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篇一問：你對自己周圍的環境感到如何？
吳祈冷眼望着像是被狗啃壞的書包，心中沒有絲毫波瀾，因爲這已經是這個月第四回了，即使這個月剛剛過去八天
真是不留情面，他蹲下身子，撿起一本又一本殘破不堪的書和筆記
突然，脖子被人從後面鎖住
“呦，吳祈”杜鬆文順勢向上一拉，架着他的脖子，硬生生就這麼拎了起來“中午讓你買飯你死哪去了？害我餓了一節課，你膽子肥了吧”
“啊....唔...額....”
吳祈的臉色由紅到紫，但出奇的是，他並未反抗，甚至用手掙脫的企圖都沒有
“狗起碼還會咬人，你連反抗都不會，算個什麼玩意”
隨即腳下一鉤，吳祈只覺重心不穩，身子向前倒去，被杜鬆文肥碩的身軀壓在下面，動彈不得
“你根本連人都不算，說奴隸簡直就是在誇你”
雨點般的拳頭落在他的後腦上，一下又一下
“你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就是個錯誤，你就應該做一隻螞蟻，任人碾壓！”
吳祈眼神一撇，衆人各自低聲細語，冷眼旁觀
不是他們不想去幫忙，而是這杜鬆文可是杜氏集團的大少爺啊，坐擁百萬身家，老師校長都把他當成爺爺一般供着
這些孩子大多家境也都一般，實在是沒有必要去出那個風頭去惹人家
於是，在疼痛與模糊之間，他失去了意識
等再醒來，就是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了
所以，這又是醫務室
空氣中星星點點消毒水的氣味擾人心神不寧，幕布格擋住了陽光，還能看見晃來晃去的人影
吳祈撐起身子，頭還陣陣發痛，腫了但是沒出血，也就沒綁繃帶
不過已無大礙，像這種程度的傷，他已經習以爲常了
相對這個，前幾天肋下的傷還沒好，像是做過多的引體向上而留下的肌肉拉傷，只不過比肌肉拉傷要嚴重一點
或許杜鬆文那夥人就是知道自己是打不死的，所以就往死裡打
你根本連人都不算....
吳祈冷笑一聲，牽引着面部肌肉鑽心的疼
如果我連人都不算，那你連禽獸都不如
“啊，你醒了”
幕布突然被拉開，陽光刺進眼睛，搞得他眼睛有些迷離，居然覺得那兇巴巴的年輕校醫有點可愛了
“醒了就趕緊離開吧，別佔着牀”校醫把幕布全部拉開“三天兩頭就受一次傷，你當學校醫務室是你傢俬人醫院嗎？”
“...”吳祈坐起身來，雖然看着沐浴在陽光裡的美人是一件好事，如果是面前這位校醫的話，那還是算了
不過不得不承認的是，她的長相確實不差，和學生相比，有一種所謂的“成熟美”，要是把臉上那副沒幹勁的模樣去掉的話
某種程度上這也是一種萌點吧
“你知不知道，你在這睡了兩堂課啊”校醫伸了個懶腰，婀娜的身姿在陽光下勾勒出完美的曲線“搞得我在椅子上坐了一個多小時，累死了”
“...”
吳祈默默離開牀，盯着昏昏沉沉的頭道了聲謝
“得，要真想謝我，少受點傷得了”
要是放在一個女生來和他說這話，即便臉上不表現出來，也會有點心動的
但是，這個女人直接翻身躺在牀上，一雙長腿肆無忌憚地翹着，刷着短視頻
“給人添麻煩的傢伙，你要是哪一天直接一死了之，那得有多少人得到解放”
“...”
果然，這人性格仍然很差
破破爛爛的書包...縫縫還能用，反正作業在學校也能寫完，要拿回家的東西也沒多少
吳祈從口袋裡拿出針線，把手藏在課桌下面偷偷穿針引線
因爲校服幾乎每天都會有不同程度上的損傷，帶上點針線起碼還能縫上遮遮醜
算起來，吳祈的校服幾乎兩個月就補得不能再補了，就要換一套新的，一年下來，也算一筆不小的開銷
他坐在最後一排，而杜鬆文坐靠牆第三排，上課的時候還能消停一點
吳祈怎麼也想不明白，那種人渣，居然學習還很好
反觀自己，可憐的要死，學習居然也就那麼回事，不高不下
簡單做個修補，把書包底縫起來，肩帶也連接起來，也不知道他們是硬生生撕開的，還是拿剪刀剪開的，總之這玩意...一般人是沒法撕壞的吧
也對，他們算是什麼一般人，禽獸罷了
天色見晚，把掃帚拖把什麼的放在攏起來扔在角落，掃除也就結束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個班的值日生永遠都是吳祈，因爲其他人都着急回家，就他不着急...
