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十二點。
在費城的東部邊緣，有一座古歐式兩層建築。帶着明顯的哥特風格，它已經有些年月了，表面爬滿常春藤，掩映在一片片綠樹之中。顯得莊嚴而神聖。
任何美國人，在這裡都會帶着一種朝聖的心態。無它，這裡，就是美國最富盛名的獨立宮，在美國十大地標建築中，僅次於自由女神像之後。
數百年前，就是在這裡，美國第一任總統華/盛頓，宣讀了著名的獨立宣言。這，也是任何在費城的勢力無言的規則——動什麼地方，都不能動這裡。
不過，這個規則是對於美國人和非人類的東西而言。此刻，在獨立宮的鐘樓頂端，兩道身影正在鐘樓內。腳下是石質地面，一面往上的樓梯通道口被封死。四面就是大鐘的玻璃，漆成白色的玻璃對他們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平時根本不會有人來這裡，也不能有人來這裡。這是美國政府的底線，當然，這對華國閻羅來說，並沒什麼卵用。反而正好製造出一種燈下黑的錯覺。
“閣下，對應冥界的裂隙，費城一共四道。”本森攤開地圖，沉聲開口道。
秦夜就在一側，肅容點了點頭。
在他剛到的時候，距離死神劇本結束就只有一個月左右。現在已經過去了二十天，滿打滿算，也就只剩下最後十一二天的時間。
他擡眼看了看鐘面外。
乳白色的鐘面之外，是萬家燈火的費城。夜晚的街道因爲靈異警戒而一片寂靜。只有各條街區的路燈，公寓的電視，訴說着安詳卻危險的一幕。
誰又知道，這裡在十幾天後，即將化爲地獄？
哪怕他站在這裡，都能感覺到費城中恐怖的陰氣。這些陰氣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讓費城這一個月的夜晚烏雲罩頂，不見月色。又彷彿按捺着殺意的海面，只等狂風驟雨的號角。
平靜中的肅殺。足以讓人雞皮暴起的詭秘祥和。兩者交雜，形成令人窒息的壓抑。
本森想繼續說下去，卻沒有得到秦夜的迴應。他擡起頭愕然看向對方，然後，隨着對方的目光看向整座城市。
“費拉德爾菲亞……”他喃喃地說了一句。正要收回目光，忽然，渾身針扎一樣猛然站起，緊接着，發顫地順着牆角滑了下去。
就在他目光掃過某一家酒店的剎那，兩道宛若史前巨獸的陰氣，大山一般阻擋住了他的感知。
那是無法形容的宏大，若星垂草原，似天高地遠，普通陰靈在它們面前只有膜拜之心。
“公、公、公、公爵……”他的聲音都發飄了：“兩兩兩兩位公爵！！”
不……不只是兩位公爵。
就在他們周圍，無數的陰氣匯聚成海，盤亙成山，只要看一眼，就會導致最深的噩夢。簡直就是移動的地獄！
鬼魅橫行，羣魔亂舞，這真的是美國曾經的首都？
“放心。”秦夜淡淡道：“四常級別的死神，和其他死神……是不同的。”
其實嚴格說起來，是主宰死神和其他死神的不同。如果不是陰氣全面爆發，非主宰死神很難感知到。再加上獨立宮這個天時地利的地點。他不覺得有誰能發現他。
這是他最大的優勢。
第二個優勢，就是百鬼夜行的來無影去無蹤。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但，也有下一句。
天下武功，無堅不摧。
這是風暴來臨前最後的寧靜。是三方勢力一力降十會，還是他唯快不破火中取粟。也……就看最後這十幾天的佈置了。
收斂心神，他招了招手，地圖飛入手中，他仔仔細細地看了起來。
不能急，必須慎之又慎，找出每一個疑點和疏漏……否則，哪怕他飛的再快，也會一頭撞在牆上。
地圖是反抗軍一天內繪製的，現在已經是他抵達反抗軍大營第二天，剛拿到，他沒有一點耽誤，立刻來到了費城——這個最後的風暴匯聚之地。
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隨着他小心翼翼的探索，費城的地理在秦夜腦海中一一呈現。二十分鐘後，他眉頭微微一皺，虛捏着地圖，沉吟了起來。
不對……
不對勁。
數分鐘後，他一把展開地圖，看着上面幾個勾出來的紅色區域喃喃道：“首先，從教廷的立場上看，他們和共濟會是敵對關係。但是，在如今世界大同的影響下，變得有一些交集。這次不過是膜拜於對方的鈔能力下，他們不會爲了加勒比海三位死神登臨神位費心費力，最多按照契約，刺出朗基努斯之槍。”
他的目光看向本森——這次的事情他粗略地告訴了對方。總不能讓一個總指揮像沒頭蒼蠅一樣。很多時候，需要對方聯繫情況自行發揮。
