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納姆出生於鯨灣港附近一座名爲戈羅布村的小村落中。
從記事起,他就覺得自己與身邊的兄弟姐妹格格不入。
童年時,他有着很強烈的好奇心,經常纏着父母問許多不着邊際的問題,例如爲什麼有白天和黑夜,爲什麼有颳風打雷還有下雨,大海的另一邊是什麼等等。
這些問題不斷縈繞在父母的耳畔,直至把父母問得不耐煩爲止。
可是後來,等到他長大了一些才漸漸明白,原來父母也不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
不過,戈羅布村經常會有一羣着裝奇異,揹着巨大挎包的人前來觀光,這些人和自己的膚色不同,不是棕櫚黑,而是奇異的淺色,並且說着一種聽不懂的語言。
有些人是藍眼睛,有些則和自己一樣是黑眼睛。
對於這羣從外面世界到來的人,哈納姆充滿好奇,可是村子裡的長輩不願讓小孩去接近他們,於是哈納姆每次看到有人來到村子時,都只是遠遠地張望着。
然後,在哈納姆10歲左右的時候,有一天他突然聽到了這羣長輩與那羣外來人的交談。
交談是通過一個名叫“翻譯”的職業進行的。
哈納姆之所以知道翻譯這個職業,還是因爲村裡許多人都說:如果能學會一門外語,就能充當村子裡的翻譯,天天有納元拿。
而納元是一種很重要的東西。
這一天,按照流程,翻譯帶着一羣外來者,再次來到村裡最博學的長輩面前。
“納薩拉,對方在和你打招呼,他是來自中洲區的客人。”
納薩拉,是這名長輩的名字。
“又是來自中洲區?中洲區到底在哪裡呢,有多遠呢?”長輩有些驚奇。
“坐天空中會飛的那種大鳥,對方要坐十幾個小時才能來這裡!”
“喔,那是比安哥拉還要遠吧?”
“對,比安哥拉還遠!”
“那比喀麥隆還遠吧?”
“比喀麥隆還遠!”
喀麥隆,那是哈納姆乃至整個村子知道的最遠的地方。
很快,哈納姆便看到自己長輩進入了下一個問題,“那孩子呢,這些外來者有幾個孩子?”
“他們說他們沒有小孩!”
“不可能吧?”哈納姆看到自己的長輩臉上浮現出震驚之色。
“不騙你們,他們說中洲區那邊養小孩要很多納元的,所以,要考慮清楚纔敢生小孩!”
“怎麼會呢,那他們家裡誰去放牛啊,我們要生很多的小孩,才能夠人去放牛呢,生得越多,才能養越多的牛呀,纔能有更多的錢,養小孩子怎麼會要很多錢呢?”
看着喋喋不休,無法理解的納薩拉,以及那些外來者好笑的神色,哈納姆突然產生出一種名爲羞恥的情緒。
他不知道這種情緒是什麼,但他卻讀懂了那羣外來者的眼神。
那種眼神,分明是一種憐憫,就好像村長在看莉莉婭和巴拿馬那幾個孤兒時的眼神。
對於那些外來者來說,自己的村落,就像是一個被世界遺棄的孤兒一樣……
從那天開始,哈納姆就暗暗下定決心,自己遲早要離開這座村落,離開這座父母一輩子也沒走出去的地方。
相比起同類的,哈納姆有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探索精神。
然而,哈納姆並沒有想到,機會來得是如此之快。
就在哈納姆十一歲的時候,父親的身體每況愈下,對於這種情況,整個村子都沒有任何意外。
因爲在村子中,有些人註定是活不過三十歲的。
果然,沒過幾個月父親就嚥下了最後一口氣,而母親在父親死後不久也跟着去世,只留下了哈納姆與他的三個哥哥和兩個弟弟。
失去了父母,家庭的情況更加緊張起來。
爲了不給哥哥們增加負擔,哈納姆終於決定,離開生活了十一年的村莊……
……
哈納姆緩緩睜開了眼睛。
漆黑的房間中,哈納姆緩緩坐起身,輕輕呼出一口氣。
不知爲何,都過去三十年了,自己竟然會再次夢到出生的那座小村落,夢到早已模糊了面容的父母……
也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和弟弟們現在還好嗎?
看了看錶,現在不過是凌晨三點,距離天亮還有好一會兒。
於是,哈納姆也不開燈,只是在黑暗中點了一根菸,默默體會着名爲孤獨的滋味。
這個世界的確很奇妙,明明自己的父母都是HIV感染者,可是生下來的自己卻是完全健康的小孩,也正是因爲如此,這麼多年來,自己才能依然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不僅存活,哈納姆還通過自學離開了納米比亞,考入了彩虹國開普敦大學理工學院。
這已經是非洲區最好的大學了。
而在三十歲那年畢業後,哈納姆又加入了開普敦愛菲克斯電子科技公司,成爲一名電子工程師。
誰能想到,人生就是這麼奇妙呢?
