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爲他會直接拉我去醫院,誰知是去吃飯。
周諾言的飯量不大,吃東西也不怎麼挑食,只是有潔癖。在車上他徵詢我的意見,我隨口說了一家,結果進去不到三分鐘他就把我拖出來。
“何碧璽,你經常在這樣的大排檔吃飯麼?”他臉色不太好。
“也不經常,我在食堂吃的多。”我知道他被裡面那堆得到處都是的油膩碗碟倒足了胃口,“那你想吃什麼?就我們兩個人總不至於去大酒店吃吧。”
“難道就沒有衛生整潔點的小吃店麼?”
這可把我難住了,再衛生再整潔也比不過自己家裡,我想很難有飲食店符合他的標準。正皺着眉頭想,聽見他沒好生氣地說:“想到沒有?我快餓死了。”
擡眼看到他捂着胃,我的心緊了一下,“你怎麼了?又胃疼?”
他居然點了點頭,這下我更緊張了。忽然靈機一動,笑眯眯地招手攔了輛車,“走吧,我想到一個好去處,保證衛生整潔乾淨。”
從超市出來,我拖着周諾言的手繞過那個人工湖,指着前面不遠處那片小區給他打氣,“就到了,只要三四分鐘的腳程。”
他替我拎着幾個塑料袋,忍無可忍地說:“你剛纔也這麼說。”
我呵呵笑起來:“這次是真的,你瞧,那不就是!對了,你怎麼會過來的?誰向你告的密?方文琳還是老班?”我猜不會是老班,當初她跟我要監護人的名字,我沒辦法只好把周諾言的名字報上去,老班問我實際關係,我瞎掰說他是我叔叔,老班沒有求證精神,一下子便信以爲真。
“方文琳。”他如實說。
“那女人被你收買了。”我一邊走一邊抗議,“以後我得離她遠點,說不準哪天又被人賣了。”
周諾言的臉色微微一變。我意識到失言,忙岔開話題說:“啊,到了。”
我算準了時間,老班現在該在學校裡忙活,她的大房子裡只有一個小保姆、一個嬰孩,還有一隻雪納瑞。我敲門進去,跟小保姆嘀咕了幾句,她笑着偷偷打量了周諾言幾眼,小臉立時變得紅撲撲的。我打發她去嬰兒房,回頭瞅見周諾言正半蹲着跟那隻狗交流感情,也不打擾他們,飛快地溜進廚房幹活。老班是有錢人,老公是飛國際航班的副機長,長年不在家,所以時不時把我跟文琳叫到她家裡來聚餐,美其名曰給新房添點人氣。
老班的廚藝馬虎得緊,小保姆是專門幫她帶孩子的,炒菜做飯也不濟事,於是每回都是我跟文琳伺候她,她家的廚房簡直是我們的天下。駕輕就熟地淘了把米,放進電飯鍋後跟着洗菜,客廳偶爾傳來一兩聲低低的犬吠。
“需要幫忙麼?”周諾言甩了那狗,湊過來問我,他顯然沒有君子遠庖廚的思想陋習。
我露出欣賞的目光望着他,順手從水池裡撈出一個土豆,“大醫生,讓我見識見識你的刀功吧。”
他洗手接過土豆,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不多時,兩菜一湯大功告成。將鮮蓮子玉米蛋花羹端上桌,我笑眯眯地招呼他,“坐下,嚐嚐看好不好吃。”
他品嚐過後,意外之餘不忘質問我:“你以前在我面前四體不勤五穀不分是裝出來的?”
我白了他一眼,理直氣壯地說:“我不做,不代表我不會。”
他無語,挾了一筷子的菜放進嘴裡。
解決了溫飽問題,我收拾好廚房趕緊走人,被老班撞上可不是鬧着玩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路上我問周諾言是不是去醫院,他看了看我,說:“去酒店吧,醫院哪來的證書。”然後跟司機報了一個酒店的名字。
我被他弄糊塗了,等回過神來已經連人帶包站在海景大酒店的門口。這是本城一家頗有名氣的酒店,看大堂金碧輝煌的裝修就知道這裡的消費肯定低不了。
周諾言叮囑了我幾句,兀自去櫃檯幫我開房間。我鬱悶地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等他,心裡琢磨着這人葫蘆裡究竟賣什麼藥。餐飲部那邊熱鬧異常,好像在開喜宴,時不時有賓客喧譁歡快的起鬨聲響起。我的注意力被吸引,當主持司儀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過來,我募地就想起沈蘇說過要跟我結婚,言猶在耳,卻已是昨夜星辰昨夜風。
無謂地笑了笑,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把玩。
周諾言拿着鑰匙走過來,坐到我身旁,“在想什麼?”
我搖了搖頭,提議:“那邊有人結婚,我們去瞧瞧熱鬧好不好?”
他皺眉,說:“結婚有什麼好看的,兩個人就跟牽線木偶似的。”
我沒赴過喜宴,仍是好奇得很。
他忽然問我:“今後有什麼打算?”
我一怔,心想他指的是哪一方面啊,嘴上避重就輕地迴應:“去上班啊,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努力做個正常人。”
他好像在猶豫什麼,欲言又止。
坐了一會兒,那邊的動靜小了下去,我有點困了,從他手裡拿過鑰匙,看了看上面貼的門牌號,“回房吧,有什麼話明天再說。”說着站起來。
他匆匆起身,將我攔在跟前,壓低了聲音問:“離開沈蘇,你會難過麼?”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爲什麼這麼問。正困惑不已,突然他捏住我的下巴,低頭狠狠地吻我,溫軟的脣貼在一起,然後脣齒相抵,帶着令人眩暈的霸道,我驚得睜大眼睛,頭腦瞬間一片空白。這時正是酒店客流量的高峰期,周圍人來人往,紛紛投來驚訝尋味的目光。這個男人是不是瘋了!我的腦子一點點恢復運轉,隱約覺得有什麼不對勁,正準備推開他,他卻主動放開我,沉默地不作一句解釋,只是墨黑的眼瞳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轉瞬即逝。
“你……”我訕訕地不知說什麼好,擡頭察覺到他的目光越過了我,停留在我的身後。背脊傳來一陣寒意,我慢慢回過頭,意料之中看見沈蘇那張驚疑不定迅速轉爲憤怒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