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時候,鍾晴從晨光裡醒來,已經是初秋的天氣,山上已經開始有些涼意了。
門外有零碎的腳步聲,應該是克朗在跑來跑去。
鍾晴起身下牀,緩緩拉開房門。
克朗聽見開門的聲音,立刻笑咪咪的喚她,“姨姨,早。”
鍾晴微笑着柔聲道,“早。”
克朗又過來拉她的手,“姨姨,阿媽已經做好早飯了,我們去吃。”
阿媽,是克朗父親從外面帶回來的女人,性情柔順,對克朗很是疼愛貼心。
聽說也是一個苦命人,因爲不能生育,被婆家嫌棄離婚,家裡雙親入了土,兄弟不肯相認,所以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親人。
鍾晴突然的到來,讓這個樸實的農婦很是意外和惶恐。
她雖不太識字,但偶爾也會看電視,知道鍾晴是電視裡的人,是明星。
起初她很是小心翼翼,可經過幾天的相處之後,她已經能平靜的將鍾晴當作一個朋友或是一個客人。
克朗的爸爸最近又離家打短工,只留下家裡娘倆奶孫三個,日子仍然很平靜。
但小半年不見,克朗長高了,人也開朗了許多,他家還建上了新房子,就在原來的老屋地基裡。
山寨裡也有些變化,克朗說,新的小學樓已經快要建好了,馬上這個九月,他就可以上學。
連上山的路,也重新修了一遍,鋪上了平整的水泥,再也不會一到下雨天就坑坑窪窪危險得不行。
鍾晴微笑着看他眉飛色舞的講着這些開心事,她也從心底裡替他開心。
其實連胡星星都不知道,綜藝結束之後,鍾晴曾經悄悄給村裡捐了一筆錢,錢不多,但卻是她辛苦了這一年來大部份的存款,只是這次來,她似乎覺得還是有些不對,這村子裡的變化太大了,難以置信,這會是她那一筆小錢能改變的結果。
“姨姨,等我成爲中衡小學的學生,我就給你寫信好不好?”克朗摸着自己的書包,滿懷憧憬的轉過頭來。
鍾晴的心口一跳,她似乎有些沒聽清。
“我馬上就是中衡小學四年級的新生了,我要給你寫信。”克朗又大聲重複了一遍。
鍾晴已經呆住了,她的眼底突然聚起一片水汽,眼眶也慢慢紅了。
中衡小學……
鍾晴……商衡……是啊,她怎麼就沒想過,那或許是他的手筆?
“姨姨?”克朗又叫了她一聲。
鍾晴從呆滯的狀態裡回過神來,有些尷尬又有些欣慰的看着克朗的眼睛。
“我覺得姨姨不開心,爲什麼呢?”克朗歪着頭皺着眉頭,已經有了小小少年的風度。
“沒有啊。”鍾晴下意識的否認。
“可姨姨笑的時候眼睛卻不笑,姨姨,你是不是在想什麼人?”
“沒有,你一個小孩子懂什麼。”鍾晴想盡快結束這個話題。
克朗卻不肯停住好奇,“是商叔叔嗎?姨姨是在想他嗎?”
鍾晴:“……”
難道她的狀態真有這麼挫,連克朗一個孩子都看穿她的心事了?
