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悅悅趴在廚房窗臺上看着樓底下那倆人好不容易抱完了、分開了,就重新探着上半身去看跟許安安膩歪的男人。
三秒鐘之後,關悅悅和轉身擡頭的許安安四目相對。
“正好。”許安安仰着腦袋,伸出一隻手去遮擋陽光:“把我手機給扔下來。”
關悅悅不理,只轉着眼珠去看晚一步也跟着擡頭的男人——看着比許安安大點兒,長得……倒是挺好看。
顧承愈跟樓上的小姑娘點頭致意——許安安說她有個後爸,所以,不出意外,這位應該就是他的未來小姨子。
關悅悅也點頭,重新去看許安安:“你又幹嘛去?”
“你管不着,快點兒,我手機。”許安安嗆聲,並且在關悅悅毫不猶豫的關窗閃人之後自己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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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出市區到了高速收費站,許安安鼓搗了一路,終於是把車載電臺鼓搗明白。
顧承愈落了車窗去拿小票,她就點着觸屏去找音樂頻道。
繼續上路,顧承愈又是隻把車窗升上去一半。
呼呼的風帶着滾滾熱|浪灌進車窗,沒一會兒就把車載電臺裡的男聲融得嫋嫋渺渺,隨風流散。
許安安聽左耳風聲,聽右耳歌聲,只覺得這歌詞和調子都異常熟悉。
男人的聲音和緩低沉,是繁星點點的夏夜裡,伴着悠悠蟲鳴的思情。
他唱:
我要,你在我身旁
我要,看着你梳妝
……
送你,美麗的衣裳
看你,對鏡貼花黃
下午三點鐘,柏油高速路上全都是蒸騰而起的熱氣,呼嘯而過的車子比往常的速度都要快,像是是要不顧一切的逃離。
許安安跟着車載電臺裡的調子有一搭沒一搭的哼,顧承愈聽着呼嘯風聲裡女孩子斷斷續續不着調的聲音,就愛|上|了這種兜風的感覺——這條路,應該沒有盡頭纔對。
返程的時候,許安安按照顧承愈的交代導航了一個最近的加油站。顧承愈等着加油,她就去加油站的超市裡買冰淇淋——可愛多的巧克力味甜筒,她的最高個人紀錄是連續吃了五支。
許安安揭開甜筒最上面的圓形紙蓋,按照老習慣先把粘在紙蓋上的零星花生碎吃掉。她想着到底是顧承愈給的零花錢,就把還嶄新的甜筒遞過去:“吃麼?”
顧承愈搖頭,繼續低了頭從錢包裡找加油卡拿給加油小哥。
許安安繞過車頭去往副駕駛那邊,才眯着眼舉着可愛多咬了第一口,就從車窗玻璃裡看到了已經對着她伸手的男人的倒影。
扔甜筒、掰手腕、過肩摔。
這一系列動作許安安完成得行雲流水,等顧承愈聽到動靜過來的時候,她已經順利的把匪徒踩在腳下:“想幹嘛啊你!”
江如鬆差一點兒就被摔得背過了氣,他見着藍天白雲、滿天星星裡出現了顧承愈的臉,就氣若游絲的開口:“救、救命……”
“匪徒”被顧承愈架起來扶着大切的反光鏡猛咳的時候,許安安看到了另一邊保時捷裡面下來的“同夥”。
女孩子看着比關悅悅要大,應該是剛剛畢業的學生,從頭到腳都是粉紅色。
“如鬆哥……”小粉紅的聲音顫巍巍,拿手機的手也顫巍巍,這一聲沒喊完,眼淚就開始噼裡啪啦的往下掉:“你要堅持住啊!我這就給你叫救護車,你堅持住!千萬不要有事啊……”
“他沒事。”顧承愈伸手虛虛攔下已經準備撥號的小粉紅,轉過頭去看纔剛剛喘勻了氣的江如鬆,頗爲不解:“你剛纔都幹什麼了?”
“我剛纔……”江如鬆捂着嘴咳,咳一聲後背就疼一下:“就想打個招呼……”
劇情急轉直下,許安安半張了嘴:“認、認識啊?”
“江如鬆,表弟,我姑姑的兒子。”顧承愈先跟着許安安去看江如鬆,又帶着江如鬆去看許安安:“許安安,我女朋友。”
江如鬆沒說話,看了許安安沒兩眼就又開始咳,腦門子上的血管已經是若隱若現。
許安安在邊兒上被咳得又是縮肩膀又是咧嘴,好不容易等到小粉紅給江如鬆拍背順好了氣,就乾巴巴的笑:“表、表弟啊,那個,你沒事吧?要不、要不還是給你叫個救護車吧。”
江如鬆擺手,瞪眼去看顧承愈的時候臉還漲得通紅:“女朋友?”
“嗯,女朋友。”
江如鬆又轉過眼去看已經被表哥拉到身邊的女孩子——面若芙蓉,脣點丹,下狠手摔人也是一點兒都不含糊。
許安安被看得不好意思,繼續幹巴巴的笑:“你這個、冷不防的從背後伸手,我這個、應激反應,不好意思啊。”
“沒事,女俠身手了得,我們表哥跟着你,倒是吃不了虧。”江如鬆頂着還隱隱作痛的後背微笑,嘗試着恢復自己翩翩濁世佳公子的人設。
只不過他笑得雲淡風輕,另一邊的小粉紅卻還嘟着嘴:“如鬆哥,你的手還直髮涼呢……”
許安安被滿眼埋怨卻又不好發作的小粉紅看得直舔嘴脣,猛然間想到自己現在也是有男人的人,就往顧承愈身邊又靠緊了一些。
小粉紅說江如鬆的手直髮涼,但顧承愈的小手指跟無名指被許安安攥在手心兒裡,卻是熱乎乎的。
“你們這也是準備往回走了?”顧承愈發問。
“嗯。”江如鬆應聲,饒有意味的去瞥顧承愈被攥着的手指:“晚上一起吃個飯?”
