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他的沉默，現場也寂靜了起來。
莫長浩率先打破了平靜：“您的意思是，那隻巨獸在陰司的某個結界之外觀察，卻被海嘯所傷。波及之後無法逃脫，迫不得已進入陰陽裂縫？來到陽間之後，震傷的傷口崩裂，化爲血肉海潮？”
所有人都微微頷首，這個推論沒有一絲依據，但是結合時間，地點……無法反駁。
“具體是不是，只需要查一下陽間是否有比核武器爆炸更加恐怖的海底活動就能知道了。”秦夜淡淡道：“若非如此，密度和壓強之下，根本無法傷害它。陰司的海嘯之所以能，一是量級，二是……那可是黃泉。”
莫長浩眉頭緊皺，繼續說道：“是否有可能……是地府世界海外的某些厲鬼，陰獸，進行的海底戰爭？”
秦夜搖了搖頭，肯定說道：“不可能。雖然我們的感知只能達到華國邊界，但如果有這種東西，早就被清剿了。華國地府不執政不過百年，還不至於產生如此恐怖的怪物。”
再次沉默。
莫長浩不知道抽了幾根菸，終於摁滅，轉頭對一位調查員道：“查閱海洋局資料，用特別調查處的權限進入。一週以內，關於港口外一百海里處的深海地理變化。”
“是！”
如果確實沒有異變，幾乎可以敲定……那裡藏着一條史上最大的陰陽裂隙！
一想到有這種東西，莫長浩幾乎冷汗滿背。
這幾年，地府和陽間交流了諸多地府志，他們很清楚，在地府和陽間之間，還隔着一個幽冥界。
而這個幽冥界……是地府沒有掌握的！全世界地府沒有一個國家將手伸到這裡！
它的地理和陰司完全不同，生物也完全不同，王獸衆多，地域廣袤。處處潛藏危機。一旦有一條這樣龐大的陰陽裂縫……指不定什麼時候靈災就會捲土重來。而且……這次恐怕會席捲整個亞太！
日本，韓國，新馬泰菲，無一能倖免！
“您的看法呢？”又掏出一根菸，他卻沒有點燃，夾着煙的手指有些微微顫抖，朝着秦夜深深頷首道。
秦夜負着手，目光如同寒冰，許久才冷冷道：“我更關心的是……如果真的有這條通道。它是怎麼形成的？”
不等衆人開口，他森然說道：“地府偵測陰陽通道的方法遠比陽間精密。若它真的存在，我，諦聽，包括趙將軍，兩位閻羅一位閻羅之上，都在武陽呆過不短時間。卻沒有感覺到。”
“是，它是出現在結界之外。我們的感知不能出國界。只能感知到大略的大範圍陰氣波動。但如此龐大的通道剛剛好在結界旁邊停止？這未免太過巧合。”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秦夜沒有說出來。
那就是那隻巨獸背上的建築。
那是……和卜萬田記憶中一樣，秦漢時代的風格！
以黑爲主，樓臺式樣，和明式建築比起來不夠華美，卻有一種雄渾逼人的氣勢。尤其建築在如此龐然大物之上，整片移動之時，那種威壓令人窒息。
“是你嗎……”他的手指輕輕在桌面上劃過，以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道：“如今……你們是看着黃泉西來，慌了？所以……偷偷地露出了自己的眼睛。”
他的聲音不大，莫長浩就在不遠，卻聽到了。沉吟數秒，他問道：“您特意過來，並且線索從陽間入手，是陰司都沒有巡查到這隻巨獸的真相？您在擔心……有人在國界之外，窺視華國地府？”
這就像外國把航母開到了華國臨海，是，是沒有進入陰司領海，也無法進入。但是，陳兵家門口的屈辱，對於數千年陰司，就像一巴掌扇在臉上。
無論陰陽，都絕不可能容忍這種挑釁！
秦夜緩緩點了點頭，莫長浩試探道：“是否是……日本地府？”
鑑於統一戰爭三年中的互通有無，華國陽間已經對地府局勢有了一些瞭解。
“他敢？”秦夜冷笑道：“伊邪那美不過府君巔峰，哪怕千年地府有強大的底蘊，也絕非她窺視華國的理由，她還不至於如此愚蠢。”
但……那隻明顯是日本的陰差如何解釋？
就在此刻，葉星辰忽然擡起頭來：“莫部長，海洋局的反饋到了。半個月之內，該區域沒有發生任何海洋地理變化。”
“呵……”莫長浩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
最糟糕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一隻表徵已經死去千年的怪物，在地理沒有變動，海中目前任何已知生物都無法傷及它毫毛的情況下……它的傷哪裡來的？
只有一個答案。
陰司的超級大海嘯……同時，也代表武陽港外一百里處，存在着迄今爲止最大的陰陽裂隙！
