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日升騰，霞光萬丈。
首陽山。
大天師清微坐在白雲宮的臺階上，望着旭日，頭上一根綠色小青草筆直豎着，享受着晨曦的溫暖。
“師兄，你是大天師，注意一下姿態！”模樣秀美的清玄從白玉宮中走出來，看到清微的樣子，微微皺了皺眉，開口說道。
清微非但沒有起身，反而拍了拍身邊的臺階：“弟子們都忙別的事去了，今日不會有人來，師妹也坐下來歇一會？”
清玄看着模樣蒼老的清微，輕輕說道：“我站着就好。”
清微點點頭，看着那紅日：“紅日東昇，大好時光纔剛剛開始！可是有些人，卻等不到日上中天了。”
清玄嘆口氣：“道門修持，向來如此。”
“世人皆說儒道佛三家，唯我道家最能長壽。又有幾人知道，這修神魂、煉陽神之路的艱險卻遠超儒、佛兩門。”
“入門便極難，入門後，每一個境界都是一層生死。我等能修到今日的道君之境，哪一個不是九死一生過來的。”
“哪怕是道君，當年大師姐衝擊道尊境界，不也是……”清玄說到這裡，猛然停頓，不再言語。
“不說了不說了！”清微的表情微微變化，又恢復正常，站起身：“統計出來了嗎？”
清玄點點頭，遞給清微一枚玉簡，同時說道：“上月，總計有兩萬六千三百四十二名道徒境修行出了岔子，無法再走道門通天路。一千三百一十四名真人境道意受損，也無法繼續修行。”
清微握着玉簡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其中有人領悟出紅塵氣嗎？”
清玄感嘆了一聲：“陳賢良師的紅塵武道和儒門十分相配，但是與我道門道意卻有些難以相合。大約只有千人能夠重新走上武道修行。”
清微蹙了蹙眉：“上本書中的太極劍法，倒是頗合我道門太極真意。只是寥寥一點篇幅，還特地說那什麼沖虛道長不會教徒弟，這劍法將要沒落。”
“連個口子都不給我道門留！”
清玄安慰道：“師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不行！”清微搖了搖頭，“若是以前，那是沒辦法，現在武道出了，那就有辦法。不單單是道門每年過十萬道意受損的弟子，還有我道門弟子的後代，也有不少是普通人！”
“若是因爲和道門親近，沾惹了道意，導致難以生出紅塵氣。那就是我這個大天師的過錯！”
“道門紅塵路，必須想辦法弄出來！”
說到這，清微突然停了一下，看着清玄：“師妹，你說陳洛這小子是不是在點我呢？”
“啊？”
“他在怪我道門沒給他好處！”
“這……”
“你看，竹林那小子收他當了徒弟，文昌閣又配合他出報紙。所以他就把好處都給儒門了。”
“我道門這段時間對他不管不問，是不是有些失職了？”
清玄想了想：“聽說他和景王世子關係不錯。”
“那是靈寶一脈的人，道門又不是他們當家，這關係當不得數。”
“師兄不是派了天凌去中京城了嗎？”
“天凌那性子，充其量一步閒棋而已，沒指望他能有什麼驚喜！”
“那師兄的意思是？”
清微那清亮的雙眼裡閃現出一絲光芒。
“陳洛反正也沒有通讀天賦。那這弟子，他儒門能收，我道門就收不得？”
“走走走……”清微說着就往白玉宮裡跑去。
“師兄，你做什麼？”
“準備一點拜師禮！”
清玄一愣，看着身影迅速消失的清微，皺了皺眉。
“拜師禮？不是應該弟子準備的嗎？”
“師兄你不會……想去拜師吧？”
……
北風樓中，依舊人滿爲患。
《射鵰英雄傳》的故事已經來到了第四回。
那丘處機和江南七怪立下賭約，各自調教楊康和郭靖，十八年後，在嘉興醉仙樓比試武藝。江南七怪爲了找到李萍和郭靖，一路北上，最終趕到了漠北，終於收下了郭靖爲徒，誰料那郭靖竟然是憨笨之輩，任憑七怪怎麼調教，武藝卻始終不入流……
此回正是黑風雙煞登場，九陰白骨爪現世，七怪中的老五張阿生喪命。
“那張阿生最後一句，伏在七妹韓小瑩耳邊，說道：‘把孩子……教好，別輸在……臭道士手裡！’登時嚥氣……”
壓抑的氛圍在北風樓中傳開。
這幾日，衆人跟着江南七怪，從風景秀麗的江南，來到了蒼茫遼闊的漠北，只爲了一個承諾，苦守數年，只是爲了好好教導郭靖。
這哪裡是什麼七怪，分明就是七俠！
大家好像感覺到了一絲俠義之所在。
“言而有信，這是我儒門君子之風啊！”一名儒生感慨道。
“胡說，這分明是我武夫的俠義所在，不要往你們儒門上套！”
“正是正是！我武夫不用走君子之道，自有俠義精神！”
“莫吵莫吵，南先生還沒有說完哩……”
……
春風書院。
“這就是萬安伯要寫的大俠？”一名學子看着最新的《大玄民報》，“難道只有我一個人覺得他是窩囊廢嗎？”
其他人看了這學子一眼，沒人搭理，那學子繼續說道：“我看萬安伯也是江郎才盡了，這《射鵰英雄傳》怕不是換了個人寫吧！他不知道這樣寫，很多人都要棄讀了嗎？”
另一名學子看了他一眼，怒斥道：“要看就看，不想看的話麻煩安靜去讀四書五經，不要打擾我們！”
