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笑了：“身爲君王，自然渴求開疆拓土，封狼居胥。”
徐福的目光眯了起來。不得不說，他的長相是一流的，哪怕這個動作別人做起來帶滿奸猾相，但是他做出來，就只是意味深長，僅此而已。
還不等他開口，阿爾薩斯淡淡道：“雲中子，你莫非真想在這裡呆一輩子？”
徐福霍然擡起頭，目光直視對方，許久，才別過目光。
他沒有開口，而是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不過數分鐘，就微笑道：“東華國海的局面……其實並不複雜。”
這個決定下得不慢，因爲他很清楚，對方雖然沒有說說出實情會有什麼獎勵，但是如果枉報，他這些殘魂可經不起收拾。而且，區區日本地府根本經不起數位閻羅的衝擊。
沒必要自找麻煩。
“當日，通過海下通道，我建造了海市城，因爲地理位置。第一個要聯繫的就是日本地府。本座現在已經坐在這裡……”他舉起手，抖了抖手腕，失笑道：“也不怕說一句，我隨時都有跑路的準備，第一個方向自然是東方。哪怕黃泉比良阪畏懼華國地府實力不接納，起碼也能做到不阻攔，讓本座直接從大西洋進入新大陸。”
他緩緩道：“對日本地府，我們並沒有深入交流。不過了解還是有一些的。比如……”
他身體微微往前探了探，帶着若有若無的微笑：“日本的陽間可沒有陰陽裂縫，所有的陰司入口，都位於每一個神社之中。”
“知道注連繩嗎？在日本傳說中，注連繩綁在神社鳥居中間，跨過注連繩，代表着進入另一個世界。可惜……這並不只是傳說。”
“日本一共有九位府君，不過高階府君只有伊邪那美和百鬼之王素盞鳴尊。統御所謂的九州。三十位左右的判官協助管理。每一根注連繩，幾乎都是由他們登記在冊。一旦跨過，是什麼人跨過，什麼時間跨過，他們都會有記載。而只有從這裡，才能進入黃泉比良阪。”
他笑了笑：“換句話說，黃泉比良阪入口非常狹窄。非常不利於大軍進出，這說明伊邪那美早就絕了對外擴張的心思。但同樣，如果你們的軍隊想進入黃泉比良阪，那就只有踏入注連繩之後的世界。”
秦夜輕輕撥動着手串：“‘幾乎’都是由他們登記在冊？”
徐福緩緩撫了撫長袍，波瀾不興地說道：“我曾聽到過一個傳聞。”
“所有注連繩皆有數。然而……日本還有一些無主的注連繩。”
秦夜目光微微眯起。
“他們或者位於破落的神龕附近，或者位於深山老林中。明明已經年久失修，附近也荒無人煙，但是注連繩佈滿風吹雨打的痕跡，卻就是不斷。您覺得，這是爲什麼呢？”
秦夜波瀾不興地開口：“本王沒有時間和你玩你問我答的遊戲。”
徐福輕笑着輕輕頷首，繼續說了下去：“因爲神道教。”
“任何地府的存在，都是因爲陽間的傳說。所以纔會有死神劇本這種東西。陽間的傳說，宗教能極大影響一個地府的面貌。而神道教的存在，日本是真的萬物皆有靈。所以一些遠離人跡的名山大澤，偶然有一兩位得道鬼仙，或是古樹成精，或是頑石有靈，也不足爲奇。”
“他們拉出的注連繩，與其說是連接陰陽。不如說是劃分地盤。本座如果沒記錯，最著名的有三大鬼仙的地盤。”
他豎起第一根指頭：“第一，山梨縣富士河銘澤村青木原樹海。”
“走到最深處，有兩根參天古樹，大約有數百年曆史。他們中央，有一條完全用黑白雙色頭髮擰成的注連繩。”
他豎起了第二根指頭：“第二，和歌山縣三段壁。這裡的注連繩位於百米外的海面，兩根孤零零的石柱。中央是海鳥屍骨糾結而成。上方停滿了各類鳥巢。”
“第三，福井縣東尋坊瀑布。這段注連繩不在海面，而在海底。海底有兩根巨大的石柱，中央是海藻和各種貝類，魚類屍骨堆積而成的注連繩。外國人恐怕看着也想象不出來，不過……日本人一看就能聯想到。”
他手輕輕一抓，一根拂塵飛來，隨意一掃，仙風道骨地開口道：“秦國主如果想稍微擴大一下進軍規模，那少不得要和這三位妖鬼仙打交道。”
阿爾薩斯道：“他們……是誰？”
徐福微笑：“本座亦不知，不到閻羅，我沒有太多興趣關注他們。不過……他們是唯一不被黃泉比良阪註冊的陰陽通道。其他的注連繩規模都太小，不成氣候。比如狸貓精，什麼壁畫怪之類，不成氣候。”
這個消息很重要，秦夜暗暗記在心中。繼續道：“還有呢？”
