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姐，我出去逛逛，店裡來人就給我振鈴啊。”木遷對着店裡喊了聲。
“……去追逐炎炎夏日的青春吧，少年……”櫃檯趴着的晴姐，迷迷糊糊、有氣無力地迴應着，還擡手對着木遷擺了擺。
穿着帶蕾絲邊的圍裙，雙手扒在圍裙正前方的口袋，他就這麼一副‘家庭煮男’的美好形象，走去了哭喊聲的來源。
那是在隔壁街，昨夜失火的店。
十多個行人在附近駐足，店裡面有箇中年大嬸在哭喊，旁邊有名看起來應該是高中生的少女攙扶着。
木遷剛走到這邊，就聽到了街上人們的議論，原本還只是過來看熱鬧的他，眉頭稍微皺了起來。
“唉，這家店怎麼就失火了，也沒個人管……真是，這母女倆就靠着這小店過日子啊，聽說還有些外債沒還上。”
“租的房子，房東不找她們要賠償啊？”
“你說人倒黴了吧，什麼事都往身上趕。也不知道怎麼的了，這小店就着火了，聽說是有東西炸了，玻璃都碎了你們看。”
這些人或許有昨晚事件的目擊者，但現在都已經沒了關於幼靈妖的記憶，自然都不知道這邊是怎麼起火的。
那些除妖師呢？
木遷假裝自己是不明真相的圍觀羣衆，站在人羣旁，看着已經全毀了的衣服店……
他有些疑惑，除妖師們難道就不出面，給這些普通人一些賠償嗎？背後掌控人界的除妖師們，絕對不差錢吧……
聽這位大嬸哭的挺傷心，哭喊中也夾雜着‘這日子真沒法過了’這類的話語，木遷的心情低沉了些。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這些普通人是利益受損失的一方，而且是飛來的橫禍，根本就沒什麼過錯。
那個女除妖師衝到了這邊，追殺的幼靈妖放的火，又不是這家店長了腿，自己硬要撞上去的。
木遷突然想起來，昨天好像還是他出的手，幫那個女除妖師把這個櫥窗的玻璃弄碎了……
這家衣服店變成了這幅模樣，好像木大妖王還是幫兇，也沒資格抨擊那些做事不負責任、處理完目擊者記憶就跑路、絲毫不進行後續賠償、還自詡保護人界的除妖師組織……（還不是抨擊了！）
木遷在這站了會，沒引被別人關注。他在這裡已經生活了十年，就算互相不認識，也都是些熟悉的面孔。
過了幾分鐘，那位大嬸哭聲漸小，被少女扶着離開了店面。
見她們出來，有人問他們是不是有保險，少女抹着淚搖頭。
又有人勸着說，人沒事就好，店可以再重新裝修出來……
人沒事就好，畢竟活着就是希望。這種話題，還是木遷第一次在現實中真切的聽到，比想象中要沉重不少。
不知怎麼了，木遷心裡有點不安。看着這已經變得黑洞洞的小店，還有地上破碎的玻璃渣，思索解決的辦法。
不管是做人還是做妖王，既然是男人，就應該有點責任感。
那對母女離開，周圍的這些行人也都散了，木遷看了眼警局的方向，朝着那邊逛蕩了過去。
叮叮幾聲，手機有信息。一邊走，拿出來看了幾眼，有人在新班級的羣聊裡圈了‘全體成員’……開學就成爲新同學的大家，也在討論這家失火的衣服店。
那個少女，好像是同校的高一新生；小鎮就這麼大，消息很快就傳開了。
有個女生提議籌款捐助獻愛心，大家都覺得這也是做好事，衆人拾柴火焰高嘛，街坊鄰里有難都要幫上一把。
平時還算挺活躍的木遷，這次卻沒跟話，一直在默默地看着事態的發展。還有同學在路上遇到了那對母女，拍了照片放在羣聊裡面，說‘真可憐’。
木遷眉頭一皺，發了條消息，就把手機關網塞回了口袋。
‘做這些事別大張旗鼓，也顧念下別人的自尊心。’