那挑事的學子一見有人搭理自己，瞬間開心起來，感覺自己需要出來主持一下正義了，連忙說道：“雖然我只看了前四回，但是我都能猜到，後面一定是這個郭靖慘敗，然後這郭靖就轉而拜師這梅超風，學了九陰白骨爪，殺死了楊康。”
“哈哈哈，什麼大俠，我看就是狗屁！是非不分，善惡不明！就這還說什麼俠之大者，之前我就不明白，這種故事怎麼能這麼火？”
“還看什麼，大家散了吧。我覺得沒什麼好看了。”
“麻煩你閉嘴！要不然你來寫？”又一名學子皺眉道。
“喲，怎麼了？還不許人說了。《國語》有云，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你讓我閉嘴，你能讓天下的讀書人都閉嘴嗎？”
“萬安伯都沒有這麼大的威風吧？你算什麼？”
“怎麼？還想動手？來啊，來打我啊！”
話音剛落，突然一道青光閃過，緊接着一聲清亮的耳光聲響起。那學子應聲被扇飛了出去，兩個牙齒從嘴裡飛出。
衆人這纔看清，動手的是一個清麗無雙的女學子，大家認識，正是來折柳書院遞送文稿的程蝶飛。
此時程蝶飛又是一個閃現，落在那學子面前，跟着擡起腿一頓猛踹！
起先還聽到了那學子的求饒聲，但那聲音越來越弱。
衆人感覺整個大地都在顫抖。
足足盞茶功夫，程蝶飛才長出了一口氣，衝着周圍的人甜甜一笑。
“伯爺說，如果別人有要求，自己又力所能及，就一定要幫一把。”
“我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要求，正是讓人奇怪。”
“讓各位學兄見笑了。”
“打擾各位看故事，蝶飛給各位學兄致歉。”
衆人看向躺在地上牙齒都被打光，面目全非的學子，都對程蝶飛回禮到：“學妹樂於助人，我輩楷模！”
……
孔天方雅室。
孔天方放下了報紙，看向田海翼。
“海翼，最新一回《射鵰》看了吧。”
海翼點點頭：“剛剛看完。”
“你對這郭靖怎麼看？”孔天方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按前文描寫，這郭靖天資一般，那江南七俠也算不上一流的人物，畢竟以七敵一都不是長春子的對手，又在塞外苦寒之地。真能擔當起大俠之名嗎？”
田海翼也是皺着眉，說道：“在下也是在想這個問題。按照之前《笑傲江湖》的軌跡，莫不是突然有一個類似風清揚那般的高人出現？”
“不一樣。”孔天方搖了搖頭，“令狐沖本就天資不錯。風清揚只念了一遍獨孤九劍的口訣，他就記下了七七八八。”
“但是你看這個郭靖，簡直就是個榆木腦袋。哪怕有名師，也難成大器！”
“那是不是有什麼寶物，可以易經伐髓，重塑天資？”
“若是這樣，此故事豈不是落入的俗套。”
兩人沉默。
……
市井茶樓之中。
“你們懂什麼？萬安伯這是用心良苦啊！”一個老者喝了一口茶，點評道。
立刻有小年輕續上茶水，請老者繼續往下說。
老者接着說道；“你們想想，這天下，是聰明人多還是庸人多？”
“自然是庸人。”衆人回答道。
“那我再問你們，走武道的人，是聰明的人多，還是平凡的人多。”
那續茶的小夥子說道：“自然是平凡的人多。若是有通讀天賦，恐怕大部分人還是首選儒道之路……”
老者點點頭，接着說道：“那就是了。萬安伯說了，這故事要寫一個大俠，寫武道的大俠。可是如果是一個天縱之才，那又有什麼意義？”
“離我等太遠。”
“只有這樣，平平凡凡，天資駑鈍，纔是這個世上大部分的人樣子。”
“若是他都能成爲大俠，我等又爲何不可？”
“這是萬安伯的一片苦心啊！”
衆人恍然大悟！
……
中京道院。
“赤子之心，這是清澈的赤子之心！”天凌道君看着最新的《射鵰英雄傳》，面色激動，他彷彿發現了郭靖的秘密。
其他人都說郭靖天資駑鈍，但是他卻看出來，陳洛分明給郭靖安上了赤子之心。
在道門，講究神魂清澈爲佳，而神魂清澈，就是要有赤子之心。
果然，郭靖是要走道門之路嗎？
得趕緊給大天師寫信，報告這個消息。
嗯……算了，現在還不是時候，再等一等。
等後面的內容出來，給大天師一個驚喜。
對對對，可以先寫封信，就說道門武學希望渺茫。
然後在表示自己不懈努力，終於感動了陳洛。
所以道門武學大昌！
那他天凌，豈不是立下大功了？
反正他現在是道門在京城的話事人。
這個功勞，我天凌立定了！
……
萬安伯府。
“沒見過廢柴流吧！”
“哼哼，可惜了，沒地方可以加入個退婚情節。”
“不然也要讓這個世界知道什麼叫做‘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的威力！”
陳洛吃了一口水果，放下毛筆。
他看着《射鵰英雄傳》第五回最後一句。
“郭靖道：‘我剛纔收服了一匹小紅馬，跑起來可快極啦。不知它肯不肯讓你騎’。華箏道：‘它不肯嗎？我宰了它。’郭靖道：‘千萬不可！’兩人手攜手的到草原中馳馬弄雕去了。”
“這個……馳馬弄雕？”
嗯？金老爺子也開車嗎？
就在此時，陳洛腦中突然一道信息閃過，陳洛微微皺眉。
“臥槽！誰這麼狠？領悟了九陰白骨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