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卻能感受到來自他身上的悲傷。
那種悲傷，是無能爲力的。
這時候，江瑤就醒了。
“你們在吵什麼呢？”她睜開有些迷糊的眼睛，第一句話就問道。
我匆忙綻放出一個好看的笑來，“沒什麼，都在說你怎麼還不醒，這麼貪睡。”
江瑤就扶着頭，虛弱道，“不是，他們好像是給我打了麻醉。”說着，就歪頭，朝牀沿乾嘔了一下。
“怎麼了？想吐嗎？”我匆忙去拿垃圾桶。
江瑤就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來，“看，我就說沒事吧？”她溫柔的撫上自己的小肚子，“我的寶寶可堅強呢，怎麼會摔個跤就出問題~這不都開始有孕吐反應了~”
我一個沒忍住，一下子就捂住了嘴，別過頭去。
這話，聽着太難受了。
而且我實在是受不了江瑤那充滿希冀的眼神。
江瑤着急的問，“佳宜，你怎麼了？你不會也懷孕了吧？”
我匆忙收拾好心情，儘量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些，“我懷什麼孕，有你一個，就夠忙的了！”我在此刻，選擇了撒謊。
於情於理，我都該選擇瞞着江瑤。
她現在剛流產，正是小月子，怎麼樣都不該讓她受到更大的刺激。
畢竟，這一次，她結婚了。
畢竟，這一次，是跟沈一鳴。
這一次的流產，跟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樣。
可我的話音纔剛落下不久，江瑤的笑容都還沒有勾完整，沈一鳴就殘忍的開口了，“江瑤，孩子沒了。”
他說了這樣六個字，聲音很低。
然後我就看到江瑤原本就很蒼白的臉，驚恐的看向一旁的沈一鳴。
“一鳴，你說什麼？”
我嚇壞了，匆忙越過病牀去拉沈一鳴，“沒什麼，江瑤，一鳴逗你呢！”說完又吼沈一鳴，“沈一鳴你說什麼呢！江瑤現在剛動完手術，身體正虛弱，你能開這種玩笑嗎？！”
“動手術？”江瑤的眉頭皺起來了，“動什麼手術？”
我驀然感覺到後腦勺一陣陣的涼意，“沒，沒什麼，江瑤，雖然孩子還在，可是這一次摔的不輕，所以還是……”
“別編了！”沈一鳴突然打斷我的話，“葉佳宜，這種事，瞞得了一時，瞞得了一世嗎？”
我就捂着嘴，跌落在椅子上，眼角劃出了淚。
江瑤就發出一陣嗤笑，“你們兩個真有意思，在胡說什麼呢？我孩子好好的，剛纔不是還孕吐呢麼？”
“那只是麻醉後的副作用。”沈一鳴一句話，就將江瑤徹底送入了冰冷的地獄。
我是真的怕她冷，就起身一把抱住病牀-上的她，我說，“沒事，江瑤，我們還年輕，還可以再要。”
就看到江瑤的眼眸，一點點垂了下去。
她沒哭，沒流一滴眼淚。
但是不說話了。
是再也沒說話。
不管我跟她說什麼，她都不肯說話了。
她就那樣木然的躺在病牀-上，沒了反應。
沈一鳴在這裡待不下去，看江瑤沒事了，就走了。
留下我一直陪江瑤到了下午。
身體緩的差不多了，我才特地挑了兩點這個時間，帶她離開了醫院。
剛做了小產手術的人，是怕極了見風的，最好是在這一天裡最暖的時候，帶她回去。
沈一鳴走了，我怕打車不方便委屈了江瑤，就叫了霍少寒來。
將江瑤小心的安置在車上，才囑咐霍少寒又開了暖風，送她回去。
到沈家的時候，我怕江瑤受委屈，就堅持送她進門。
沈母就等在客廳裡，表情很嚴肅的樣子。
而那個小女傭，就畏畏縮縮的站在一旁，一副聽候發落的樣子。
看到我們進門，沈母年紀雖大，卻也腿腳靈活的站起來，情緒有些激動的問，“怎麼樣？”
我知道，這會兒怎麼瞞都瞞不住了，只得對着她搖了搖頭。
“沒了？”沈母不敢置信的晃動了一下身子。
我就沉默的扶着江瑤進了她跟沈一鳴的房間。
可能是沈母當時那個絕望的眼神讓人印象太過深刻了，我有些擔心，就對江瑤道，“不然，這個月去我那兒吧，我來照看你。”
江瑤還是不說話，就窩在牀-上，好像真的很冷，蓋了厚厚的兩層被子。
我的鼻頭有些酸，“你這樣子，我真的不放心。”
江瑤的目光，卻依舊是呆滯的。
我無奈，陪她坐了一會兒，還是站起身來。
來到客廳的時候，沈母正揹着人抹眼淚，看到我出來，匆忙就斂了神色。
我毫不畏懼的走向她，敬重長輩的朝她鞠了一躬，“伯母，我知道，孩子沒了您一定很難過，我也很難過，江瑤……一定是最難過，所以，拜託您好好照看她一下好嗎？有什麼事，等到她出了月子再說。”
“月子？”沈母突然一下子就挑起眉頭來，眼神凌厲的可怕，“孩子都沒了還有什麼月子？！”
這句話，嚇到了我！
我是真的聽的都後怕。
我知道豪門不好進，也知道豪門婆婆是不好對付的角色，可卻怎麼也想不到，沈母翻臉翻的會這麼快。
我猶記得今天早上的時候，她還對江瑤百般呵護。
我還猶記得她在知道是江瑤治好了沈一鳴的心病時，她的內心也是有着幾分感激的。
可如今……
我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重新返回了江瑤的臥室。
我說，“江瑤，跟我走！”
我的眼神很堅定，態度很堅決。
她不說話，我就上前去拽她。
她才終於回過神，反抗我，“我不走。”
許久不開口的她，聲音沙啞的要命。
我聽了分外心疼，“可你……”
“我走了，跟沈一鳴，就徹底完了。”她搶過我的話頭，很認真的一字字說道。
我才知道，雖然江瑤一直不說話，卻是心裡最明白的那個人。
她是把一切都想的太透徹了，才連悲傷的姿態都不敢拿出來，所以選擇沉默。
她很清楚，這種時候，本就沒有人會同情她，她只能自己同情自己。
我抱着她的胳膊，心痛的不知道說什麼纔好，我說，“江瑤，如果累了，隨時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