“姨姨,你和商叔叔吵架了嗎?”克朗又問。
這一次,鍾晴卻緩緩搖了搖頭。
她沒有回答克朗的話,也沒有告訴他,她並未和商衡吵架。
他們只是分手了。
是她單方面的決定。
很艱難才作下的決定。
*
頭頂的天空像是一塊鑲滿水晶的幕布,繁星點點,包裹着天邊一輪碧玉的圓盤。
夜已經深了,鍾晴還披着外套坐在門口,偶爾一陣微風吹過,涼意便順着指尖漸漸爬上來。
視線的前方很空曠,因爲建了新房,所以原本老屋前的那棵大樹已經不在了,連地上也沒有了樹根的痕跡,目光所及之處一片陌生,根本尋不到半點從前的模樣。
可她呆坐了很久也捨不得起身,任夜風在身上吹拂拍打個不停。
手機仍然關着,外面的世界都被她刻意隔斷在外面,只是,看着那一方黑黑的屏幕,鍾晴的腦子裡總是能自動浮現起當初拍明星莊園時那些個驚喜忐忑又甜蜜雀躍的夜晚。
那個時候,她也像此刻這樣,抱着手機枯坐在黑夜裡,她總是在等他,等他突然的來信。
大山裡信號不好,她次次都得爬到那棵大樹上去,像一隻毫無形象的母猴子。
而今時過境遷,不過短短數月而已,大樹沒了,當初那種甜蜜焦灼的心情也沒有了。
愛過之後,恨過之後,心已經麻木了。
鍾晴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是什麼心理,圈子裡的工作,林家的變故,還有商衡揹着她所做的那一切,所有的一切,她都失去了熱情。
只是覺得累,特別累。
林家對斕曦做的事,讓她對這個圈子無比失望,而商衡爲她做的事,又讓她對自己特別失望。
她自覺配不上,配不上他這樣毀天滅地不惜所有的愛情。
還有孩子,那個來不及道別的孩子,她同樣也配不上,她根本不配當母親。
曾以爲努力之後,就可以改變的現狀和結局根本不可能發生,一切都是徒勞的,一切都是自欺欺人。
在現實和強權面前,她最終還是隻能活成一朵菟絲花,最終還是隻能連累他。
臉頰上又傳來一陣涼意,鍾晴擡手拭淨腮邊的水痕。
她想自己是失敗的,明明該笑的時候卻不快樂,明明想哭的時候卻總是忍着眼淚,到如今,該相信的時候,她又給不出諾言了。
不是不想給,是不敢給了。
**
凌晨五點,火車緩緩進站。
商衡從站臺走出去,迎面過來許多詢問是否投宿的小販,還有爭着搶客的私家車老闆。
但奇怪的是,卻沒人敢拉住他推銷自家的生意,所有人都下意識的避開了一些,不敢接近這個衣着低調,但氣場懾人的男人。
原本擁擠的人羣自動讓出了一條小道,商衡一臉漠然的走出人羣。
路邊就停着排成長龍的出租車,商衡開門進去,又向司機報出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地址。
那司機也是明眼人,當下就有些疑惑,不明白商衡這樣全身名牌的‘貴人’怎麼會去那片出了名的髒亂差老城區。
對於司機近乎失禮的詢問,商衡只是微微揚了揚脣。
他的眼底浮起一抹奇異的暖色,頓了好半晌才低低的道,“回家!”
小城的馬路並不寬敞,這個時候,路邊的小販們正開始整理攤位,準備新一天的生意。
出租車靈活的穿過一個個路口,穿過充滿煙火氣息的小城,最後停在一片老舊的小區門前。
小區很破舊,看上去應該是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建築物,付完帳,商衡便拖着行李箱往小區裡走去。
有晨練的大媽正在小區裡跳廣場舞,商衡經過的時候,立刻便吸引了一大片目光。
但凡是大媽,屬性基本一致,無非八卦或者熱心,見商衡坐在單元樓門口也不上去,沒多久就有人湊了上去問長問短問東問西。
“小夥子,你找誰呀?”
商衡微微擡眼看着來人,“我女朋友。”
“你女朋友?這樓裡誰家姑娘是你女朋友?”
商衡聞言卻只是笑笑,沒有回答。
他清楚當年鍾晴的處境,或許眼前這些鄰居也是給過她傷害的人。
那大媽還不死心,“你咋不上去?要大媽替你叫門嗎?”
