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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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的話莫名其妙, 他要回去,這點毋庸置疑。雖說換世之術的觸動條件是危及生命之時,但他並不覺得他現在回去還會有生命之危。

他的危險來自於回國的路上, 來自於他的哪些兄長們。而現在他已經平安回到了安國, 雖然被軟禁在四王兄白東寧府上, 但只要他有辦法出去, 設法與父王通上聯繫, 他就安全了,無上的王權就是他的了。

所以他要回去,無須多想。

他會回去, 只是要多耐些性子,這是他從老道士那裡瞭解到的。

白若軒倒不懷疑蘭天會玩死在那個時空, 雖然她這個人很笨, 老是留一堆爛攤子給他, 但從蘭天的角度思考,不得不說她的選擇是正確的, 迅速找一個依靠,讓她能在陌生的環境下生存下來。

一點替身精神都沒有。

白若軒鄙夷。

在他心中,他是王子,除了王上以外,所有的人都該聽命與他, 爲他而死。

他找蘭天代替自己化解危機是看重她, 蘭天卻一點身爲替身的自覺都沒有, 盡給他添麻煩, 一點爲主子考慮的基本理念都沒。

白若軒默默嘆了口氣, 算了,這個時空喧譁煩躁, 人們的教養素質普遍偏低,蘭天又出身低微,滿腦子都是小市民思想也屬正常,又怎能奢求她懂得君臣之道。

白若軒在飛機上睡了一覺,得到了明確的答案,他也不急了。

回到秦城,白若軒倒沒有繼續作妖,拿起劇本認真研讀起來。主要是周圍的人太呱噪,只要他不看劇本,態度消極,洪昇就在旁邊嘰嘰咕咕嘰嘰咕咕說個不停;還有那孫琪,忠心是忠心,就是太小女人,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難成大器。

歸根結底還是怪蘭天身份低微,是個人都能數落她,自己的事自己都做不了主。

好在劇本很有趣,特別是王鈺各種迷惑秦安王,霍亂朝綱的伎倆很巧妙。他有時候會自我帶入,若他是秦安王,遇到這麼一個人,自己會不會中了他的計?

答案是否定的。

他比秦安王要理智。

更重要的是他不好男色。

歷時兩個月,秦城這邊的戲很快就要拍完了,只剩下最後一場王鈺刺殺秦安王,國滅的戲。

一直到王鈺刺殺秦王拍攝都很順利。

就是最後的結局:王鈺刺殺秦王后,才發現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自己對秦王不止有仇恨,還有深深的愛意,看着破敗的城門,蜂擁而上的叛軍,他迷茫了,開始懷疑自己,這樣做真的對嗎?原本繁花似錦的王朝,被他一手摧殘成這幅破敗的模樣,這也是他的國家呀!

這齣戲,白若軒一直演不好。

白若軒太強勢。

王鈺入宮後雖爲臣子,表面上對秦安王一直恭恭敬敬,但實際上佔有主動權的一直是他,一直是他暗中控制着秦安王,將所有人玩弄於手中之中。

這些戲白若軒演的都很好,王鈺是個複雜的角色,表面恭敬,內心暗潮洶涌;表面熱情,先天下之憂而憂,實則冷漠、無情,對天下安危漠不關心。

王鈺本身就是一個矛盾體,很難演繹,很難闡釋。

《背叛》這齣戲走的雖是秦安王的時間線,戲份最多的也是陸勝,但點睛之筆卻在王鈺身上,一切事件的轉折都由王鈺一人引起。

王鈺是這部電影的精髓。

李河山導演開始很擔心“蘭天”能不能演好這個角色。

沒想到白若軒除了一開始不用心/不入戲以外,後期投入後每場戲都演得很好,無論眼神還是表情都很到位。

李河山導演很滿意,不愧是他看中的演員。

就是這最後一齣戲,白若軒始終入不了狀態。

無心。

看着白若軒的表演,李河山導演就是這種感覺。

他把白若軒叫到一邊:“蘭天,你要從那種漠然的狀態裡走出來,看到秦安王死,王鈺心中是震驚的,以前被仇恨矇蔽的感情一下子都涌了出來,要和之前恰恰相反,表面冷酷,內心卻已已經崩潰了。”

