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魔教四大宗聯合攻打青雲山,可以說死傷慘重。
當初,四大宗商議聯合的時候,玉陽子被城府極深的毒神和鬼王推舉爲頭領。表面上看似威風凜凜,長生堂也是聲望大漲,隱隱爲魔教之首,但是最出風頭的,總是會被打擊的最慘。
身爲頭領,玉陽子必須起到帶頭作用,因而即使心裡頗有微詞,也不得不令長生堂弟子衝在最前面,與青雲門拼殺。
白日裡,沒等道玄祭起誅仙劍陣,他們的傷亡幾乎已經過半了。甚至連門主玉陽子,也死在了白的手上!
等到劍陣一起,萬千劍氣落下時,衝在前方的他們想要逃離,卻反而落到了最後面,最終,逃出來的十不存一,精英高手幾乎折損一空。
剩下的數十名長生堂弟子各個帶傷,在孟驥的帶領下逃出青雲山,也不敢多做停留,一路向西北方逃去。
然而,等待他們的,卻是老巢被煉血堂偷襲,留守弟子全部倒戈的局面。
面對年老大和張寒的三大傀儡,死亡女、憎惡、青龍的逼迫,孟驥心知長生堂覆滅在即,已經無力迴天。最終長嘆一聲,也跟着降了煉血堂。
鯨吞了長生堂以後,煉血堂瞬間實力暴漲,雖說距離其他三大宗還差了一些底蘊,但是已經超過了神州絕大部分門派了。
夜幕中,皎潔的明月高懸於空中,月華灑下,像是爲大地鋪上了一層薄薄的白紗。
微風拂過,樹葉跟着起舞,沙沙作響。呼吸間,草木的芳香帶着淡淡的冰涼,沁入肺腑,聞之令人心神舒暢。
距離青雲山數百里之外的一座荒山,白日裡從山上逃出來的鬼王宗弟子便駐紮在此處。
山坡背風處立着數十具簡易的帳篷,此刻,除了留守的幾名巡夜警戒的弟子以外,其他人俱已安然入睡。間或有幾名受傷的弟子,壓抑着,低低的哀嚎。
月色下,萬人往一襲儒袍,揹負雙手,立在一顆凸起的巨石上,仰頭凝望着夜空,怔怔出神。微風吹動了衣衫,如輕紗般拂過面頰,卻無法撫平內心的煩躁。
“宗主,夜已深,該休息了。”
幽姬緩步走到萬人往身後,定定的看着他的背影,低聲道。
“這叫我如何睡得着啊!”
萬人往並不回頭,嘴中似是疑問,似是感嘆。
“自從黑心老人死後,煉血堂便一落千丈,聖教四分五裂,被正道門派聯合起來,逐一擊破,趕出了中原沃土,流竄於邊荒蠻夷之地,窮山惡水之中,與兇獸巨妖爲伍,至今已經有八百餘年了!”
“如今,眼看着聖教崛起在即,卻被那誅仙劍陣所阻……哎!”說到最後,萬人往喟然長嘆,只覺胸中鬱結,心神煩躁。
幽姬聞言,黑紗下的嬌豔微微一怔,在她的印象裡,宗主雄才大略,行事謀定而後動,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很少見到他如此頹喪的模樣。
“那誅仙劍陣端得厲害,我聽聞以道玄的修爲,也沒能發揮劍陣全部的威力,有那劍陣存在,青雲門固若金湯,非人力可敵……”
說到此處,幽姬腦海中閃過那道傲氣凌然的身影,不由得再次一怔。
“誰說不是呢!”
萬人往再次嘆息了一聲,“此次返回中原諸事不順,前日裡抓捕夔牛被那小子給破壞掉了,四靈血陣遙遙無期,而且還損失了青龍。”
“有的時候,真的很羨慕那些正道門派,每一代都有驚才絕豔的弟子出世。百餘年前的萬劍一,如今的張寒……”
聽到‘萬劍一’這個名字,幽姬再次呆愣了片刻,臉上閃過一抹追憶之色,默然無聲。
此次魔教四大宗門聯合攻打青雲門,戰況如此慘烈,也沒見萬劍一出手。是在閉關清修,還是已經駕鶴西去……幽姬心頭一顫,不敢再想下去了。
良久,幽姬回過神來,出聲安慰道,“宗主無需妄自菲薄,瑤兒天資極高,兼且在滴血洞中得到了合歡鈴和天書總綱,實力不下於正道年輕一輩弟子。”
“話雖如此,但是比起那小子來,還差的好遠呢!”說到這裡,萬人往眼中暴起陣陣精芒。
“好在,我觀那張寒入魔已深,想必正道斷不會容他肆虐中原,興許,這也是我們的機會!”
