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他,是在我重傷的快要死了的時候。
那個時候,沒有爬起來的我,其實是真的想死的吧。因爲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沒有痛苦,沒有煎熬,沒有天沒有地沒有我……
什麼也不用管,什麼也不想管,也不會有人管,所以,即使是死掉,也沒多大關係。
我從來不相信有什麼所謂的地獄,因爲即使是地獄,我也會遇神殺神遇魔殺魔。早就罪惡了不是麼?那麼就更加的墮落吧……
“喂,你還好吧。”
是誰?爲什麼要打擾我?連死都不允許,也太殘忍了吧。
輕柔的略帶孩子氣的聲音難辨男女,我恍惚中把他看成了仙女。
是否……從那一開始,從那個時刻起,我就已經淪陷在那飽含關心的嗓音和模糊溫柔的面容中?乾涸的心如同久逢甘露,一絲絲的潤滑和彌合了心口的龜裂。
再見他時,卻見到一個身着嫩黃色長袍,外披一件淡紫色長衫,臉上掛着絕美笑容的少年。
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他最初的形象,也一直深入我心,無法忘卻,無法磨滅。
“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小弟了,我會罩着你的!”
少年單薄瘦弱的身子卻說着好像是理所當然的話。彆扭歸彆扭,卻真的有那麼一瞬間,它溫暖了我的心。
有多久,沒有人願意和我說這樣的話了?有多久,沒有人關心我的死活了?
是誰說過,這個世界上,只要有一個人願意相信你和接納你,你就可以得到救贖的?
……
“啊咧~小劍,我們來用漿糊把頭髮豎起來固定好,好不好呀~”
他突然出現趴到我身上讓我一驚,隨即點了我的穴道更是讓我惶恐。我怎麼會這麼不小心?!如果是敵人……不,不止是敵人。
被人揹叛過太多次的我,早已不願相信任何人。
然而不知怎的,耳邊的他甜膩的嗓音,鼻息間他身上馨香的味道,卻一下子打散了我心中剛聚起來的警惕與驚恐。
我沒有反抗,我任他擺弄。我卸下了所有的防備。我在想。
我是否可以再最後一次相信別人,如果再被背叛,就真的放棄吧,如果那時我還有命存在的話。
……
一直以來,我都不是一個善於表達的人,我無法像任天行那樣有什麼就說什麼,更不可能把自己的想法強加於別人,所以我從來都是沉默不語。而他,也總是說我悶騷說我僞面癱。
記得以前還在組織裡的時候,那羣人就總是說,我是一個令人無法猜透心思的人,誰都無法知道,我那張在任何情況下從來都沒有任何表情的彷彿是面具的臉下,到底藏着一顆怎樣的心,他們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麼。
那麼我到底想要的是什麼?我問自己,其實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說是什麼時候起,我開始意識到他在我心中有多重要,那無疑就是在他遇刺的那次。
翠兒的尖叫與流血,一瞬間擊碎了他那彷彿是面具般的永恆的嬉皮笑臉,褪下面具僞裝的他,卻是痛苦的扭曲,彷徨的捂住,讓我的心,猛的一痛!我想見的,所謂的真實的他,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還不如永遠不見!
我從來都不認爲他傻,真的,相反,我認爲他很聰明。我知道,他只是一直都在裝傻,裝作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別人對他的好,是因爲對他的愛;他真的一點都不傻,卻只是傻傻接受別人對他的好,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彷彿理所當然般,所有人都該對他好。
讓我真的有些生氣呢。
可這樣的他卻掉下了懸崖,爲了救任天行而掉下了懸崖。
從沒見過,這麼沒主子樣的主子,爲救僕人而死麼?呵……突然覺得有些嘲諷呢。他可知道,如果他真的死了,將會有多少人爲他傷心爲他哭泣甚至絕望?而他,是否又會真心接受這些爲他傷心難過的人?嬉皮笑臉下隱藏的他,到底有着怎樣一顆鐵石般的心?
不主動,不拒絕,也不接受,這樣的他,真的有些可惡呢!
可是,爲什麼,我又彷彿覺得有些心酸?
不,應該是胃酸吧。我爲什麼要心酸?又怎麼可能心酸?我不是早該在做殺手的時候就把心拋棄了麼?
然而是什麼時候開始,是什麼東西在改變。
……
與其費力去說什麼,還不如直接去做什麼,我以前一直都這麼覺得。
可是,從什麼時候起,我也想要說些什麼,想要他注意到我,想讓他黑的純粹的眼眸凝視着我,而不是總是隻記得任天行,總是忽視我。
是我的存在感太低了麼?呵……這麼說作爲殺手已經深入了我的本能,我達到了更高的境界了。
可是,我該欣喜麼?該雀躍麼?該悲傷麼?該難過麼……
我到底,在想什麼……
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感覺到隔壁的動靜,沒有聽到聲響就跟着他出來,沒有去看任天行到底去了哪裡,沒有看到那令我心碎的一幕……是否一切都不會變?是否一切都還是原樣?是否我還是會模糊自己的心,就像聶梓潼對待別人的那樣,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裝作什麼都不明白,就那般活得心安理得?
可是沒有如果,沒有假設,一切都是既定的事實,一切都似乎冥冥中註定。
任天行,他偷吻了聶梓潼,噢,不,不能叫偷吻,憑他的功力,如果他不願意的話,任天行是親不到他的。可任天行卻巴巴的忘記了這一點,以爲他已經熟睡,以爲自己可以一解相思之苦。
所謂的愛情啊,你就是這樣愚弄人心的麼?
那麼,他們那樣算是兩情相悅?呵……也對嘛,他還說:親親我的天天呢……
如果任天行是你的,那我李默劍又算什麼?
什麼是心痛?
什麼是苦澀?
什麼又是什麼?
……
又或者,如果沒有那個念着《世界上最遠的距離》那首打油詩的俊秀男子的出現,我是否還會鴕鳥般的將自己蜷縮在一團,本來想要尋求溫暖,然而早已冰冷的我卻只覺得更加冰寒入骨?
我不知道那名男子與他到底有着什麼樣的糾葛,我只知道,我清楚的明白,我們這裡所有人,包括那個最近與他熱絡的烈火山莊的莊主,在他的心裡,全都比不上那個男人重要。
往往,只是一個相互凝視的眼神,就可以出賣一切。
不怪任天行他會如此的生氣,如此的痛恨呢。
嚐到背叛的滋味了吧?
只不過他卻仍舊是愛戀,怎麼都放不下,一輩子都要糾纏……
聶梓潼,如果在你的心裡,已經找到了最重要的人,那麼我們這些陪伴在你身邊,守望着你幾年之久的人又是什麼?而我。
我在你心裡,到底又算什麼……
不想離開你,我放不開手,真的。早已習慣你的氣息,你的笑靨,你柔和的驕陽般的聲線,這樣的我,喜歡着你,曾經認爲自己絕對不會喜歡男人的我,喜歡上了你,愛上了你。
也請你,偶爾回頭看看我。
還記得聶梓潼曾經說過一句話,我覺得或許很適用現在的自己。
我本是個直男,結果一個不注意,被人掰彎了。
(偶承認,最後一句話,偶是故意滴~~)
PT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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