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2006年的那一個相遇。
我可能永遠都不知道,青春綻放是如何的滋味。更不可能知道,自己有一天會迎來人生的第二春。
如果不是遇到了他,我可能在無窮無盡的深淵裡永世沉淪。
我更不可能知道,像我這樣一個孤女會得到上天的眷顧,讓我得到涅槃的機會,重新得到了美好的生活。
我是孤女嗎?也許是也許不是。
我這樣的人配得到愛情嗎?配得到幸福嗎?也許真的不配吧。可是我遇到了他,我生命的所有軌跡,全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
……
:“你怎麼了?你怎麼在這裡躺着?這麼晚了,你爲什麼不回家呢?唉,你醒一醒。
你沒事兒吧,你發生什麼事兒了嗎?你家在哪裡?要不然我送你回去吧。你醒一醒……能說話嗎?”
這是葉子逃出來的第31天,她本不想惹事的,也不想管這些路人的閒事兒,但是內心的善良譴責着她,腳底無力的無法讓她逃離。
葉子的生活已經夠困頓的了,好不容易逃出了魔掌,她不想因爲這件事情身份敗露,又一次進入魔窟。那些可怕的生活歷歷在目,她再也不想回到那裡了,永遠都不。
可是這個男孩怎麼辦呢?我能不管他嗎?畢竟是一個人,他躺在這裡,會有生命危險的。
2006年的帝都還沒有現在這樣繁華,但是依舊車水馬龍。畢竟是我們的帝都。這一年的葉子剛剛22歲,可是她彷彿把自己整個人生的糟糕日子,全部都過了一遍。
她16歲就被嗜賭成性,家暴家常的父親“賣”給了比她大了10歲的同村的老男人。本以爲逃離了父親的魔掌,可以過上正常的生活。
可能也不算是賣,3萬元彩禮換的。拿她老爹的話說:是我們村最貴的彩禮了,我家的老男人是最有錢的啦。
那一段經歷像針一樣紮在心上。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抹平的創傷。
哪怕窮一點還是在村裡面,最起碼不會捱打了,不會有像父親一樣的渾渾噩噩的生活。只是命運並沒有眷顧她,依舊爆打如常。
16歲花一樣的年紀,她似乎從來都不知道什麼是花,可能自己從小就是一根草啊,而且是一根永遠無法被別人注意到的,牆根裡面底部的草。
她被這個老男人無限的蹂躪,三年內生了兩個娃。她爲什麼要過這樣的生活,她覺得生活太不堪了,她想逃離這裡,可是她沒有走出過這個大山裡,即使逃出去,她有生存的本能嗎?而且她爸爸還收了這個老男人3萬的彩禮。
是命運不眷顧我嗎?是上帝看不到我嗎?還是上帝的翅膀延伸不到我這兒,我們這裡太閉塞、太蕭條、太偏僻了。
都已經現代世紀了,還有這樣閉塞的山村,還有這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我恨蒼天沒有給自己一個媽媽,我年紀小小的就變成了一個孤女。
我問過那個嗜賭成性的爸爸無數遍,他總說我的媽媽早就死了。她真的死了嗎?那爲什麼家裡一個照片都沒有?如果她沒死,爲何從來沒有回來看過我,就把我扔在這個大山村裡。
本以爲長大了就好了,就可以和其他同村的小姑娘一樣,出去打工養活自己,逃離這裡,永遠的不再回來了。
可是命運並沒有眷顧我,我依舊還留在了這裡。我總覺得村後的山,高的我永遠都爬不過去,地裡的活似乎永遠都幹不完。
我總覺得電視裡演的大城市和我永遠都沒有關係,是我永遠都觸摸不到的幸福和溫柔。22歲不知道愛情爲何滋味,只知道蹂躪爲何滋味。
她要逃出去,她一定要逃出去,無論用什麼樣的辦法都要離開這裡,她彷彿是一個拐賣來的外鄉媳婦一樣。
每天的策劃者如何逃跑,如何離開這裡。終於有一次她成功了,她呼吸到城市的空氣,哪怕只是城市的邊角旮旯,她喜歡帝都,她要留在這裡。
她不要求大富大貴,只要求一份工作可以養活自己,永遠的逃離哪裡,再也不回去了。當自己的羽翼豐滿了,有了足夠的能力,再把兩個孩子接上來。
