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東軍先鋒一中已至河套平原,就駐紮在遼河邊上,開始修建大營,索普有心佔據河套平原,對這塊地方一直相當關注,哪裡會不知道這一點?對於徵東軍高遠意圖與他搶佔這塊地盤,也是心知肚明,但他卻是暫時顧不上這一頭兒。
與大燕的戰爭已經結束半年了,但和林的震盪餘波未盡。一場大戰,燕軍逼近和林城下,東胡險遭亡族亡種之命,雖然獲得了最後的勝利,但控制區內,經濟民生亦遭到了極大的破壞,特別是像榆林,遼寧衛這些地方,一個被高遠臨走時點了一把火,一個在周玉胡彥超撤走時點了一把火,兩個重鎮都燒成了一片白地。
老王戰中病逝,兄弟鬩於牆,索克與他的親族屬下,被大批屠殺,凡此種種,雖然獲得了最終的戰爭勝利,但整個東胡仍然人心惶惶。
平復國內危機,恢復民生經濟,便是索普面臨的一大任務,也是他初登王位之後的一次大考。但在索普看來,在做這些之前,他還有一件事更重要的大事要做。
那就是建立一個與遙遠的西邊,那個強大無比的秦國一樣的國家制度的夢想。保持東胡的這種鬆散的部落聯盟制度,終有一天,東胡會被中原人逼得無路可走。
東胡人自詡鐵騎天下無雙,卻一直沒有走出過遼東大地,與燕人鏖戰多年,雖然獲勝的時候更多一些,但卻永遠也沒有機會一窺中原的繁華,究其原因,便是這種鬆散的聯盟體制,有好處的時候,大家一涌而上,誰都想分得最肥的那一份,而一旦遇挫,所有人想的第一件事。不是團結一致,共克難關,而是保存實力,然後覬覦同伴。想法設法去吞併其它部落壯大自己,這樣彼此防範的結果,就是東胡各部永遠也不能擰成一股繩,每每十成的力量,能用出六七來,便算是很不錯了。
如果再這樣下去,用不了多少年,東胡人的利境就會很不妙了。
秦國人席捲天下之勢已成,索普可不會認爲當秦國人當真一統天下之後,會放任他們在遼東這片大地上逍遙自在。秦人不是燕人,如果到了那個時候,秦人大舉而來的時候,東胡人只怕就要亡種滅族了。
想要避免這種結果,想要在這片壯麗遼闊的大地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想在歷史上濃墨重彩地爲東胡人留下亮麗的一筆,便得先強大起來,打鐵尚需自身硬,這個世界,沒有人會同情弱者。
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機了。索普明白,這是他最好的機會,也是他唯一的機會。如果不好好把握這一次,他將永遠也不可能實現自己的夢想。
對燕國的一場大勝,讓索普的威望在東胡達到了頂點,那些強大的部落,經過米蘭達的清洗,再加上與燕國的戰爭。此時正柔弱的無以復加,以前跟隨索克的那些部族正急於想在他面前證明自己的忠誠,以避免被他幹掉,可以說,現在是索普最強大的時候。
如果這個時候不做。那他會後悔一輩子。
打破各部落之間的樊籬,建立一個類似秦國的中央集權體制,將所有東胡人的力量集結起來,形成合力,索普相信,只要所有的東胡人都團結在一面旗幟之下,東胡人不敢說天下無敵,也絕不會是任人欺凌了。
在與燕人交戰的最後時刻,索普藉着收拾收尾的機會,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人馬,向和林集結,對和林形成了絕對的控制,取消部落聯盟,建立中央集權制度國家的計劃,有條不紊的展開。
相對於這一件大事,高遠的徵東軍進駐河套平原,有心染指這一區域,對索普來說,根本就不是一件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與高遠交手數次,索普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讓人驚訝的將領,統率人馬不多,但戰鬥力極其強勁,自己與其交手數次,都以敗北而靠終,但勝敗乃兵家常事,索普雖然有些氣惱,但也並沒有放在心上,以前兩人尚算勢均力敵,但當自己站到東胡人最高統帥的位置上之後,兩人也將不在同一條水平線上了,再次交手,索普相信,自己可以完勝他。更何況,現在這個高遠自己還一屁股屎沒有擦乾淨,便想着將手伸得這麼遠,只怕最後將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麼也得不到。
戰事結束之後,燕人之間的一場內訌讓索普覺得驚訝,但也讓他高興無比,他曾經希望高遠與檀鋒,周玉大幹一場,將燕國攪得稀亂,這樣,等自己完成國內的整合之後,便可以揮兵東來,說不定能趁着燕國內亂之際,將這個東胡人的宿敵徹底拿下,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東胡人不僅可以傲嘯這片大地,甚至可以更進一步,圖謀整個中原。