“謝謝!”商衡客氣而又疏離的回答。
那大媽吃了個閉門羹,只好沒趣的走開了。
廣場舞還在繼續跳,悠揚的樂聲綿延不絕,時針從六點漸漸滑至八點,不知不覺間,商衡已在花臺坐了兩個小時。
頭頂,五樓的那扇窗戶仍仍緊緊的閉着,窗棱上積滿了黑的白的塵灰,偶爾一羣麻雀抖着翅膀從窗前飛過,那些塵灰撲簌簌的落下來,又
在空氣中消弭沒了蹤影。
當時針終於指向十點的時候,商衡開始相信,鍾晴沒有回來這個事實。
失落之外,更有許多擔憂的情緒漸漸蔓延上來。
她沒有回家,她又會去哪裡?
**
崎嶇的山道一路蜿蜒向下,山風從班車的窗戶裡灌進來,吹得脖子和後背一股愉悅的清涼。
視線所及之處皆是一片蒼翠,綿延的大山彷彿沒有盡頭一般,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遠方。
鍾晴想起臨別前克朗依依不捨的模樣,脣角又悄悄揚起一抹溫柔的弧度。
這座大山,還有大山裡的人,都深埋在她的心底,是最柔軟的一部份,所以當她最迷茫的時候,沒有選擇任何地方,卻選擇了這裡。
在山裡度過的這幾天,是這一陣子以來,她最放鬆的時光。
雖然短暫,但已能稍稍平息她的困惑和彷徨。
埋下頭,鍾晴最終還是打開了關閉很久的手機。
山裡的信號不好,斷斷續續的,信箱裡收到許多條來自胡星星的消息。
胡星星:你去哪兒了?別嚇我?
胡星星:你沒事吧,你究竟在哪裡?
胡星星:我不管了,我沒辦法了,我得去告訴商總!
胡星星:我真告訴商總了?
胡星星:我不逼你了,但你得答應我,不能做什麼傻事。
胡星星:好吧,商總已經知道了。
胡星星:什麼情況,商總失聯了,你和他在一起???
…………
鍾晴一條條的翻開這些短信,剛舒展開的眉頭不禁又緩緩皺了起來。
什麼叫商總失聯了??
他怎麼會失聯?
大概是林家別墅的經歷太過可怕,鍾晴的腦子裡立刻浮出一些不好的念頭來。
心口一跳,她立刻就打下了一排文字發過去。
鍾晴:我很好,抱歉讓你擔心了,究竟發生什麼事,商總怎麼會失聯呢?
沒想到信息剛發出去不久,胡星星的回信就立刻就收了進來。
胡星星:你還好吧?具體我也不知道,Vic說,商總拋下手上的事就出門了,他不是來找你了?
鍾晴:……沒有,我只是去散了散心。
胡星星:是嗎?那你在哪裡,什麼時候回來?
鍾晴想了想,還是敲了一行字回過去。
鍾晴:抱歉,我還需要一些時間。
胡星星:好,我不逼你,注意安全,我等你回來。
鍾晴:謝謝!
放下手機,鍾晴又看向窗外,沿途的風景仍然美麗,可她再也沒了欣賞風景的心情。
一閉上眼,腦海裡總是情不自禁的浮起商衡的臉。
霸道的他,溫柔的他,肅殺的他。
每一個他,都熟悉得彷彿融進了骨血裡。
她曾想過努力,想過堅持,想過要勇敢的和他在一起,同時也過退縮,想過逃避,可最終,那顆深愛他的心還是沒有騙過自己。
騙不了自己的,心底陡然涌起的思念和擔憂根本無法忽略。
鍾晴苦笑着收回目光,視線又定格在手機屏幕那一方黑黑的屏幕上。
鬼使神差的,她突然點開了好久沒動過的微博圖標。
小號的頁面一片清靜,從前那些誤將她認成白露的人早已消失殆盡,信箱那裡顯示只有寥寥幾條新消息。
本來不想翻的,可現下她心裡空虛得厲害,只想找些事來發泄,便順勢點開了私信那一欄。
可剛點開,她就又後悔了。
一個熟悉到詭異的ID靜靜的躺在那裡,信箱裡幾乎都是他一個人的留言。
天秤座4號:4號ID很害怕,它說它不想跟前3個兄弟團聚誒。
天秤座4號:笑話是不是很冷,我不擅長逗女孩子開心,他們都這樣講。
天秤座4號:你不肯上線,那今晚就夢裡見吧。
天秤座4號:我這裡下雨了,你呢?
