊看着他們,眼中露出的殺意讓陳濤沒來由地打了一個寒噤.
瞳孔微微收縮,陳濤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從腰間抽出了佩刀,手握着冰冷的刀柄,這纔將那絲寒意從內心驅除出去.
紅巾軍身前的一排排灌木突然倒伏而下,看着那些灌木倒下露出來的東西,陳濤全身的血液幾乎完全凍結.那是牀弩,一排排的牀弩.
天啊,這些紅巾軍從哪裡弄來這麼多的牀弩,而且還將他們運到了這裡,他們在這裡等了自己多長時間了?
陳濤的腦子在這一刻幾乎成了一片空白,而牀弩的獨特中尖嘯之聲,將他從有些滯呆地狀態之下驚醒了過來.
牀弩飛來,百步之內的牀弩平射,幾乎是無堅不摧,前排的盾兵們此刻正緊密地擠在一起,移動緩慢的陣形使他們成了牀弩的活靶子,巨大的撕裂之聲震動着陳濤的耳膜,牀弩毫無費力地將大盾撕裂,帶着淒厲的風聲,毫不留情地將盾牌之後的士兵一串串地射翻在地,將排列整齊的隊形撕扯的七零八落.
啉的一聲響,一枚牀弩帶着淋漓的鮮血,從陳濤的頭上掠過,唬得他身邊的親兵一下子將他撲倒在地上.那支牀弩一路之上,也不知射穿了幾名齊軍士兵的身體,整個弩杆之上,全是鮮血,只是從他們頭上掠過,便讓他們的身上沾滿了掉落的鮮血.
牀弩沉重,基本上被用來守城,
“殺!”牀弩過來,如潮的紅巾軍從林間殺了出來,領頭一人,手裡提着一柄抖動間便嘩啦啦作響的九環大刀,咆哮着向着齊軍衝來.
被牀弩撕扯得稀亂的齊軍前部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紅巾軍衝入陣中,瞬息之間,腥風血雨便成了場間的主流,虎頭帶着特種大隊的士卒作爲前鋒,又豈是齊軍士卒所能抵擋的?
看着前鋒部隊血肉橫飛的場面以及瞬息之間便被沖垮的場景,陳濤的靈魂終於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之內.
“撤退,退!”他大聲吼道,猝然遭襲,連二接三地遭遇打擊,士氣已失,現在他相信朱巍所說的紅巾軍戰鬥力驚人是一個事實了.
現在先機已失,他只能謀求後退,保存實力,然後尋找機會與朱巍取得聯繫之後,再圖謀與紅巾賊一決高下.
銀盆山頂,趙一安有些緊張地一直在看着遠處的戰鬥場面,這是他們這些參謀第一次完整地策劃一次戰鬥,這頭一把火能不能燒起來,能不能燒旺,可代表着他們這些參謀以後在軍中的地位和前程,雖然有漢王的大力支持,但如果沒有拿得出手的成績,也絕不會讓人信服,軍中,最能說服人的落到最後,仍然是你個人的能力.這個能力可是決勝千里的武勇,也可以是運籌帷幄的智慧.
看到齊軍將領終於作出了撤退的決定,而且退走的方向,果然是石橋坪,一顆心終於落回到了肚子中,大事定矣.
“走,我們去太平店!”趙一安興奮地站了起來,對身後的一羣參謀道:”這些齊軍驚魂未定,在石橋坪遭到魏志文的再次阻擊之後,肯定會無心戀戰而再次退往太平店,白候爺在哪裡等着他呢,他們一退再退,到了那裡,已是強弩之末,便是想跑,也跑不了了,咱們這些人,從部隊被抽調之後,很長時間沒有打過仗了,大家手癢不?”
“當然手癢了!”一羣參謀大笑起來.
“好,那種們就去太平店,再過過打仗的癮,以後這戰場血戰,只怕離我們會越來越遠了.”趙一安一溜煙地向着太平店方面而去.
高唐城下,兩天時間已經過去了,數萬流民每天都在如同蟻羣一樣,挖土,壘土,一點一點地向着高唐城靠近.城內的朱巍亦是越來越焦急,因爲他赫然發現,這些流民每天的工作,並不是毫無規劃,漫無目的,而是很有針對性.很顯然,指揮這些流民的是一個攻城高手.
如果在他們發動進攻的時候,援軍還沒有來的話,高唐城只怕真得就危險了.城內的騷亂暫時得到了平息,因爲王琰大開殺戒,在連續抄了兩個豪紳地主的家之後,其他的人終於在刀鋒之下低下了頭,乖乖地拿出了屯集於家中的糧食,城內百姓雖然每天只能購得定量的一點數量可憐的米麪,便總算是不會餓死了.
但朱巍知道,這樣的情況,也只不過讓高唐城多維持幾天而已.
而城外,橫刀主持的堆集攻城坡道,打造攻城器械的動作,已經加快了速度,在朱巍還矇在鼓裡的時候,他已經接到了來自銀盆山的軍情報告,齊軍援軍已經被白候爺率領的部隊團團包圍在太平店,覆亡已經指日可待.
攻城坡道已經進行到最後的階段,而這最後一段,卻必須要用生命來付出代價了,因爲那已經進入到了城上遠程武器攻擊的範圍.而這,必須由有經驗的士兵來完成,如果讓這些流民來做的話,犧牲未免太大了.
第三天的深夜,橫刀終於等到了白羽程的歸來,陳濤在石橋坪遭到魏志安的二次伏擊之後,果然未加抵抗便又一路逃到太平店,連續的奔逃讓他們耗盡了最後的力氣,在這裡,他們被白羽程堵住,身後虎頭與魏志安兩軍也適時趕到,三路軍隊合擊,將陳濤團團圍住,陳濤進行了最後的抵抗,一天之後,全軍覆滅,連陳濤也在受傷之後,被生擒活捉,帶到了高唐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