白若軒不懂,他不懂王鈺。

王鈺費盡心思擁有了一切,幕後操控着天下,最後卻又爲了一個秦安王放棄天下,死於亂刀之下。

他不懂王鈺爲何要這樣做。

從之前王鈺一直以來的行事作風中可以看出,王鈺是個有勇有謀的人,但在最後一刻爲何會做出這麼愚蠢的選擇。

以王鈺的聰明才智,想全身而退並非難事。

是被仇恨矇蔽了頭腦,

所以看不到其他的選擇。

這就是他愚蠢的原因。

他的源動力就是錯的。

復仇是一個沒有前途的動力。

在完成復仇之後,王鈺就失去了方向,不知所措,這時的他相當於已經死了。

白若軒想通了王鈺的理由,但那又如何?他演不出來,他演不好一個死人。

他不是王鈺,他沒有王鈺那麼傻,他的心繫天下,殺了一個人然後後悔這種事他做不出來。

“你再好好品味品味。”

李河山又去跟副導演溝通去了,希望能在拍攝技術、氣氛、音樂、環境渲染等方面把這場戲白若軒感情的缺陷給彌補上。

再一次開拍,白若軒強壓着性子,走到“秦安王”宮殿裡,陸勝一身是血的躺在裡面當背景。

突然他感到天旋地轉,他要回去了,心中大喜,看到外面的攝影機,背過身趕緊關上門。

“怎麼了?”劇組的人莫名其妙,“蘭天”這又是怎麼了?關門做什麼,又鬧脾氣了?

是了,白若軒在拍戲的過程中經常發亂脾氣。

公主範那叫一個大。

水只喝龍井茶,飯都是陸勝單獨讓家裡做好送來的,晚上要送他回城裡的五星級酒店,現場的工作人員也都跟他家僕人一樣全都伺候着他……

劇組的工作人員對“蘭天”的印象不是很好,但有陸大影帝寵着,李導演順着,他們能怎麼樣,忍着唄,不過德行不好的演員他們見多了,“蘭天”還算好的,就是譜兒大了點。

蘭天坐在帳篷裡內心五味混雜,愧疚,畏懼,膽怯,害怕,還有不捨……

轉眼眼前一遍,她在一個昏暗的屋子裡,是個古代的建築,陸勝倒在臺階上,滿身是血,他的胸微微的起起伏伏,蘭天知道這是在拍戲。

再拍什麼?她無心思考,她現在只覺得好累,好累。

轉身推開門,十幾臺攝影機對着她。

眼前是一片血海,羣演們盡職盡責的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與之前的畫面重疊在一起。

蘭天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惶恐,絕望染紅了雙眼,她強力抑制着自己不要哭出來。

“對,對,就是這種感覺。”李河山導演在屏幕後面激動道。

就是這種感覺。

王鈺在殺死秦南王后,看着深鎖的大門,神色幽然,看着戰場硝煙滾滾,她的眼中沒有大仇得報的喜悅,有的只是空虛、後悔……

蘭天演得很好,眼神傳達出來的複雜情緒,說不清,道不明。

她回來了。

蘭天如釋重負,強撐着的精神力一下子寫了下來,她沉沉的閉上眼,血從袖口中流出,渾然不覺,直直栽倒在地上。

周圍悄然無聲,人們沉浸在劇情中。

連導演都忘了喊咔。

“咔!蘭天可以起來了。”李河山導演激動道。“不會演小姐”的稱號他是聽過的,但李河山導演還算第一次知道不會演小姐是什麼意思。

劇本上這裡是有臺詞的,但蘭天這樣演明顯更加震撼。

此時無聲勝有聲。

秦南王死了。

大仇得報了。

但是他的國也沒有了。

愛他的人沒有了。

什麼都沒有了。

蘭天最後的墜地,是跟着這個國家一起逝去。

孫琪拿着毛巾趕緊上前:“你傻不傻,摔之前也先跟我們說聲,在下面墊個東西什麼的,這樣多疼啊。”她要負起蘭天,卻發現蘭天是真的暈了,慌忙叫了起來,“快來人吶,蘭天真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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