…………
最後一條信息居然是來自半小時前,鍾晴皺着眉翻着這些信息,手指突然不小心劃到了天秤座4號的微博頁面。
她原以爲這不過就是個殭屍小號,可沒想到這個天秤座4號的微博里居然有動態更新。
說是動態,其實就是一張劇照,狐狸先生和兔子小姐,一部動漫影片裡的情侶CP。
照片中的狐狸先生輕撫着兔子小姐的腦袋,表情寵愛又溫柔。
原來這個天秤座還是個動漫控?鍾晴無聲的笑笑,正準備順手將他拉黑,可目光突然又看到他那條4號ID很害怕的消息,手上的動作便停了下來。
罷了,反正拉黑一個他還有下一個,索性不理會就是了。
關上手機,鍾晴又開始發呆。
*
飛機落地的時候,天空開始下起零星的小雨。
商衡剛從閘口出來,眼前便立刻閃過來一道人影。
“老闆。”Vic笑得賤兮兮地貼過來,伸手就接過了他手中的行李,“車已經準備好了,就在外面。”
商衡的劍眉立刻蹙起來,“你怎麼來了?”
眼見BOSS面色不善,Vic趕緊解釋道,“南北氣候差異大,我怕老闆在這邊住不習慣。”
雖然他的行爲很自作主張,但動機倒也忠誠,商衡睨了他一眼,居然沒有再開口,只信步往外走了。
Vic立刻小心翼翼的跟上去,只不過走着走着,他又突然停了下來,雙目疑惑的看着登機閘口那邊。
“怎麼?”商衡也停住腳步轉過頭來。
“老闆,我剛纔……好像看到鍾小姐了!”Vic的聲音激動得有些抖。
商衡的臉色微變,人已匆匆返身往登機口那邊走, Vic楞了下,也趕緊跟了過去。
可他們到底還是慢了一步,登機口排着長龍的人羣裡早沒了那個像極了鍾晴的背影。
“老闆……”Vic都要哭了,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觸到了某人尋‘晴’未果的逆鱗。
“走吧!”商衡低低地應了一聲,便又徑直往大廳外面走去。
*
剛上飛機,鍾晴便有些犯困。
幾個小時的山路繞下來,她的精力透支得很嚴重。
這間隙,有空姐貼心的替她拿來了薄毯,鍾晴禮貌的道了謝,然後便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
窗外,小雨還在淋漓的下着,整個城市都被薄霧籠在其中,辨不出原來的輪廓。
飛機準時起飛,腳下的城市,還有大山裡克朗憨厚的笑臉,全都遠遠的拋在了身後。
鍾晴時而清醒時而沉睡,睡過去的時候,她再一次夢到了商衡。
恍惚中又回到了最初相遇的那家溫泉酒店,她在岸上,他在水裡。
頭頂昏暗的暖色掛燈透過花枝,在水面上細細碎碎的灑了一層,那水波微微盪漾,折射出萬道瑩光。
商衡就在那萬道瑩光裡,深邃雙眸靜靜的看着自己。
鍾晴已經忘了,是從什麼時候起,這雙冷清的眸子裡悄悄生出了溫柔的顏色,從什麼時候起,他步步爲營,一切都只爲成全自己。
她不知道,他沒說,她也沒問。
他隱瞞了所有過程,他只給了她一個結果。
一個代價慘重的結果。
鍾晴又低低地嘆息了一聲,即使是在夢裡,她也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
上山的路極是順利,不過三個小時,車子便已經停在了曾經來過的寨子裡。
正是農忙時節,大壩裡堆滿了從地裡收回來的作物,一羣人圍着Vic的車子嘖嘖稱奇。
早上才送過一個大明星,沒想到這會兒外邊兒又來了人。
克朗從人羣裡擠進去,一眼便認出了車子裡的商衡。
一個念頭飛快地從腦海裡劃過,他立刻奔了過去。
“商叔叔!”