本森疑惑地擡了擡眉：“您的換位思考沒有問題。我同樣認爲教廷會是這個態度。”
他沒有問爲什麼去考慮教廷的想法這種愚蠢的問題。在這場多方角逐的神位風暴中，無論忽略哪一方的想法，都會漏掉因這個想法而衍生出的各種可能。而以他們的實力，無論撞上哪一種意外的“可能”，都只有飲恨。
秦夜絕不願意如此。
相當於一個城市大小的海上要塞，GTO的難題，死神劇本的阻截……無論哪一樣，都值得放手一搏！
“聽起來是沒有問題。但是……”秦夜目光微眯，點了點四個紅點：“克拉肯怎麼上來？”
本森的目光驟然一亮。
要知道，現在克拉肯還只是在冥界。不知道哪隻艦隊吊着煙霧鏡的心臟，在帶着對方轉圈。不到真正收網的時候，他不會帶對方浮上來。但是……這幾個陰陽裂隙，又怎麼容得下克拉肯如此之大的身軀？
他深吸了一口氣：“最大的陰陽裂縫，也不過五十米……這連克拉肯一條觸手都上不來。”
秦夜搓着有些發青的下巴，喃喃道：“不止如此……弒神之槍是強。但是本王曾經學習過，它必須刺入對方的身體。才能保證必殺。”
“克拉肯何其之大，這幾條陰陽裂隙根本不夠對方玩的……哪怕達拉維爾河，也只夠躺下對方一條觸鬚。刺中觸鬚，克拉肯可不會死……對方不死，羣星與海洋之死怎麼誕生？無法展示神蹟，這篇劇本就會真正宣告失敗。換句話說……”
兩人的目光霍然交接，本森顫聲道：“這裡……恐怕只是一個障眼法？”
“克拉肯出現的地方……另有所在！”
這些問題，不對照地圖根本想不到。不細心也看不到，誰能想到，費城已經一觸即發，竟然還是一個空城計？
心中一陣喜悅——這代表自己很有可能不會死。但本森立刻搖了搖頭，擺正立場。
這件事的重點根本不在於在哪裡。
而是……這位華國閻王需不需要。
如果自己得意忘形，恐怕會引來對方的惡感，這是反抗軍無法承擔的……他鎮定了數秒，沉聲道：“閣下，可以確定嗎？”
秦夜負着手，在憋仄的鐘樓頂部房間中緩緩踱步，許久沒有開口。
他的手放在鐘面上，感受着時間咔擦咔擦的聲音。他很清楚，這一次決策，就是一錘定音。這裡固然安全，如果經常來……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
“可能性很大。”數分鐘後，他抿了抿嘴脣，看向鐘面，凝重道：“費城的作用已經消失了。這裡鎮壓着煙霧鏡的靈魂。本來，如果三位死神登臨神位，他們有希望從煙霧鏡口中得到神術的傳承。否則……空有一身力量，什麼術法都不會。哪怕成爲死神，也是最低端的那種。甚至非洲聖靈都趕不上。”
“費城已經沒用了。”他收回手，長長出了一口氣：“但是，對方在讓費城變得再次有用起來。他們繼續擡高費城的局勢，繼續點火，讓有可能的，潛在的對手——比如我，將目光完全落在費城上。而漏掉真正的地點，本森。”
“在！”本森渾身一抖，立刻回答。
“馬上找！如果費城周圍有更大的陰陽裂隙——本王是說足夠克拉肯通過那種，那麼……費城就一定不是事發地點！找！特別……留意海上！”
本森微張着嘴，聲音都發幹：“不……不用找了……閣下……”
他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愣愣地看着秦夜：“順着達拉維爾河出去……就是特拉華灣。而這裡……有新大陸最大的陰陽裂隙——特拉華大藍洞深淵！”
他飛快攤開地圖，指着一處，嘶啞道：“方圓437.326平方公里，是整個冥界全世界最大的藍洞！別說一個克拉肯……擠一擠兩個都可以！”
就是這裡！
本森接着說了下去：“傳說中，這是神隕之地。”本森接着說道：“從新大陸存在，它就存在了。沒人知道是誰撕裂開它的。但是，在它周圍，有近五萬禁衛軍防守。這是通往人間最大的裂口，曾經我們也想過走這裡前往陽間。但……太難了。”
難麼？
秦夜目光微動，對你們來說難。但是對克拉肯而言不難！
尤其……等這條消息上報冥王冥後，對方現在絕對沒有閒心和六王之一在陽間開戰！不……甚至會嚴禁麾下死神參與！
所以……陽間怎麼鬧，他們都不會怎麼關注。也所以……陽間的“鬧”，哪怕彙報上去，各位高層都“心有靈犀”不會深究。
“好一手光明正大的燈下黑……還真是不能小看任何死神啊……”他感慨了一聲。
“對應陽間，距離那裡最近的城市是哪裡？”
“開普梅！多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