不過很顯然,不論是高遠也好,還是周玉檀鋒也好,都不是傻子,檀鋒周玉一擊不中,當即便與高遠握手議和,這雖然讓索普有些遺憾,但並不失望,必竟這些人能走到這個高度,沒有一個人會是傻子,自己能看到的問題,他們沒有道理看不到。
燕人指望自己與高遠拼個你死我活,他們到時候好坐收漁翁之利,未免太小看自己,也太高看高遠了。
高遠一心兩用,既要與自己交手,又要時刻防備着檀鋒周玉下刀子,一心二用,能有好下場纔怪。
等自己完成了所有的整合工作,便會出手,讓高遠看一看,什麼纔是真正的天之驕子。
現在的高遠,在索普的眼中,的的確確是一個弱者,不論是針對自己而言,還是對於周玉檀鋒而言,都是如此。
一個強者不會在乎弱者在身前叫囂的,因爲強者自己心裡很清楚,不是收拾不了你,而是有沒有必要現在收拾你,或者說,現在就收拾你,對我的好處足不足夠。
先做完了眼前的事情,再去滅了這個跳樑小醜。
當然,索普不是那種目空一切的人,戰略上藐視高遠,是因爲現在高遠與東胡之間巨大的實力差距,而具體到單個的戰爭之上,高遠所表現出來的才能,仍是讓他驚豔不已,第一次榆林之戰,只能看出此人膽大無比,但第二次東胡之戰之中,在那種極其困難的情況之下,他居然將克勒三族打得幾乎全軍覆滅,讓鐵嶺部吃了一個大虧,然後安然逸去。
有鑑於此,他對了解高遠此人也生出了極大的興趣,他眼前有一個人,便很瞭解高遠,說起此人,倒也是高遠的熟人,兩人是同鄉,鄰里,說起來倒也是一個很故事的人。
這個人叫霍天良。曾經的扶風紈絝子弟,如果沒有此人的那幾刀,高遠也不會出現在這個世上,高遠的崛起,起實就伴隨着霍家的衰滅,後來令狐家爲了滅口,將霍家整個殺得乾乾淨淨,僅餘下了霍天良一個,此人歷經家族慘劇,性情大變,倒是從一個紈絝子弟陡然之間便成長起來,破相逃生,先是投靠葉天南,獻出令狐一家裡通東胡等一系列罪證,是葉天南得以堂而皇之的將令狐一族打入深淵,後葉天南事敗,便又投了寧則誠,而寧則誠倒臺之後,他思前慮後,最終完全投靠了東胡人,他是燕人,熟悉燕人內部的一切,而且手中還掌握着當年燕國與東胡走私的一條完整路線,對於索普來說,倒是一個可以重用的人,這樣的傢伙,無根無底的浮萍,除了依靠自己,並沒有其它什麼出路。
此人雖然人品不佳,背主另投跟玩兒似的,但倒也有能力,索普相信只要自己一直強大,這個霍天良就會像狗一樣的匍匐在自己的腳前。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只要忠於自己,人品上有瑕疵並不是不能容忍的事情,而上位者倒正是可以利用手下的這些弱點來控制對手。
現在的霍天良,在索普手下可謂是深得重用,不僅仍然掌控着那些走私線路,還肩負着與齊人打交道的任務,齊人的算盤索普很清楚,但送上門來的好處,哪能不要?不說哪些工匠可以極大的提高東胡人在各個方面的技術水平,單是那些來自齊國的軍官,索普就很看重,想要在以後大展拳腳,就必須騎步並進,這些軍官來到東胡,是幫助他訓練步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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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胡人轄下並不缺人丁,等到他完成了集權的第一步之後,第二步就是完全赫免各部落卑鄙的奴隸,這些奴隸來源複雜,形形色色,數百年來,已經形成了龐大的人口基數,而且也在東胡紮下了根,給這些人平民身份,讓他們用戰功來搏取自己的前程,這完全是可行的。以往東胡作戰,只憑本族人馬,而這些奴隸,最多是作爲騎兵的輔兵出現,未免太浪費了,加以訓練,配以武器盔甲,便可以成軍。
索普並不擔心這些人作亂,這些奴隸大多已經在東胡落地生根,家人,親族都在這裡,一人作亂,全家皆死,相信沒有誰會腦子抽瘋,相反,自己給了他們希望,會激起他們極大的熱情,索普甚至覺得,到時候,恐怕這些人會比本族人馬更兇猛。
從霍天良哪裡,索普知道了高遠的很多事情,知道了高遠的成長史,知道了那一句名揚天下的待我長髮及腰時,君來娶我可好!從霍天良的嘴裡,索普輕而易舉地勾勒出了高遠的成長史,這是一個內心極其強大的蟲子,也是一個一旦確定目標,便絕不放棄的蟲子。
但是蟲子就是蟲子,哪怕他再強壯,在猛獸的眼裡,仍可以輕易揉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