就在哈納姆默默感嘆自己人生中的大起大落時,他手中的煙突然一頓。
因爲他突然聽到,自己臥室外的客廳大門上,竟然傳來一陣稀里嘩啦的開鎖聲。
“咔嚓……”
越是在黑暗中,人類的聽覺就會越靈敏,此時雖然相隔了十幾米,可是客廳大門上的開鎖聲卻分外清晰。
有人想要闖入自己的房間!
小偷?強盜?還是那個前幾天剛分手的女友?
就在哈納姆心慌意亂的時候,只聽轟一聲,大門竟然直接被一腳踹開了!
對方這麼大膽的嗎?
哈納姆手一抖,菸蒂直接掉落在牀上,不過此時哈納姆卻根本顧不得這些,他迅速爬下牀,就準備跳窗逃跑!
可是,還沒來得及爬上窗戶,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隨後一隻粗糙的大手狠狠揪住了哈納姆的後衣領,將他從窗臺上扯了下來!
“不要殺我,我沒有錢!”哈納姆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尖叫,下一秒突然腦袋一疼,隨即失去了意識。
……
當一盆涼水澆到哈納姆的臉上時,哈納姆才迅速清醒過來。
腦殼一陣火燒般的劇痛,哈納姆連忙四下望去,卻發覺自己被捆在一把椅子上,就連嘴巴也被塞進了一塊奇臭無比的抹布。
入目處,是一間陌生的房間,幾名黑衣人站在自己的四面八方,而在自己的正前方,則是一道有些佝僂的身影。
綁架?
哈納姆心中一冷,不斷求饒,可是卻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所有人先退出去吧。”
就在這時,那道佝僂的身影突然開口了。
“是,教父。”
那羣凶神惡煞的黑衣人就像一羣綿羊般退出了房間,走時還順手將房門關了起來。
那道佝僂的身影緩緩走進,此時哈納姆才猛然發現,對方的面孔竟然有些眼熟。
上帝啊……這個人,不就是經常在新聞上露面的議員德拉米尼嗎?
德拉米尼輕輕扯開哈納姆嘴上的抹布,然後才神情怪異地問道,“你就是哈納姆,出生於戈羅布村的哈納姆?”
“德拉米尼議員閣下!”
哈納姆連忙辯解道,“我錯了,我發誓以後再也不在網上辱罵您了,雖然您競選市長時的提案太過操蛋,我最後把票投給了現任市長,可是如果下一屆您繼續競選市長的話,我一定投給您,只求您能放過我……!”
哈納姆語無倫次的說着,甚至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說了些什麼。
“夠了!”
德拉米尼冷哼一聲,“我再問你一遍,你是不是出生在一座名叫戈羅布的村莊內?”
“是的,我是出生於戈羅布村,可是我絕對不是納米比亞派來的間諜,我敢以上帝的名義發誓!”哈納姆慌忙辯解道。
“該死,別在我面前提上帝!”
德拉米尼突然暴怒起來,雖然暴怒的點令哈納姆十分不解。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德拉米尼連忙吐出一口悶氣,這才繼續說道,“既然你就是哈納姆,那說明我們沒找錯人。”
說着,他轉身走到書桌前,輕輕打開了一臺筆記本電腦。
只見隨着開機,那臺筆記本電腦卻沒有如往常電腦一般出現Windows界面,而是畫面一閃,變成了純黑的背景色,而在其上則出現了一道怪異的標誌。
哈納姆敢肯定,那絕不是電腦的logo……
“早上好,哈納姆先生。”
就在哈納姆納悶的時候,那臺電腦,突然傳出了一個人的聲音,與此同時,一張潦草的手繪地圖出現在電腦屏幕上。
“哈納姆先生,請原諒我們冒昧的行爲,不過我還是需要問一下,請問您的這張地圖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這張地圖?”
哈納姆聞言頓時一愣,可是等他看清那張地圖上的內容後,頓時驚恐起來,“怎麼可能!這張圖是我幾年前根據小時候的記憶畫下來的,從未在網上發佈過,它怎麼會出現在你手中?”
“這麼說,這張圖是你自己畫的了?”
電腦中,那個聲音並沒有因爲哈納姆答非所問而發怒,而是耐心的詢問道,“你能肯定,地圖上的一切都是真的嗎?”
哈納姆猶豫了一下,可是看到一旁虎視眈眈的德拉米尼,這才連忙點頭,“是的!那個洞口是我小時候發現的,我敢確定,而且除了我以外,還有兩三名和我同齡的孩童也知道那裡。”
“還有兩三名和您同齡的孩童知道那個洞口?”
電腦中那個聲音似乎沉思了一下,隨後繼續問道,“您知道那幾個孩童的姓名嗎?”
“抱歉,這個我就不記得了……”
哈納姆連忙搖頭,“那已經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連我自己也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如果不是在做夢時回憶起那裡個洞口,我甚至早已忘記了那段記憶的存在!”
“這樣啊,那真是很遺憾。”
電腦中的聲音淡淡道,隨即那個聲音再次開口,“德拉米尼先生,運送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我希望在一天後就能見到哈納姆的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