呸
“掃除結束了？”
女孩探頭環視一圈，確定就剩他一個之後走了進來
“鄒瑩麼”吳祈小心翼翼拎起破破爛爛的包“其實你沒必要特意等我的”
“想和你說說話唄”鄒瑩前後打量他一番“嗯...又被揍的不輕啊，頭後面都腫了”
“....”
話說回來，認識這個傢伙都多久了，這愛操心的性格從小到大沒變過
“走吧，再不走就得被鎖在學校裡了”
“你爲什麼就不去告老師呢”鄒瑩走在前，吳祈再後面默默跟着“老師要是不管，你也可以告訴學校啊，學校不會不管的”
“算了吧”吳祈冷哼一聲“學校不會對我這種毫不出彩的學生那麼上心的，再說了學校總不可能在他們的爹面前指手畫腳”
“...那也總不能就這樣忍着吧...”
“只能這麼忍着”吳祈嘆了口氣“這是唯一的辦法”
“爲什麼啊...”鄒瑩轉過身去，正對上吳祈空洞的眼神
二人無話
如果能告訴你的話，我早就說了
吳祈徑自向前走去，夕陽的餘暉映襯在身，背影卻無比黑暗
“這是我的生存之道”吳祈淺聲說道“我沒辦法像其他人那樣活的耀眼，我只適合在陰暗之處苟延殘喘”
“...”
鄒瑩很想從後面抱住他，告訴他無需這樣，辦法總是有的
可是，在吳祈的身上，就像是有一扇無形的牆壁包圍着他，讓所有人都無法接近
看不起的那個吳祈那些人，只是觸摸到這一層厚重的牆壁而已
和鄒瑩告別，吳祈轉身進了個小衚衕，是一段狹窄難走的羊腸小徑，盡頭便出現一棟小樓，破舊的讓人覺得還活在上個世紀
不過吳祈覺得還不錯，一個棲身的地方而已，沒必要那麼大張旗鼓，低調一點也不錯
再說，就自家那個經濟狀況，想換房子估計還要等一段時間
這棟樓最奇葩的不是樓梯臺階參差不齊，而是樓道里總有一股奇怪的花椒味
“我回來了”吳祈把書包扔在一旁，瞟了一眼門口的掛曆“今天是我做飯的日子啊...不好意思回來晚了”
“沒事，我也纔到家不久”父親的聲音從房間裡傳了出來“家裡醬油不多了”
“知道了”
還好父親在周邊的聲譽還算可以，周圍鄰居偶爾會送來點食材之類
廚房很小，各種調味品就堆在角落的冰箱上面，隨便拿出幾個凍貨，炒幾個菜就算了
如果不是頭還有點疼，吳祈肯定會做幾個好菜犒勞一下自己
“今天過得怎麼樣”
“平常一樣，挨欺負，受點傷，沒什麼大不了”吳祈放下筷子“我吃飽了”
“我看看，傷哪了”
吳祈蹲下，給父親看了看後腦
“還手了嗎？”
“怎麼可能”吳祈摸了摸鼻子“我也想還手，那羣人渣就是喜歡踩在別人身上好凸顯他們究竟有多特殊”
“絕對不能還手”父親一本正經地說道“在學校也要低調着點，知道了嗎？”
“從小到大一直不都這樣麼”吳祈撇撇嘴“別人揍我我就只能挨着，別人笑話我我就只能聽着，這種窩囊廢的生活究竟爲了什麼啊”
“....”
“你看，一到這個時候你就不說話了”吳祈搖了搖頭“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去睡覺了，身上還有不少傷沒痊癒呢”
隨即，轟的一聲關門聲響，寂靜的夜晚開始了
吳祈躺在牀上，望向窗外
住在老樓區唯一的好處就是周邊沒有高層，可以看到漫天星空，星雲一片一片聯結起來，構成一片奇特的景象
生活無論多麼苦難，星空會永遠保留你的位置
嘛，希望真的如此
吳祈翻了個身，面向一無所有的牆壁
他倒不是不明白父親的意思，低調生活嘛，只有好處沒壞處
但是低調到了這種程度，卑微到了極點，簡直就像是苟且偷生，一旦反抗就會被滿門抄斬一樣
爲什麼呢？吳祈思來想去，最後只有一個答案還算貼切，也許是和自己的母親有點關係
吳祈自打記事以來就沒有任何與母親有關的記憶，父親說母親離開了他們，選擇自己一個人生活下去
每當吳祈繼續往下問的時候，父親要麼沉默，要麼轉移話題
越想越恨，恨自己的無能
吳祈的眼中閃過一絲血色
他有理由保證，如果不是父親以死相逼，無論用什麼方式，他一定會把讓自己不好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