擡頭，已經走到了小鎮中心的警察局，推開玻璃門門走了進去，臉上還露出了親切的笑容。
逢人笑臉好辦事……父親教導的。
幾分鐘後，木遷表情有點失落的，從警察局走了出來。警察局二樓就是小鎮官員們的辦事處，只是他們好像也有心無力，幫不上那對母女什麼。
幫不上什麼……
人類的社會體制不是已經很健全了嗎？
木遷眼中的失落漸漸退去，變成了少許的冷漠。
既然這樣，只有按照自己的方式去解決這件小事了。
做個俠盜嗎？
就做個俠盜吧！
像漫畫裡劫富濟貧的那些傢伙一樣。
不用等什麼月黑風高的夜晚，也不用準備什麼工具、路線圖。他只要在本地銀行旁路過，解開自己身上的前七層封印，就能讓銀行裡面的鈔票不翼而飛。
就這麼幹！
不管是出於對自己內心愧疚的稍微彌補，還是出於對這種劇情的淡淡嚮往，他都決定跟自己以前當妖王來人界買漫畫書時一樣，通過最簡單的方法獲得人界的貨幣！
但……
看着幾十米外的銀行，木遷步伐放慢了些，圍裙之後他的手已經摁在了小腹，可並未開啓封印。
似乎如果真的要這麼做了，十年來他所努力地一切，現在所擁有的這一切，都會隨之破碎。
木遷皺着眉，還是從銀行門口走過了，只是風平浪靜，他的手放回了圍裙的口袋中，表情有些無奈。
換個其他方式去幫忙吧。
嗯？她怎麼在這？
木遷看了眼銀行推開的門，那個風衣墨鏡女除妖師正歪着頭走出來，肩膀和耳朵擠着手機，看着手裡的這些單據，胳膊下面還夾着一個鼓鼓地信封。
“這次多謝你了玉姐，不要跟我媽說，我真沒事……只是突然要用到點錢，我下個月補貼發下來就還你呀玉姐……不用不用，這些夠用了……”
宋時婧打着電話，並沒有注意到木遷尾隨的身影。
她一連打了三四個電話，同時覈對着手中的憑據，對着電話另一端不斷道謝。
借錢？
木遷不遠不近地跟着，任誰看，都會感覺他只是隨便溜達。
今天的陽光有些強，宋時婧忙活了一路，額頭也已經滿是汗。她走到了一處居民樓，查看了下手機短信，確定地址是這裡沒錯，吸了口氣，就邁步走了上去。
木遷站在樓道口，倚着牆壁，耳尖微微顫抖。
他聽到了剛結婚的一對小夫婦，大白天就開始爲下一代奮鬥的動靜……
然後，多聽了一會……
咳，然後隔絕了這些雜音纔對。很快，他捕捉到了宋時婧的說話聲。
“你麼好，我是來送撫慰金的，你們商店的失火是我們沒能及時阻止不法分子，也有一份責任在的……不不，不進去了，我還有工作要忙，希望這些能夠幫你們挽回一些損失。那個……對不起！”
說完那聲對不起，就是球鞋在樓梯上跳動的輕盈腳步聲，宋時婧小跑着衝出居民樓，也沒發現躲在通往地下室入口的木遷。
鬆了口氣，她在風衣口袋中拿了張紙巾，邊走邊擦着細細的汗水，將圍脖稍微拉開了些。
沒走幾步，還哼起了歌……
“慰問金？借錢湊的？”木遷撓撓眉，有點搞不懂這個女除妖師是什麼狀況。
搞不懂，所以會好奇；好奇，就想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給自己一個當‘跟蹤狂’的彎眉理由——這對‘人類研究報告’的完善，很有必要。
木遷剛要繼續跟上去，耳力捕捉到了那對母女的簡單對話。
“咦？怎麼還有些零錢？”
“慰問金也有一塊兩塊的嗎？媽，這錢怎麼辦？”
“那姑娘也沒說是誰……這心裡不踏實啊也。”
雖然是這麼說，可能聽出那位大嬸的話語中少了幾分沉重，多了點輕鬆。
一塊兩塊的零錢？
那個除妖師該不會……
木遷決定，今天將‘跟蹤狂’進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