“我會立刻通知處長。”數秒後，他睜開眼睛，凝重開口：“特別調查處所有官兵，都將爲人民的安危奮戰到底！”
“先不急。”秦夜的臉色也無比凝重，這道數百公里的陰陽裂隙存在率高達99%，還是那個問題，這是天然的，或者……人爲？
若是人爲……挖掘它的人何等居心？又有……多大的勢力？
不敢想象……
“我放出的知更鳥已經通知了一位原籍日本的陰差。他……應該就快到了。”他反而坐了下來，喝了口已經冷下來的茶水，沉聲道：“莫部長，你的決定沒錯，我們這次面對的……很可能是一場戰爭。陰差會加入，你們同樣也要。因爲……這次的戰場極大可能在陽間。”
“而戰爭的第一要務，就是情報。現在所有情報對我們都至關重要。比如……那個日本陰差的身份。”
說完這句話，他朝空無一人的門口點了點頭：“既然到了，就進來吧。”
話音未落，一片陰氣匯聚，瘋狂旋轉，點點鬼火燃燒其中。房間裡的電器啪滋啪滋明滅不定。數秒後，一道人影踏出，拱手道：“秦大人，末將來晚了。”
織田信忠。
所有調查員剛纔下意識放到腰間的手不約而同放了下來，秦夜點了點頭：“不晚，來的正好，看看，這是誰？”
LED屏幕上晃了晃，很快，那隻站在海面，背生黑色雙翼的厲鬼出現圖像中。織田信忠只看了一眼，鬼火倏然狂跳了一下。
“大人……”他喉結頓了頓：“還請放大一些。”
畫面定格，急速放大。織田信忠這次足足看了兩分鐘，才凝重地轉過頭：“大人，恕末將多嘴，這道鬼影，您是在哪裡發現的？”
“結界之外。他到底是誰？”
織田信忠抿了抿嘴：“大獄丸。”
“大獄丸？”秦夜眉頭皺起，而另一個聲音不敢相信地響起：“日本三大鬼神？”
所有目光都看了過去，那是一位瘦削青年。看到衆人的目光，他愣了愣，隨後立刻說道：“日本三大鬼神，在華國記錄上，是玉藻前，八岐大蛇，大天狗。但實則，大天狗應該是大獄丸纔對。也叫大嶽丸。”
“2005年的時候維基百科誤將大天狗記入其中，但後來經驗證不存在已經刪除了，但是華國的百科資料卻一直沒有更改。實際上，兩者完全是不同的生物，日本的神系和華國完全不同，大天狗應該歸類爲天津神系列。而大獄丸，則是國津神系列。”
“沒錯。”織田信忠沉聲道：“不過這都是神話，按照日本地府分界。各種鬼物上方，就是百鬼夜行，這是日本最厲害的鬼物。再往上，就是三大鬼神。繼續往上，就是伊邪那美和須佐之男。而三大鬼神和死神之間，則是左右護法，須佐童子——鴉天狗和黑夜叉。也是上次伊邪那美不惜冒着極大危險親臨華國的原因。”
也是……自己把別人副手都抓走了，不急纔有鬼……
哦……他們本來就是鬼……
“大獄丸，乃伊勢鈴鹿山之厲鬼，傳說曾經和大天狗爭奪過神靈之位。但是大天狗乃是崇德天皇的化身。它被擊敗，化爲鬼神。從此盤踞鈴鹿山。”
“當時的徵夷大將軍阪上田村麻呂奉命討伐，被大獄丸率領鬼神攔截在鈴鹿山下。隨後，這位大將軍得到了號稱‘立烏帽子’的第四天魔王之女——鈴鹿御前的幫助，獲得名爲大、小通連的兩把寶劍。斬殺大獄丸。”
秦夜擡眉看了織田信忠一眼：“你家親戚？”
織田信忠：？？？
大人又要出何種驚世之言？
“第四天魔王之女……你父親不是號稱第六天魔王嗎？”
織田信忠：……
居然無言以對……
“大人，並非如此，父親被稱爲‘佛敵’，第六天魔王，是因爲火燒比叡山。而第六天魔王，則是因爲佛教中的六慾天，分爲四天王天，仞利天，夜摩天，兜率天，化樂天，他化自在天。在他化自在天中居住的，是最高魔王波旬，又稱摩羅，六焚天主。代表父親和佛教決裂的態度。”
“至於第四天……則爲兜率天。它的領導者，是彌勒。”
看到秦夜皺了皺眉頭，織田信忠不敢再說下去了。
秦夜沒有開口，他對第四天魔王以及大獄丸的生平並不感興趣。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波瀾壯闊的大海，忽然道：“想去海底看看嗎？”
“當然！”莫長浩肅容回答：“如果這裡真的存在一條巨大的陰陽裂隙……我身爲東山省分部長不去證實，這是瀆職！”
秦夜點了點頭：“三天後，從這裡出發，陰司我，以及趙將軍同行。我們一起去看看，一百海里外……那裡到底有什麼。”
“半天就可以！”
秦夜眼睛微眯：“不用急，我現在也很好奇……陰司的這個點，是不是……也有什麼。”
“這是二代留下的謎題，他沒有解開。那……就讓我三代閻王來接這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