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三十的早上,天晴得很乾脆,太陽剛露臉,梅美的母親就將家裡的被褥全晾在了院裡,兩個老人爲了迎接梅美回家忙得不亦樂乎。
“我說老梅啊,咱就把兒子的那間房給梅美住得了,反正他有自己的房子,再說過年也不回來的。”梅美的母親抱着新買的被單對正在彎腰拖地的老伴說。
“那當然好了,我也正有這個想法。那間房通風又向陽,還有一個大陽臺。再給她添個鞦韆式的搖椅和幾盆海芋文竹什麼的就全齊了!以後女兒那裡看書聽音樂對她的身體有好處,你說是吧?”梅美的父親停下來,一邊喘氣一邊興奮的說道。
“呵呵,老頭子,還是你想得周到啊!就這麼辦!”梅美的母親將被單放在沙發上,接過老伴手中的拖把心疼地對他說:“你看你喘的,歇着吧,讓我來!”說完就繼續幹了起來。
梅美的父親去廚房泡了一杯茶坐在沙發上開始休息,看着家裡嶄新的一切,老人的心思就活動了起來。想像着女兒今天就要回來他的心情無比激動,這以後的生活就不再有寂寞、單調和內疚了,一家三口在一起那是多麼令人嚮往的日子啊。想着想着他又開始回憶起過去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每當他揭開塵封的第一頁,看到的便是梅美那心酸的童年。最讓他揪心的一幕是女兒七歲時的那個除夕,那一天他帶着三斤五香花生從廠子裡早早下班回來,兩個孩子一接過花生袋子就高興得跳了起來,那年頭也沒什麼好吃的,就過年時那點念想,心裡對孩子也很愧疚,就由着他們吃了起來。兒子梅平裝滿兩衣兜花生就出門玩去了,等到梅美剛將放了一把到書包裡的時候,這時梅美的母親正好發現了,她當場就給了她狠狠的兩耳光,還死死地揪着她的耳朵惡毒地咒罵着:“我叫你吃,叫你吃!養了你這個賠錢貨算倒了我八輩子黴了!讀書要花我的錢,吃穿要花我的錢,也不知道省省,你以爲這東西是給你吃的啊?你吃得再好最後還不是別家的人,還跟弟弟搶食,把弟弟餓死了,難道指望你以後來養我們啊!”
梅美當時極度委屈和驚恐的樣子至今還清晰地映在父親的腦海裡——當時她瘦弱的小臉色變得慘白,映襯着兩側臉上鮮紅的掌印讓人觸目驚心,漲滿的淚水不住地在眼眶裡打着轉,爲了不哭出聲而將嘴脣死死地咬着,鮮血從嘴角里流出來一滴一滴地落在破舊的花棉襖上……從那時起,梅美的性格就讓他無比擔心,這個孩子的心太重了,在家裡,她既敏感又麻木;在外面,待人態度冷漠卻又非常倔強,學習方面好強卻又有些孤僻……其實梅美能有今天這樣的一個結果是他很早就預料到的,只是沒想到是那樣的慘烈。
“唉……”梅美的父親想到這些心裡就一陣陣的刺痛,他深深地嘆了口氣重重地歪倒在沙發上,臉上滿是無限的悔恨和悲傷。
“老頭子,你怎麼了?”梅美的母親聽到老伴的嘆息聲走過來問道。
“幸好女兒大難不死,還有機會給我們贖罪,要不然,我到死也不瞑目的啊!”梅美的父親說得老淚縱橫。
“好好的怎麼又想想這些呢?說不定孩子一會兒就到了,你得高興點纔是。要說也是我這個當媽的做得太不應該,我這幾天想了很多,女兒來了就不要再讓她離開我們,就當是重新生養她一次,我要當個小孩一樣的去疼愛她。”梅美的母親說着說着也流下淚來。
“你能這樣想我很欣慰,以後我們一家重新開始吧,一定要把失去的東西彌補回來。”梅美的父親有些激動,他去掉杯上的蓋子將茶遞給老伴。
這兩個吵吵鬧鬧了一輩子的夫妻到老了反而相敬如賓了起來。
正在這時門鈴響了起來。
“一定是女兒回來了,我們快去看看!”梅美的母親一下子站起來扯着老伴往門口跑去。
“啊!是你們啊!可辛苦你們了,梅美回來了嗎?”梅美的父親一開門見到的是耿子聰和李萌萌。
“伯父,伯母,真對不起……昨晚,昨晚……梅美失蹤了!”耿子聰說完這段話,心臟彷彿受了重擊一般的幾乎要虛脫掉了,在路上她就一直在想該怎麼樣面對這兩位大耆耆老人。
“啊!我可憐的女兒,你在哪裡啊……”梅美的母親不防聽到的是這樣一個消息,身子一軟就要倒下去,幸好有李萌萌和梅父趕緊攙住了她。
耿子聰見此情形,心裡愧疚得恨不得立刻從樓上跳下去。畢竟一切皆是因她而起啊!
從梅美父母那裡一出來,耿子聰就和李萌萌分手了,自然李萌萌春節的鄉下之行也取消了,兩人約定分頭想辦法一定要找到梅美。所有尋人的手段在最短的時間內就付諸實施了——報警、登尋人啓事、街上貼小廣告……
而在這個萬家同慶的節日裡,兩個心急如焚的家庭沒有半點喜慶的氣氛,每天四處奔波着,他們內心無時不在急切地呼喚着:孤單的梅美啊,你究竟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