幽姬心頭一顫,回想起那雙妖異的眼瞳,眼瞳中茫然的神色……不知爲何,竟無端擔心起了那個年輕人的安危。
“你先去休息吧,我過會兒再睡。”
萬人往仰頭望月,陷入了沉思中。
幽姬微微點了點頭,不再出聲,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山坡,向着自己的帳篷走去。
掀開布簾,幽姬悚然一驚,彎下的腰肢也跟着僵在了原地,瞪大了美眸,怔怔的看向了帳內。
只見一襲白衣的白安然的立在帳篷裡,聞得聲音,轉過身也不言語,與她默默對視。
半晌,幽姬回過神來,眼中閃過一抹憂慮,焦急道,“你……你來此作甚?”
剛剛還在和宗主說起張寒,下一刻便見對方出現在自己的帳中。幽姬若非修爲深厚,定力強大,差點就驚叫出聲了。
“你,跟我走!”
白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會跑到這裡來,原本想的是追來團滅了鬼王宗上下。可是當他追到此處,感應到幽姬的靈壓,突然間心裡一點殺戮的慾念也沒有了。
“什麼?”
幽姬放下布簾,走進帳中,嘴裡低低的驚呼了一聲,目光中滿是詫異和愕然,隱隱浮現出異樣的光彩。
此刻,心裡不禁想到,若是那人也和眼前的張寒一樣,讓自己跟着他走,自己會如何選擇呢?
帳篷內寂靜無聲,白似乎很有耐心,也不催促,只是安然的等待對方的回答。
沉默良久,幽姬輕搖了搖頭,“我不能!而且,我們也不合適……”
話還未說完,就見白再次開口道,“這與你的意願毫無關係,你只需要跟我走就好了。”
幽姬聞言,再次愕然,擡起頭看向對方,目光略顯怪異。
在她的眼中,眼前的張寒不像是那個肆意殺伐的絕世兇魔,反而像個小孩子一樣,想要什麼就要什麼,直截了當,而且絲毫不顧及別人的感受。
幽姬心裡無奈,只能婉言道,“聽着,孩子,你我年齡相差太多,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你還是絕了這份心思,未來肯定能遇到……”
“一百二十七人,這裡總共有一百二十七人!三分鐘以內,我便能將他們全部殺光!”白散開靈壓,略微偵查了下,淡漠道,“唔,你們那個宗主實力不錯,也許要多花一分鐘。”
在白的眼中,不入太清境的修士,實力也就那樣,揮揮手便能斬殺。
幽姬聞言,頓時面色一冷,嬌斥道,“你什麼意思?”
“如果你不想看着他們挨個死在你面前,就跟我走!”白沒有理會幽姬的冷淡,平靜的道,“我說過了,這不是你願不願意的問題。”
冷淡的話語似乎不帶任何感情,就像是在陳述一件即將發生的事實一樣。聽在耳中,又有種‘真的會這樣’的怪異感。
只看那視一切如無物般的眼神,幽姬心下肯定,對方必然說到做到,心裡不禁又羞又怒。
自己都這般年紀了,還能吸引年輕人的愛慕,可見風韻猶存,不減當年。可是一想到眼前這個小輩,竟然用鬼王宗弟子的性命相要挾,又變得極爲惱怒。
“你這是在威脅我嗎?靠着威脅得到我,你覺得會有意義嗎?”幽姬凜然不懼,不滿的反問道。
白略微皺了皺眉,不耐道,“我只是告訴你我下一步要做什麼,而你的選擇,至關重要。”
微微頓了頓,白直視着對方的眼瞳,妖異的瞳孔迸發出懾人的精光,低聲道,“現在,說出你的選擇!”
幽姬也是外柔內剛的性子,迎着那雙詭異妖豔的雙瞳,堅定的道,“你若真那樣做的話,我便立刻死在你面前!”
“這算是威脅嗎?用你的生命來威脅我?可是,在我眼裡,死亡只是開始。你若自殺,我便將你的靈魂收走,結果其實還是一樣的。”白不鹹不淡的道。
幽姬默然無語,從袖中抽出一把短劍,橫在白皙的脖頸上,盯着對方,面帶決然,“我所擁有的只有這一條性命,也只能用它來搏一搏了!”
兩人默然對視着,一動不動,帳中的氣氛幾乎凝滯。
幽姬心裡越來越沉重,握着短劍的手滲出細密的汗水。
對於張寒,她一點也看不通透,不知道他想什麼,也幾乎感覺不到那英俊的面孔下,隱藏着怎樣的靈魂。
白定定的看着對方,沉默半晌,突然感覺,一切似乎都索然無味。不知從哪摸出一枚懸戒,戴在手指上,低聲道,“你不答應其實也沒關係,因爲我相信,你會答應另一個我的。”
白擡起右手,逆時針旋轉,打開了一道閃爍着金色火花的空間門。
“下一次再見你的,應該不會是我了。不要再用自殺來威脅他,想點別的方法吧。別了!”
語畢,白邁步走進了空間門。
幽姬怔怔的望着逐漸消失的金色火花,手中的短劍無力的掉落在地上,發出叮的一聲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