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
看到宋遲出現，馬旗頓時有些慌了。
雖然做了要解約的決定，可回過頭來，馬旗自己也知道，公司並沒有什麼對不起自己的地方。
事實上，作爲一個新人，現在都還沒有畢業的表演系的學生，馬旗的情況已經是幸運兒中的幸運兒。
第一部戲就是男主角，還一炮而紅，之後又緊跟着餵了他兩部男主角的戲。
馬旗的性格還不是那種自視甚高、覺得這些戲都配不上自己的。
他純粹就是被於支陽的存在給刺激到了。
面對宋遲這樣一位他從小就認識的偶像，馬旗還真覺得愧疚。
但是，馬旗仍然覺得，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有於支陽在，他永遠都不會是公司最力捧的那一個。
宋遲走到馬旗面前時，並沒有直接提他解約的事情，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問：“這部戲拍得怎麼樣？”
馬旗說：“挺順利的。”
這部戲仍然是公司自己製作的戲，他又是公司的簽約演員，大家都挺照顧他。
宋遲說：“我們聊一聊？”
馬旗尷尬地應了一聲。
“我聽吳總說了你想要解約的事情了。”宋遲坦然地說道，“其實我有點疑惑，你想要解約，最好的時候應該是去年《千金不下堂》剛播完那陣子，怎麼一年過去，現在提出來了？現在外面給你提的條件，已經沒有那個時候的條件好了吧？”
馬旗更加覺得尷尬了。
“抱歉，老闆。”他說，“我是考慮到我自己未來的發展，才唐突地想要解決，我也知道，公司對我其實很好，我其實對公司也很感恩，關於解約金，我會全額支付，不會有任何異議。”
“馬旗。”宋遲擡了下手，打斷了馬旗所說的話，“我並不是來質問你的，我只是疑惑，或者說，我不明白你爲什麼做這樣的選擇？是覺得跟公司的分成比例有問題，還是對公司給你制定的發展計劃有什麼不滿？”
馬旗低着頭：“我想要演更好的作品，想要成爲一個更好的演員，而不是……老闆，我不知道怎麼說，我也不是對現在拍的戲有意見，我就是……”
“是因爲你覺得公司更加重視於支陽，而不是你？”宋遲在馬旗支支吾吾的時候，直接攤開了說，“我也是從一個年輕的新人走過來的，有任何的想法，我們都可以直接交流，你說呢？”
馬旗愣住了。
在宋遲說出於支陽的名字時，他就愣住了。
馬旗沒有想到，自己心裡面那點心思，竟然被宋遲給知道了。
“我、我……”
宋遲擺擺手，示意馬旗如果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麼，可以先不說。
“我先說我想說的。”他說，“你的形象條件很好，但是在表演上的天賦並不強，當然，我知道，你一直是一個非常努力的人，你的經紀人也告訴我們，你對演戲是發自內心的熱愛。”
馬旗抿住嘴。
“但你應該知道，影史上很多了不起的演員，他們也不是一出道就驚才豔豔的演員。”宋遲說，“有一類演員，一出道就石破天驚，備受矚目，而有一類演員，需要積累，磨練自己的演技，加深對錶演的理解，然後，三十歲，四十歲，才磨礪出屬於自己的光彩來，在那之前，始終留在這個演藝圈裡，不被淘汰掉，才能等到後面的機會。”
“你的運氣很不錯，《千金不下堂》一部戲就火了，讓不少人都認識了你，不過，咱們平心而論，它雖然火，可也只是小火，沒有破圈，只是讓你被一小部分人認識了，有了你的粉絲，你還有很大的上升空間。這個時候，公司是讓你直接轉道去演電影，還是繼續走之前的路線，穩紮穩打地擴大你的知名度，你也可以在類似的角色中，慢慢錘鍊自己的演技？”
馬旗輕輕皺起眉。