“其他的消息繁而雜，不如秦閻王給本座一個月時間回憶，我再給您撰寫下來。”徐福手指輕輕梳理着拂塵道：“不過，秦閻王若是最快速度想知道消息，本座倒有一個推薦人選。”
“誰？”
徐福擡起頭，詭異一笑：“當然是封疆大吏劉裕。”
“秦閻王，你不是問當年的局面嗎？很簡單，我一位華國未出現過的閻羅身份，給伊邪那美去函。她焉能不回？但有意思的是，來的人……叫做沈田子。”
沈田子？
秦夜微微皺了皺眉頭，這個名字很熟，應該在歷史上有一席之地。
“劉裕麾下三大猛將之一，和朱齡石，王鎮惡齊名。”阿爾薩斯淡淡道：“無常級別。沒什麼好在意。”
“確實。”徐福笑了笑：“秦閻王已經踏入閻羅高階……本座數千年才僥倖踏入的境地，可想而知，地府的實力是何等膨脹。對於區區無常自然不用介意。”
“但是……沈田子是代表伊邪那美來的。”他舔了舔嘴脣笑道：“而且，在最初的兩年內，海市城和伊邪那美的交涉，全部通過沈田子進行。”
“開始，只是一些互市，比如一些特產等等。但是隨着時間的增強，沈田子開始謀求功法，術法，法寶。到最後……來了大獄丸，徹底取代沈田子，開始和本座直接交易軍火。”
他意味深長地說道：“劉裕……可是在結界之外啊。”
秦夜站了起來，點了點頭：“明白了。”
沒有其他的話，大門悄然關上。當秦夜和阿爾薩斯離開九龍吞獄，回到六道輪迴後，阿爾薩斯才挑眉道：“你準備怎麼做？”
怎麼做？
秦夜森然一笑，身形化作陰風離開：“自然是……殺雞儆猴！”
………………………………
嘩啦……挑起陰獸車廂的窗簾，劉裕不安地看着外面的景色。足足數分鐘，才悄然放下。
距離承薪不足十公里了……
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回到過這裡。而現在親眼目睹地府二十多年劇變，讓他更是震撼地無以復加。
車水馬龍，燈火通明。一匹匹陰獸拉着一輛輛巨大的車行駛在國道上。大多數是各種貨車，也有不少客運車。私家陰獸車並不多。畢竟一隻陰獸的養護比油價有過之而無不及。
兩側是數不盡的果園農田，隨着新能源的推行。從陽間採購的現代化大面積耕種機器完全爆發。在華國陽間並不適合這種模式，那是因爲華國人口太多。但是陰司不存在，陰靈太少，反而更容易推動大農場模式。
往往幾個大農場之間，夾雜着一片連綿的工廠。那是蛋奶加工廠，或者肉禽加工廠。甚至各種奶茶，飲料的產地。各種農副業和大農場繁茂共生，看起來一片繁榮。
一輛輛貨車停在筆直的馬路上，伴隨着陰獸的蹄聲，被送往各大集散地……劉裕痛苦地閉上眼睛，放下了窗簾。
他自然不會去坐公交陰獸車。坐的是臨時租下的奢華級別陰獸車。車內絲毫感覺不到震動，靠榻，羅漢牀，桌椅一應俱全，甚至後方還擺有各種酒水。
沈田子，王鎮惡，朱齡石也在車上。但是誰都沒有說話，許久，朱齡石才嘆了口氣道：“真是沒想到……”
沒想到陰司二十年，發展結果遠超陽間！
“現在說這些已經毫無作用。”劉裕抿了口茶，輕輕放在桌子上：“沒發現嗎……自從我們入了華國地府境內，竟然沒有一個人迎接。只有相關部門發放通行證。這代表什麼？”
沒人敢回答。
答案很明顯，這代表地府政府已經對懸而不歸的漢陽地府徹底失望。
等待他們的是什麼，他們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惶恐過。而這份惶恐，伴隨着距離承薪越近，越來越濃郁。
“準備好我們的東西吧。”許久，劉裕才長嘆一口氣開口：“爭取能取得那位閻王大人的原諒……”
雖然哪怕他都覺得希望有些渺茫，但是面對這種龐然大物，他已經完全絕了爭鋒的想法。
終於，承薪兩個大字，如血一般出現在天地交接處。一片蒼白的鬼火浮動周圍，讓它彷彿活過來一般。
在這兩個大字下，是一片百米之長，漢代風格建築的安檢亭。後方，是大片連綿不絕，如同山巒的城市。巍峨而雄奇，壯麗而浩瀚。
古今兩種風格被完美糅合在一起，看着這座新興的世界之城，劉裕緩緩閉上了眼睛，沉聲對車伕道：“去周千戶府。黃泉大道1204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