她受夠了那裡的閉塞,受夠了那裡的封建,也受過了那個老男人。在他那裡女人只是生孩子的工具,其餘的時間是幹活的老牛。
葉子是他發泄慾望的工具,是傳宗接代的器皿。他沒有小說裡寫的那樣浪漫,他更不懂得何爲愛,何爲憐香惜玉。我不能在這樣的人身上,浪費我自己的一生。
我那可惡的老爹還算有點人性,最起碼還讓我讀了幾年書。不過應該感謝的是國家而不是他,如果不是9年義務教育,我可能一天書也讀不了,畢竟讀書也是要花錢的。
還好,當年的書本費,都是我每天上山上撿糧食,摘果子換來的。我喜歡讀書,我向往自由呼吸的生活,我向往自由自在的翅膀,我向往更美好的生活。
……
……
葉子的思緒飄向遠方,又回憶起那些不堪,可能也不是過去,有可能明天就會被抓過去,畢竟剛跑出來31天,還不知道這種日子要到什麼時候,他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徹底的和他們決裂。畢竟還有兩個孩子在他們手裡。
她那可怕的老爹,絕對不會站在她的一面,一定會幫助對方的,最起碼當時她還幫她他還了3萬塊。他不知道他的父親到底有沒有人性總比一些,賣女兒的強一些,但也沒有強太多,只是把她養到了18歲,重新以3萬的價格賣出去而已。
“唉,麻煩你幫我送回家裡可以嗎?哥們一起聚餐,我喝多了。他們可能也喝多了先回去了,把我忘記在這個垃圾桶跟前了。”
這個男孩看起來並不大,可能也就16歲左右。他緊緊的抱着葉子的大腿,死命的不鬆開。葉子掙脫了兩下,心想總不能把這個小男孩扔在這裡吧。
不管怎樣,自己也是生過兩個孩子的媽媽,母愛也是氾濫的。這個男生長得白白淨淨的,高高瘦瘦的,看起來也是應該得到父母疼愛的年紀。
看你男孩稚嫩的臉龐,葉子又想起了曾經自己的18歲。這個男孩和垃圾桶抱在一起,看起來是又滑稽又好笑。
他死命的抱着這個油綠漆黑的垃圾桶,彷彿那個垃圾桶是他的摯愛之物一樣,怎麼拽都拽不開。本來白淨的小臉上染上了黑黑的、油汪汪的一片。
看起來是既讓人好笑,又讓人可恨。怎麼又有這麼單純的男生呢,原來喝醉了是這樣的狀態,如果有機會的話,自己也想醉一次。
男生看起來好小啊,應該在讀高中吧。自己都沒有機會讀過一天的高中,那是她一輩子的遺憾。
她這一輩子失去了太多,有太多的遺憾和感慨。希望逃出了那個囚籠,可以一步一步的實現吧。
明明才22歲,不過按帝城姑娘說:連雛形都不是,自己卻經歷了這麼多。想一想自己還真的是大起大落呀。
:“好吧,小男孩,你說你住在哪裡?我送你回去。你家在哪個方向?我送你回去,我和老闆請一下假,我也快下班了。”
葉子大聲的這個小男嚷嚷着,可是這個男生很奇怪,半天也不理她。看來真的是喝多了又睡着了。
怎麼辦呢?也不能把他扔在這裡呀,看來只能先帶回家了。讓他在沙發上湊合一宿吧。明天酒醒了,自然就知道回家了。我是沒有一點錢給他去住旅店,畢竟我也剛出來。
好吧,就當我來到這個自由的世界,做的一次好事吧,日行一善,日積月累應該會有福報的。
葉子這樣想想,突然間就釋然了。雖然他生了兩個小孩也經歷了那麼多,但畢竟還是稚嫩的22歲,花一樣的年紀。
葉子長得很高挑了,白白的皮膚、大大的眼睛留着,一個馬尾辮。無論曾經在村裡怎樣的困苦,她的頭髮始終是烏黑柔順的。這可能是上天給她的眷顧吧。
也有可能是那個未曾謀面的媽媽,留給她的美好基因吧!生孩子的時候也沒有怎麼坐過月子,各種苦活累活都幹過,但確實沒有落下什麼毛病,自己的身體還是倍兒棒,吃嘛嘛香。
不是說會撒嬌的女生好命嗎?會吃苦的女生也會有好命吧。
葉子攙扶起這個男孩兒,咧咧嗆嗆的往宿舍走回去。一陣晚風吹過來,敷在臉上是那樣的舒服。
很多年以後一直都能回想起那一晚的風,遮蓋了臉上的感受,都說五月槐花香,那一年的五月格外的美,風中都帶着甜味兒,因爲那是自由的空氣。
如果自己不是生活在村莊裡,是不是她也是一個大學生了,和這個男孩一樣有着無憂無慮的生活,稚嫩的臉龐,美好的日子呢?