“我並沒有不滿意公司後面都還是給我接的是網劇。”
“我知道，你別急，聽我慢慢說。”宋遲說，“一部電影，有很多個角色，大家肯定都更想演戲份更多的那個角色，但是，每個角色都有它最適合的演員，而於支陽要演的那個角色，是編劇恆常在創作劇本的時候，就以於支陽爲原型寫的，這是爲什麼於支陽會拿到那個角色的原因。”
馬旗一愣。
“我想說什麼呢？我想說，這是於支陽他自己身上的特質被人看到了，於是，得到了他自己的機會。”宋遲說，“但是，你身上這樣的特質還缺乏了一點，不是你不如於支陽，而是，你要知道，每個人的經歷是不同的，不同的經歷會塑造不同的性格，不同的心態。當你身上缺乏這樣特質的時候，你可以選擇揚長避短，當然，也可以慢慢地積累自己。於支陽會演一個戲份比你更多的角色，並不是公司更重視他多於你，是這個劇本從創作階段，編劇老師就是衝着他寫的這個角色。這樣的情況，以後也許還會出現，但一樣的，隨着你慢慢地擁有了你的魅力，特質，也會有創作者以你爲原型寫角色，量身定做，就像你在《千金不下堂》之後拍的這兩部戲，公司都專門請編劇根據你的情況，對劇本做了調整。”
馬旗猛地擡起頭，不知所措地看着宋遲。
這是他不知道的。
“寧德影視是個還不錯的公司，他們不缺錢，影視資源也不少，跟我們公司走的是差不多一個路子，不過，馬旗，你是我們從新人就開始培養的演員，毫不客氣地說，你就是我們公司的親兒子，你自己也知道，公司對你們的栽培，更多的是衝着你們長遠發展去的，不圖眼前的短利。寧德影視它的優點很明顯，缺點也很明顯，它是以影視製作爲中心的，可以給你提供很多資源，但是，它真的有人懂一個演員的成長嗎？像你這樣的演員，該走什麼樣的路線？該給你接什麼樣的戲？它知道你的優點在哪裡，缺點在哪裡，劇本該怎麼圍繞着你來進行調整？”
宋遲從始至終，語氣都很溫和。
他並沒有從道德的制高點去譴責馬旗，也不打算跟他打感情牌。
好不容易培養出馬旗這樣一個有了名氣的演員，宋遲只是不希望打水漂。
他也覺得，馬旗並非是真的動了想要解約的心思，只是被於支陽給刺激了而已。
宋遲的做法就是把所有的話都攤開了，直接說給馬旗聽。
他希望馬旗能夠明白。
他也並不覺得，馬旗去了寧德影視會比他待在這裡好。
馬旗的心亂了。
就像宋遲所想的那樣，他不是對公司不滿意、對自己的發展不滿意，纔想要離開公司，跟公司解約。
宋遲的話讓馬旗頓時有了後悔的情緒。
離開宋遲的公司，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嗎？
他猶豫了。
——
“於支陽不演的電話，你找我演？”另一邊，跟周雲合作過《四個殺手》的當紅小生何胥然正在對經紀人發脾氣，“我什麼時候淪落到了去接於支陽都不要的本子了？”
何胥然的脾氣越來越大了。
作爲電影小生，他這兩年取得的成績很出色，也因此更加自視甚高，拿腔作勢。
他的經紀人對何胥然這個脾氣也沒辦法。
說過他幾次，他一開始還稍微聽點勸，後面直接當耳旁風，也不在意他的態度。
當紅明星，十個裡面八個是這個德性。
你也不能說他們人壞，只是正當紅，走到哪裡別人都捧着，性格被捧得目中無人，實屬常見。
經紀人只能繼續勸：“這個電影劇本於支陽沒接，不是因爲劇本不好，是因爲他要跟宋遲拍另一部電影，檔期衝突了。”
事實並非如此，但爲了說服何胥然，經紀人只能撒謊。
何胥然立即皺眉，問：“他跟宋遲要拍另一部電影？什麼電影？”
經紀人說：“只聽說是一個古代題材的電影。”
何胥然哧了一聲。
“《香菸》票房成績那麼差，宋遲又馬不停蹄地開拍新電影，不怕把自己的公司給賠破產嗎？”
經紀人內心很無語。
