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像被一條踩了尾巴的貓,宇文恪一下子跳了起來,劈手揪住報信軍官的脖令子,怒喝道:“你在胡說什麼?”
軍官的聲音發顫,“大將軍,宇文垂將軍兵敗,現在正在回來的路上,信使已經到了大營,我擔心走露消息,影響軍心,所以將他藏起來來了。
“怎麼會敗?怎麼可能會敗?”宇文恪頹然鬆開了軍官,後退一步,不敢置信地搖頭着,“這一定是徵東軍的詭計,大雁湖只有五千步卒,而且孫曉已經被我調動起來了,阿垂帶着五千騎兵,怎麼可能敗?”
“大將軍,信使說,宇文垂將軍本來就要成功了,可在最後關頭,高遠率領他的紅衣衛突然趕到了。”想起那個信使所描述的紅衣衛的殘烈,軍官不由激凌凌打了一個冷戰。“宇文垂將軍說,要大將軍趕緊拿主意,現在高遠正在後面窮追不捨,而據他估計,高遠應當還有援軍在後頭。”
宇文恪臉色蒼白,短短的時間內,倒是彷彿老了十數歲一般,先前的意氣風發此時蕩然無存,人似乎也在瞬息之間佝僂了下來,“這樣也會敗?怎麼可能敗?”
看着宇文恪有些神不守舍的模樣,軍官有些發急,“大將軍,現在先鋒城的許原,統萬城的嚴鵬,像兩個瘋子一樣,投入了所有的兵力,現在我們兩條戰線之上都告急,趕緊出動騎兵吧,否則幾條浮橋萬一有失,等高遠趕到,我們可就沒了退路。”
“對,浮橋,一定要守住浮橋。”宇文恪一下子跳了起來,“傳令給田宗敏,不惜代價,守住浮橋。”
“將軍。田將軍已經守了三天,兵力損失較大,如果不出動騎兵,只怕他難以守住了。”
“騎兵?”宇文恪搖頭道:“許原手裡還有二千騎兵一直沒有動,嚴鵬手裡至少有一千,這三千騎兵從開戰以來,一直沒有出動。他們肯定在瞄着我們的騎兵。如果讓他們纏住,只怕便難以脫身。要是讓高遠再趕到,可就麻煩了。”
“大將軍,那現在我們怎麼辦?”
“讓步卒掩護騎兵先過河。”宇文恪斷然道。
陳斌揮刀砍翻了面前的又一個敵人,眼前突然一空,發現自己的前方不遠處,已經是奔騰不息的遼河河面,前方竟是再也沒有一個敵人,這一輪衝殺,他終於殺透了東胡人的陣形。只是擡頭瞄了一眼河水。一個轉身他立即轉向另一個方向,衝殺過去,而在他身後,是源源不絕的徵東軍士卒從這個缺口之中涌入。
守衛這座浮橋的東胡人立時便切成了左右兩段,而更多的地方,亦正在被從中擊穿。
田宗敏嘆了一口氣,終究是沒有擋住。但更讓他疑惑的是,宇文恪手下的騎兵爲什麼沒有出動,假如此時又騎兵來掩殺,守住這座浮橋,應當是沒有可能的。
“退!”他亦是決斷之人,一見事不可違。立時便決定放棄身後的這座浮橋,退向中軍方向,哪裡還有一座最大的浮橋,在過河之時,這座浮橋可是承擔着宇文恪騎兵渡河的重任。
先鋒城中,許原看到了渾身浴血的陳斌。
“好樣的!”他大力地拍着陳斌的肩頭,“這纔是我徵東軍的將領。”
陳斌齜牙咧嘴。這一仗打下來,即便身上穿着最好的盔甲,但這些盔甲也只不過是護住了身上的要害之處,其它地方,也不知受了多少傷,先前惡戰之中不覺得如何,此時一停下來,頓時覺得渾身處處疼痛。
“軍長,我們已經準備好了火脂等物,只要你一聲令下,便可以將這座浮橋化爲飛灰。”陳斌道。
“燒了他麼?”許原頓了一下,“不,不,不!”他連連搖頭:“陳斌,情況有變,這座橋我有大用。你還能戰否?”
陳斌一挺胸脯,“當然能戰!”
“好,你的師長倪華宗與二師陶家旺現一正揮軍逼迫宇文恪中軍,你率隊跟上,作爲預備隊,一來好好地休息一下,另外嘛,在必要的時候,就要衝上去給予對手致命一擊。”
“明白!”陳斌轉身欲行,走了幾步,突然又停了下來,轉過身:“軍長,我們的騎兵,是不是要過河?”