而此時此刻的他已經是生了兩個孩子,做了結紮手術的農村婦女了。差距是真的大呀,人比人得活,貨比貨得留啊。
葉子來到城市以後,看到了一些傷感的畫面,她自己都不敢深想。她時刻在告訴自己,一定不要承認,要保持初心,做那個最真最純的自己。
她在無數個夜晚裡也想念她的兩個孩子,但是他告訴了自己要堅持下去,要忍耐下去,爲了美好的自由,爲了能有離婚的勇氣和力量。
她必須要在這個城市裡紮根,最起碼要養活自己,能積攢一筆財富。有了本金就有了底氣,就有了一切逆風翻盤的機會。
這個男孩可真重啊,平常並沒有想這麼多,爲什麼遇到了這個男孩,我想了這麼多呢。
可能是因爲這個男孩臉上稚嫩的表情和美好的狀態,感染了葉子吧。
“哎呦,你們怎麼那麼討厭,我不喝了。我不喜歡我們的班花,我喜歡姐姐一樣的女孩。你們不要再胡說八道了。
以後不許拿我開玩笑,我喜歡大姐姐,我喜歡比我大的,我喜歡躺在大姐姐的懷裡,不喜歡小女孩。
小女孩嘰嘰喳喳的吵死了,我還有兼顧他們的感受,都說了,以後不許在班級裡亂講了。
說你呢,張歡,記住了沒有?”
這男孩是在耍酒瘋嗎?把葉子當成了他的同學。用手重重的錘着葉子的肩膀。本來葉子就扶不住他了,這一掌下去兩個人摔了個狗吃屎。
剛剛趕上這條路,還是個下坡。早不拍晚不拍,早不耍酒瘋晚不耍酒瘋,偏偏在下坡路的時候耍酒瘋。
結果兩個人順着這條路翻滾了幾個跟頭,葉子真想爆粗口了。本來又多管了閒事,還冒着暴露身份的風險。
她也不知道這個小男孩是好人還是壞人,但看起來稚嫩的臉龐應該不會很壞,看起來還沒發育成熟呢,應該也不會造成人身安全。
不過這一個踉蹌,弄得兩個人灰頭土臉,滿身的泥巴。他可能喝得太多酒,感受不到疼痛,但葉子渾身都跟骨頭架散了一樣。
本來就在飯店上了一天的班了,累得骨頭架子都疼,這一摔更是雪上加霜。
:“我也真是,偶爾做一次算事兒還這樣的倒黴。你這個臭小子還能不能醒了?你到底住在哪裡?我送你回家,或者電話給我,我給你父母打電話。
你到底醒不醒來不醒來,我就把你扔在馬路上了。你這是氣死我了,真是一個壞孩子,這麼晚了也沒有人理你。
你有沒有電話呀?座機號有沒有,我去公共電話亭給你打。”
2006年還不是手機普及的年代,條件好的有一個小靈通。條件不好的根本就沒有手機,多去公共電話亭打,看這個孩子應該是沒有了。
無論怎麼叫這個男孩,始終是沒有反應。葉子真想給這個男孩子兩個大嘴巴,可轉念一想何苦呢?也許小男孩也有他的壓力,這也是他逃避現實的一種方法吧。
算了,還是把他帶回家吧,等他醒了酒應該就知道了。葉子重新把小男孩扶起來,兩個人繼續向前走。
不過是真的重,這一身的傷疤,一身的泥巴,彷彿兩個逃難來的人。
還好,宿舍的距離離飯店不是很遠,要不然葉子真的有欲哭無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