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曬得人有些昏沉。
出了中街,再經過鬆柏巷子青石路,順着穿城而過的碧波湖支流旁的青石路上,往東邊走幾裡地就能回到居住的小院。
鹿兒年紀還小,走不得太多路,粉雕玉琢的臉蛋上滲出了些許汗水,吐着小舌頭也沒喊累。
“我揹你吧。”
劉弊見狀,輕笑一聲,蹲下讓她爬到背上,抖了兩下身子,鹿兒才抓穩。
站起來,剛走了兩步。
突然,劉弊眉頭皺起。
剛剛蹲下來時,角度剛好往後看了眼,有個渾身籠罩在黑衣中,頭戴蓑帽看不清長相的漢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身打扮很有辨識度,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剛剛從中街出來時,這個漢子也跟在他們的後面。
“巧合?還是邪修找上門來了?”
不知什麼原因,劉弊覺得不太對,除了身上的裝束,他敏銳的精神力下,覺得這個漢子有些說不上來的奇怪,總之……和平常人有很大的區別。
最壞的結果,就是周慧僱的幽鶴道人發現了他。
劉弊並沒有露出什麼異色,很快回過神來,畢竟天下奇人異士數不勝數,也不一定就是衝自己來的。
但稍稍試探下,還是很有必要的,若目標是他,就要做好應對的準備了。
鹿兒歪着小腦袋,望着旁邊幾個被着書袋蹦蹦跳跳的小童,眼中有些好奇,小聲道:“劉弊哥哥,那些小朋友們都是去做什麼的呀?”
劉弊愣了一下,收回思緒道:“那幾個孩子五六歲的模樣,應該是去蒙學的吧。”
“蒙學是什麼?”
劉弊解釋道:“就是和差不多大的小朋友待在一起,有夫子會帶着你們唸書識字,教些做人的道理,以後就是個有文化的小朋友啦。
太貪玩的話,兇巴巴的夫子還會拿戒尺打手板心呢,可疼了。
小鹿你想要念書嗎?”
“打……打手板心?”鹿兒打了一個激靈,把臉往劉弊脖子上縮了縮,“蒙學好恐怖……”
說完,鹿兒望着那幾個蹦蹦跳跳走遠了的小童,又露出了幾分希翼,弱弱道:“要是能唸書的話,好像也挺好玩的。”
劉弊笑道:“這還不簡單,咱們去買幾本蒙學的書,讓姐姐教你便是了,等過段日子,再送你去和小朋友們一起。”
鹿兒和長孫蘭兩個小姑娘待在院子裡也閒得慌,但貿然出去又怕不安全,給她們找點事做也不錯。
拐進旁邊的巷子,七彎八繞後,他們來到了家略顯老舊的店鋪,門口撐着個大大的油紙傘,下面有個清瘦老叟躺在搖椅上喝茶。
淡淡的書香從裡面飄來,看起來應該是個書鋪。
“老丈。”劉弊想抱拳行禮,但無奈身上東西太多,背上還掛了個小姑娘,卻是有點施展不開,只得朝老丈尷尬一笑,道:“此處可有幼童的啓蒙書籍?”
許是看他拖家帶口的,老頭也沒在意,指了指裡頭道:“自然是有的,進去左手邊,第三個書架,最下面那一層就是了。”
老叟頓了頓,又提醒道:“沒認過字的話,最好先從《千字經》和《童言》開始,這兩本比較簡單些。若是識字的,便可看《乾公遊記》與《少儀禮訓》。”
劉弊微微點頭,道:“謝老丈指點。”
“嗯。”老叟應了一聲說完,不在說話,又閉目養神了起來,似是恢復了剛剛假寐的狀態。
劉弊把鹿兒放下,讓長孫蘭領着她去找書了,進門的時候還回頭看了一眼。
那黑衣漢子已經不見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面容陰鬱的青年人,此時正若無其事在街邊的瓜果攤前挑挑撿撿,眼睛時不時的往他這看來。
雖然換了人,但劉弊心中已經瞭然。
自己被人盯上了,這青年和夜裡交手的那個邪修,身上帶有的惡意如出一轍!
兩人目光對視的一剎那,那青年的目光中分明露出了絲絲煞氣,雖然青年很快就轉過頭,裝作視而不見的樣子,但還是被他察覺到了。
“還真是陰魂不散,這麼着急就要動手了嗎?”
劉弊心中一沉,不露聲色的扭頭走進書店。
這店鋪外頭看着破舊,裡面其實不小。說是書店其實並不完全,這裡還有不少字畫,紙張,硯臺之類的東西放在架上。
“這是?”
前面有個桌子,應該是店老闆自己用的,上面疊着數十張巴掌大小的紙張,有的散落在桌上,湊近了看,還勾連着一圈符文,三行高深玄奧的文字,都是劉弊不認識的。
筆架上掛的毛筆並非木質,而是某種獸類的骨頭。還有硯臺裡的鎏金液體,正散發着淡淡的靈氣。
“這老闆,也是修行之人?”
雖然對符道的瞭解還不深,但劉弊看過《小符經》,上面對此是有說明的,這都是制符必備工具。
“這位小友對符道感興趣?我這符筆符紙符砂也是賣的。”
回頭一看,老叟左手背在背後,右手拿着紫砂壺已經走了進來,不知爲何,這老頭有種讓人難以言喻的氣度。
劉弊心中暗暗驚訝,沒回頭看之前,他根本沒有感覺到有人靠近,那老叟卻已經走的如此近了。
“我還以爲您這是書店呢,沒想到賣的玩意還真不少。”
“你個後生,連我這是幹什麼的都不知道,就一腳踏進來了,也是奇事兒。”
老叟輕笑一聲,擡手指了指掛在堂上正頭頂的木匾。
“珍筆齋。”
劉弊尷尬一笑,道:“剛剛心裡在想事兒,還真沒注意,出醜了,您這要是有制符材料的話,便給我來上一套吧。”
清瘦老叟微微點頭,走進了櫃檯後面。
剛剛他一直在思索着解決的辦法。
那邪修不知來歷,從上次交手來看,若是全盛時期,他最少有內氣前期的實力水平,而且手段詭異,可能會有意料之外的招數,就比如上次那個突然暴走的惡嬰。
不過現在邪修並沒有出手,顯然是因爲現在白天,人多眼雜,自己又是怒濤門徒,他纔有所顧忌,不過照前幾次作案的手法來看,這人顯然是個心狠手辣之輩,如同隱藏的毒蛇般,一旦有機會,絕對要狠狠上來咬一口。
“不知純陽琉璃體大成,對上內氣境如何……”
劉弊眼中寒芒隱沒,壓下了紛亂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