許原怔了怔,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陳斌,有你的,居然能猜到這一點,不錯,我們的騎兵要過河,剛剛傳來消息,都督已到,在大雁湖大破宇文垂宇文明率領的騎兵,現在都督在前,孫司令官在後,大軍正向這裡奔來,如果我所料不錯,宇文恪這老小子肯定要跑了。”
陳斌頓時狂喜,“我軍援兵已至,如果能斷了宇文恪後路,可就將他包了餃子,要是這一戰將宇文恪留在了這裡,河套平原之爭,我軍可就大佔上風了。”
“那是自然,宇文恪心比天高,可是命比紙薄,本來通盤計劃沒有什麼破綻,但偏偏撞上了我家都督向來算無遺策,這一下子撞在了鐵板之上,將一條小命可也要送在這裡了!”許原縱身狂笑。
陳斌興沖沖地跑了出去,此時身上那無數的傷口,竟也不感到那麼疼痛了。
“公孫義,洛雷,嚴孝和!”許原轉過頭來,看着左右三名開戰以來,一直在作壁上觀的三名騎兵將領,其中公孫義和洛雷是他麾下騎將,而嚴孝和則是嚴鵬的第二軍將領,開戰之後,兩人部下騎兵,都不足以與東胡人抗衡,乾脆便合兵一處,以求在關鍵的時候能起到大作用,現在看起來,當初的決定,實在是太英明瞭。
“陳斌已經控制了一座浮橋,現在你們要做的是,就是以最快的速度過河,拿下宇文恪在對岸的留守人員,然後封住他們的退路,記住,這幾天來,步卒們已經流了足夠多的鮮血,你們剛剛也看到了陳斌渾身上下都看不到多少好肉了,不要讓他們的血白流,這一戰,我們要的是一場完美的勝利。”
“遵命!”三人齊齊躬身。
“公孫義,此戰由你指揮。如果出了漏子,你知道後果!”許原冷然道。
“明白!”公孫義頓時精神大振,這可是一支超過三千人的騎兵,是第一軍和第二軍所有的騎兵都集合在一起,也是他公孫義指揮的最大規模的一支騎兵:“要是讓宇文恪跑過了河去,我公孫義提頭來見。”
“提頭倒也不必,只不過這騎兵師長的位置,可就與你無關了。”許原哈哈大笑。“趕緊的,宇文恪現在一定要跳牆了。”
宇文恪現在的確氣敗壞,因爲田宗敏正在衝着他咆哮。
“你的騎兵呢?騎兵呢,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不投入騎兵作殊死一搏,現在徵東軍肯定在調集兵馬,奔着你的中軍來了,等他們到了這裡,列開陣式,你的騎兵還能啃得動嗎?趁着他們現在還在調集之中,立即佈署騎兵,半道而擊,將他們隔離開來,我們就還有機會。”田宗敏揮舞着手臂,毫不顧忌帳內大大小小的東胡將領。
“本將指揮作戰,用不着你指手劃腳,自有統籌安排。”宇文恪怒道:“你丟了浮橋,還敢在這裡指手劃腳,道本將不敢動用軍法嗎?”
田宗敏狂怒,“宇文將軍,你說這話不怕虧心麼?一萬多步卒,守衛三座浮橋,每一道橋只能分得三千餘人,面對着倍數於我的徵東軍,我足足守了三天,如你肯出動騎兵策應,怎麼會是現在這個結果。現在你派出去的奇兵已經被擊潰,敵人正趁勢反攻,如果不將正面之敵先行打退,我們想退也退不了。讓對方糾纏住,便只有死路一條。此時你竟然只想着讓騎兵撤退,你是想將所有步卒都丟給徵東軍麼?”
“騎兵纔是我東胡根本!”宇文恪傲然道:“只要我東胡鐵騎還在,徵東軍就不敢放肆,步兵,嘿嘿,訓練容易,田將軍,我東胡轄下人丁衆多,就算這一戰,將怕有騎兵都葬送在這裡,但只要掩護騎兵順利撤走,最多半年,便又能給你組成一支萬人甚至更多的步卒來,此事不容再議。”
田宗敏氣得一佛昇天,二佛出地,瞪着宇文恪,喘着粗氣,竟是說不出話來,只是指着宇文恪,嘴脣蠕動:“宇文恪,你這樣子是要吃大虧的,到時候步兵不保,騎兵也走不脫,必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左路浮橋已經丟了,對方將領只要腦子正常,必然會派兵直渡浮橋,去堵你後路,此時退是退不了的,孤獨一擲,全軍出擊,至少要打退對方的反攻,才能贏得充足的時間後退。騎兵,只有騎兵,才能扼制對手的反撲。”
“田將軍!”宇文恪拍案而起,“你只是我東胡的客卿,不是我的上司,來人啊,請田將軍先過河,宇文浩,由你接手指揮步卒抵擋敵人,所有騎兵,準備過河。”
兩個東胡衛兵撲上來,一左一右挾住田國敏,便向外拖去,田國敏一邊掙扎,一邊怒吼道:“宇文恪,你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