商衡聞聲擡起頭來,正好對上克朗一臉苦惱的表情。
“克朗,好久不見。”他揚起一抹溫和的微笑。
克朗卻無不惋惜,“商叔叔,你來晚了,姨姨已經走了。”
商衡的眼底先是亮起一簇火苗,只不過轉瞬之間,那火光又黯下去了。
*
久無人住的屋子又積滿了厚厚一塵灰,鍾晴打掃了好久才能坐下來。
四周靜悄悄的,只有牆上的照片裡,父親還含笑看着自己。
她在沙發上坐定,目光定定的看着那照片。
十年之後,腦海裡父親的面容仍然很清晰,清晰得彷彿一回頭,他還站在那裡,靜靜地等自己下學。
那些平凡而又溫暖的日子,像骨肉,像血液,默默生長在她的身體裡,並未因時光久遠而褪色,直到現在,鍾晴仍然能感覺到血液在身休裡流動的聲音。
她的爸爸,她的媽媽,她的家,都在這裡。
在這小房子裡。
深吸了口氣,鍾晴又慢慢的伏在了沙發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突然下雨了。
滴答……滴答……
清脆的雨聲從窗戶和陽臺傳進來,和小時候一模一樣,枕着那雨聲,鍾晴一顆躁動彷徨的心也緩緩沉了下來。
這雨下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天才放晴。
鍾晴在街角的花店買了一束白菊,便去了父親的墓地。
但令她驚異的是,父親的墓碑前竟有人祭拜過的痕跡。
一大捧白菊靜靜的放在那裡,被雨水打溼的花瓣到處都是,花梗還很新鮮,應該是前幾天的事情。
會是誰?
鍾晴的腦海裡驀地閃過一張熟悉至極的臉,一瞬間竟有片刻失神。
能查到她的身世,還有父親墓地的,還能是誰,胡星星說他這幾天和公司失聯了,會是他嗎?
一陣山風突然而至,吹得鍾晴打了個激靈。
將白菊放下,她又緩緩歸到了父親的墓碑前。
如果那個人真的來過,那幾天前,他也是這樣跪在這裡吧?
難以想象,曾經那樣一個高高在上的男人,有一天,也會心甘情願地爲她做這些事情。
他在找她。
鼻尖突然傳來一陣酸楚,鍾晴的眼眶又紅了。
事到如今,她還能怎樣逃避,再逃避下去,連她自己也不能原諒這樣自私又懦弱的自己。
離開A城的時候,她心如死灰,可在大山裡那幾天避世的生活,又讓她慢慢找回了本心。
愛他的本心。
她想,在這段感情裡,自己真是太失敗了。
她最終還是辜負了他的愛情。
*
接到鍾晴電話的時候,胡星星正趴在辦公桌上打盹。
這幾天她吃不好睡不着,一顆心都揪成了團。
看到屏幕上的號碼,她立刻清醒了過來,語氣裡的喜悅簡直無法自抑。
“喂,鍾晴?”
鍾晴輕輕應了一聲,“是我。”
胡星星趕緊道,“你什麼時候回來?”