《香菸》票房雖然不高，但相對它的成本來說，盈利了數千萬，這已經比很多票房三四億的電影還要賺錢了。
何胥然不是不懂這個道理，他只是從來不肯承認宋遲的成功罷了。
“這種青春戀愛題材的電影，我不演，懶得演。”何胥然直接拒絕，“你給我接一點能拿獎的本子回來啊，這種電影，拿獎沒戲，撐死了也就兩三個億的票房，還容易被觀衆罵，你還找我來演。”
何胥然埋怨不已。
經紀人不斷在心裡做自己的思想工作，算了，不要跟他計較，他沒腦子，但你還要靠他賺錢呢。
“你要實在不想接就算了，反正製片方也不是隻給我們發了劇本，他們還有別的備選，據說劉植昆就挺有意向演這個電影。”
何胥然的態度馬上就變了。
“劉植昆要演？”
自從《四個殺手》之後，何胥然和劉植昆就隱約成爲了競爭對手。
媒體也經常把他們兩個人放在一起比較。
兩邊的粉絲更是如此，基本上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爆發一次大戰。
經紀人說：“是，他對這個電影似乎挺有意向的。”
何胥然一臉不理解的表情。
“他爲什麼會對這種題材感興趣？”
“你讀一讀劇本，也許也會感興趣。”經紀人說，“這個劇本真寫得不錯。”
——
《真相之夜》的拍攝現場。
周雲正在候場，兩個小朋友在爸爸媽媽的督促下寫作業。
兩個小朋友一臉愁苦。
周雲看着，忍不住想笑。
張子凡他們正在重新鋪設軌道。
他對這部電影的運鏡有很多創新的想法——尤其是中間有一段，張子凡突然提出想要拍長鏡頭。
一個長鏡頭的拍攝難度，可是直接要在前面的計劃之上，提升數倍。
張子凡之前沒有這麼打算，是因爲他前面找的女主角，根本沒有那個能力去完成這個長鏡頭的拍攝。
可是，現在周雲來了。
而且，經過這幾天的實拍，張子凡的心是越來越放下來了。
他已經意識到，周雲是真的跟其他的那些大牌明星演員不一樣。
她是真願意跟他去溝通戲要怎麼拍、怎麼演。
張子凡的心越來越火熱起來。
這個劇本，他打磨了三年，爲了拍這部電影，跑了很多地方，找了很多公司，籌錢，拉人組班底，各種各樣的問題都遇到過，各種各樣的苦也吃過，能夠把這部電影拍得更好，他當然是百分之百的願意。
張子凡設計的長鏡頭，是周雲被嚇的鏡頭。
總共八個嚇人的手段，二十四個被嚇到的畫面，一氣呵成地拍完，涉及到六個場景，兩層樓。
這對拍攝來說都是一個非常大的挑戰。
張子凡拉着攝影師設計運鏡的動線，周雲則開始了自己的排練。
在演戲上，周雲早已經過了那個需要別人手把手教的階段。
更多時候，是她自己想好怎麼演，然後跟導演溝通好，直接進行實拍。
周雲自己按照劇本的劇情線，開始走位。
先熟悉走位，再琢磨自己每一個地方要給出什麼樣的表演。
自己想清楚這一切之後，她就跟着張子凡一塊兒去討論動線了。
這其實跟演員沒有關係。
但是周雲非常認真地跟在邊上聽，大部分時候就是聽他們商量，攝影機的鏡頭準備怎麼動。
周雲一直覺得，如果能夠知道鏡頭是怎麼動的，她就能夠根據鏡頭的移動軌跡，去調整自己的表演空間。
這是演員和鏡頭之間的呼吸節奏，只有演員自己才懂。
這一商量，一天下來，什麼戲都沒有拍成。
張子凡壓力山大。
本來以爲兩個星期就能拍完的戲，因爲他突然改變了拍攝計劃，擺明了要延期了。
張子凡憂心忡忡地去跟製片人商量，本以爲兩家投資公司會給他施加壓力，逼迫他放棄新的拍攝計劃，還是要按原計劃拍。
誰知道，兩家投資公司派過來的製片人聽完以後，笑眯眯地說：“沒問題，放心，資金不夠用了，我們再跟公司去申請追加資金。”
張子凡都懵了。
這還是那些摳門摳到家的資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