“她晚上要回家吃飯,去不了。”
“呦,那太可惜了。”江如鬆繼續笑,看向許安安的時候溫文有禮:“那改天,我做東,務必賞臉。”
返程的時候,因爲江如鬆的出現,許安安跟顧承愈就藉着這個話頭相互介紹了一下各自的家庭情況。
顧家的爺爺有一兒一女,大兒子是顧承愈的爸爸,小女兒是江如鬆的媽媽。顧承愈有個妹妹,江如鬆有個弟弟。
顧承愈現在自己開串兒吧,江如鬆的工作聽起來則是相當拉風——搞科研,工作性質保密。
許安安因爲鳴笛聲音去看窗外已經趕上來並肩而行的保時捷,見着江如鬆打過了招呼就駕着車子疾馳而去,就轉回頭去看顧承愈:“現在搞科研的也都這麼帥了?”
“這單純的只是我們家遺傳基因好。”
顧承愈送着許安安到了平安裡,一直在車裡等到她到家報平安的微信發過來,這才離開。
快到1號公館的時候,顧承愈接到了江如鬆的電話:“人家晚上要回家吃飯,你就過來跟我這兒搭個夥唄?”
兩個人約在常去的粵菜館兒見面,顧承愈進門,老闆就笑呵呵的迎上來:“如鬆也是剛到沒多會兒,還是樓上露臺的老地方。”
館子在人民路上,以前是法租界,解放之後才改名人民路。二層的西式小洋樓,大廳裡還有上世紀跟着前任主人漂洋過海而來的留聲機,黑膠的唱片放上去,咿咿呀呀唱出來的都是紅|塵|情|事。
江如鬆在二樓露臺撐着鐵藝欄杆看路口你一口我一口分吃甜筒的小情侶,等顧承愈在對面坐好,就轉回頭笑意吟吟的開口:“你之前問小卓哪家花店的玫瑰好,就是爲了今天這位?”
“嗯,那家花兒不錯,你可以當個參考。”
“女俠一喜歡這個?”江如鬆略顯詫異:“女俠不應該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路見不平一聲吼麼?怎麼也會被這些紅的綠的、花啊草啊的給攻下?”
“因爲女俠也是女人。”
“嘖嘖嘖。”江如鬆咂嘴,見着顧承愈拿了手機,就不動聲色的從表哥背後的玻璃倒影裡尋找蛛絲馬跡——微信界面,信息內容看不太清,目測不超過十個字。最上面的聯繫人名稱也不清楚,但看起來像是疊字。
江如鬆又扭頭去看露臺下面,就發現剛剛路口分吃甜筒的小情侶已經不見了——許安安,這是那位女俠的名字。女俠說,言午許,平安的安。
許安安在問顧承愈有沒有吃飯,顧承愈如實相告。
是麼——這是許安安的第一條回覆。
那這頓算我請,你讓表弟多吃點兒,等明天我給你報銷——這是許安安的第二條回覆。
看着挺高的,但摔的時候真沒覺得有幾兩肉,粵菜不是講究喝湯麼?你給表弟點個牛骨湯,長力氣的——這是許安安的第三條回覆。
滿目深情而不自知,一臉春|情而不自覺——這是江如鬆對顧承愈現在精神面貌的全部評價。
“上星期我回家,老爺子還問你來着,我當時爲了應付,就跟他說你挺好的,不過現在看來”江如鬆微微歪着頭,饒有意味:“你確實挺好的。”
顧承愈沒說話,算是默認。看見老闆親自帶着服務生過來上菜,又想着許安安剛纔的囑咐,就給江如鬆又加點了一煲牛骨湯:“安安交待的,說今天實在不好意思,給你補補。”
“呦,是麼!”江如鬆揚眉,前言不搭後語:“您這就拍板兒釘釘了?”
顧承愈仍舊沒說話,仍舊算是默認。
“真是,還害羞啊。”江如鬆打趣,兄弟倆有一搭沒一搭的邊吃邊聊,等到牛骨湯上桌,江如鬆就去拿箸枕上描金邊的白瓷勺子。
湯是絕對的好湯,味道醇厚。江如鬆慢慢細細的喝,等看着顧承愈第四次回覆過微信把手機放下,就因爲被熱湯熨帖得異常舒坦的胃緩緩呼氣:“替我謝謝表嫂,湯不錯。”
“你今天帶着的是哪位?”
“宋叔叔給介紹的,說了一個多月了,這不實在是沒辦法了,就帶着去和如柏他們一起燒烤。剛畢業的小姑娘,一身公主病,這個不吃那個不吃,喝個可樂得按毫升算,說是擔心會卡路里超標。我這難得放假,白白浪費一天。”
江如鬆說到最後就開始嘆氣,再看向顧承愈的時候就有了那麼點兒哀婉幽怨:“以前還能拿你出來頂頂,現在好了,你找着接收單位了,我這分分鐘就變首號攻擊目標了。”
“那你就自求多福吧。”顧承愈笑,見着江如鬆頓住,就微微挑眉:“你什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