鍾晴轉頭看着窗外的小城,卻沒有回答胡星星的問題。
胡星星等了半晌沒見迴應,最後只得幽幽一嘆,“過兩天‘姊妹’就開始路演了,你這個女主角不在,餘錚還不得跳腳。”
話聲剛落,電話那頭的鐘晴也是輕聲一嘆,“我在飛機上,兩個小時後見。”
“你回來了?”胡星星的嗓音驀地提高。
“是,我回來了。”鍾晴確定的回答。
“太好了,我去機場接你。”胡星星興奮得差點跳起來,剛纔的消沉頓時一掃而空。
鍾晴隔着手機都能感受到她的興奮,脣角輕輕抿起一個淡淡的弧度,她緩緩點頭,“好。”
*
兩個小時之後,機場VIP通道。
胡星星一見鍾晴冒頭便趕緊撲了過去,那激動的模樣立刻引來周圍路人的注目,鍾晴趕緊將她從身上扒拉下來。
“幹嘛呀,你要不要這麼誇張?”她的臉上浮起一抹不自在的紅暈。
胡星星卻不管,立刻又八爪魚似的抱着她不肯鬆開。
“你可回來了,這些天都擔心死我了。”
“擔心什麼呀,我這不是好好的嗎?”鍾晴聽出她語聲裡的哽咽,心頭也涌上一股難言的感覺。
“還不是那個孩……怕你死腦筋想不開。”胡星星的聲音越來越低。
鍾晴的眸子一黯,但下一瞬又恢復過來,“不會的,都過去了。”
胡星星聞言這才擡起頭來看她的臉,小半個月不見,鍾晴的氣色養得很不錯,與她相反,胡星星自己卻熬成了黃臉婆。
“先回公司吧,有什麼話回去說。”胡星星平復了一下情緒,這才接過鍾晴手裡的包包,和她一起往外走。
這個點,A城的交通仍然擁堵不堪,趁這間隙,胡星星又給鍾晴講了許多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林雪仙已經跟公司解約了,但目前不會公開。”
“她大哥已經確定涉案,聽說還在裡面喝茶沒有出來。”
“至於唐青青,環球也已經將她掃地出門,我想,不會再有唱片公司敢收留她了。”
“還有個事,我不知道跟這有沒有關係,就是A城的市長,最近好像換人了。”
…………
“這跟林家應該……沒有關係吧?”鍾晴果然被鎮住,極不可思議的轉頭看着胡星星。
胡星星也挺唏噓,“誰知道呢,我現在覺得,這裡面的水真是太深了。”
車廂裡又有一瞬的寂靜。
頓了半晌,她才又開口,“不管怎麼說,我現在對商總真是恨不起來了,他對你,是真心的。”
聽見商衡的名字,鍾晴的身體又是一僵,心口那裡迅速涌上一股悸動的感覺,爲了掩飾,她只好轉頭看向窗外。
胡星星從後視鏡裡看到她的模樣,只能不住地搖頭。
*
一路堵到公司,從電梯上樓,剛進辦公室,胡星星便看見立在窗前的陌生人影。
小柯在一旁拼命朝她遞眼色她也看不懂,倒是走在她後邊的鐘晴,一看到那人的背影,便立刻頓住了腳步。
是商芷蘭……她怎麼來了?
恰好這個時候,商芷蘭也正好轉過頭來,看到鍾晴的第一眼,她的眉間便悄悄一蹙。
“鍾小姐!”
鍾晴雖有些意外,但還是能保持表面上的平靜,點點頭,她也禮貌的應道,“商夫人。”
商芷蘭一雙眼睛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那眼神似乎要將她看穿一樣凌厲。
半晌她才又道,“鍾小姐,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鍾晴先是和胡星星對視一眼,然後才衝商芷蘭作了個請的手勢,“商夫人,那我們去茶室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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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便先走一步,往茶室去了。
身後,商芷蘭立刻跟上。
眼看着茶室的門緩緩合攏,胡星星趕緊掏出手機找Vic救命。
電話剛響了一聲,那頭便接了起來。
胡星星想也沒想的道,“Vic,怎麼辦,辦公室剛纔來了個商夫人,我都不知道是哪個商夫人,她就把鍾晴單獨喊到一邊聊天去了,我有點擔心,不會再出什麼幺蛾子吧,我可好不容易把這貨盼回來呀。”
…………
那頭靜默了好幾秒也不見迴應,胡星星立刻沉不住氣了。
“你倒是說話呀,Vic,你說我要不要通知商總鍾晴回來了,我還沒告訴他呢!”
“知道了!”那頭突然傳來一道低沉醇厚的男聲。
胡星星手裡的電話都差點摔在地上,這聲音……這不是商總嗎?可Vic的手機怎麼會在他手裡?
胡星星剛想解釋兩句,可沒等她反應過來,電話那頭已經傳來了‘嘟嘟嘟’的忙音。
商衡掛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