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錘法招式,不過掄、砸、碰、攪、架…身法亦有旋身、縱躍、翻滾…”
爲教張彪學錘,蕭龍虎從日月閣,專門請了位軍中好手。
此人叫王兆天,道行一般,但論對於兵器武藝的熟悉,已是開山宗師般人物。
來到小院,看着張彪手中龍頭錘,他便眉頭一皺,先介紹了一番錘法,才搖頭道:
“這柄龍頭錘我知道,根本不算兵器,當初那名皇族子弟,不過是打造來練勁,並且裝裝樣子,實戰之中幾乎不用。”
蕭龍虎若有所思道:“太過沉重,不靈活?”
王兆天點頭道:“這兵器看似兇猛,但體型龐大,即便你天生神力,揮動起來也有諸多不便。”
“擊技之道和術法一般,即便你肉身再強,速度跟不上,慢人一步便會陷入死劫。”
“就如飛劍,你法壇再強,術法還未使出,便被人家一劍了結性命,還怎麼玩?”
“若想學錘,重新打造一個便是,金瓜錘便相對實用…”
他也算苦口婆心。
來之前,就知道這四歲幼童姿勢驚人,怕其不知天高地厚,因此將道理掰碎了講。
天憐可見,他對自己兒子都沒這耐心。
蕭龍虎也頗爲贊同,勸道:“陸虯,我知伱神力無雙,但這龍頭錘,並不實用,還是換個吧?”
張彪本身從小習武,刀法也入了宗師之境,但他看得更高,總覺得不是那麼回事。
況且,自己這人設就是不通人情的武癡,還是四歲兒童,哪可能別人一勸便打消念頭,於是搖頭道:“我想試試。”
王兆天一聽,面色頓時變得陰沉,“罷了,老夫今日便教你個乖,讓你這娃兒曉得,不是有些蠻力,便能目空一切。”
說罷,看了看地上,隨手撿起一根小哨棍,長不過一尺,隨手抖了抖,開口道:“你先攻,老夫也不用真氣,百招之內能讓老夫後退一步,便算你贏。”
“隨後老夫攻,一招之內放不倒你,就算老夫輸!”
蕭龍虎啞然失笑,沒有說話。
他看得出來,王兆天是真起了愛才之心,否則不會廢這功夫。
如此也好,他本就想找個機會,敲打一番陸虯,讓他小小年紀別那麼傲。
這樣一來,也省得自己扮壞人。
他從小學的是帝王術,對於人心掌控,遠比普通少年成熟。
張彪自然懶得廢話,“好!”
說罷,便掄起龍頭錘,向着王兆山砸去。
張彪知道,對方必然是要用卸力之法,他也想試試對方手段,因此不講究章法。
呼!
但見龍頭錘呼嘯,隱有龍吟之聲,向着王兆天胸口砸去。
王兆天淡然一笑,手中哨棍一個翻轉,便架住了龍頭錘,畫了個弧線,輕輕向左一撥。
轟!
龍頭錘猛然砸在地上,碎石四濺,轟隆作響,整個小院都在震動。
“咦?”
張彪來了興趣,這王兆天的卸力之法不簡單,竟有太極混元之意,他方纔一錘砸下,就好像砸到一個皮球,不由自主滑落一邊。
但靠這個,還別想打消他念頭。
張彪回退一步,雙手一抖,巨大的龍頭錘竟在空中一個旋轉呼嘯,又穩穩落在手中。
王兆天面色不變,眼皮卻是一抽。
這哪是什麼天生神力,那些個蠻荒兇獸幼崽,恐怕都沒這氣力。
什麼怪胎啊…
他心中腹誹,卻是更加歡喜。
這麼個怪物,將來必然名動四方,自己能當其兵器師傅,一身本事也不會埋沒。
“來了!”
張彪揮舞雙錘,再次上前。
王兆天揮棍剛一接觸,便暗叫不妙。
卻是張彪變了路數。
他雖然不擅錘法,也隱藏了修爲,但眼力卻在,加上對於混元劍陣的研究,讓他一擊便砸中了短棍中心。
好似毒蛇,恰好擒住七寸。
王兆天一聲悶哼,只覺恐怖巨力傳來,即便他早已鍛體,也差點後退,連忙使出精妙絕學,肌肉顫動,短棍也嗡嗡震顫,與龍頭錘相持,竟形成共振。
張彪只覺手中巨錘先是震顫,使不上力氣,隨後竟蹦蹦亂跳,滾到了一邊。
“好!”
張彪頓時眼睛一亮。
這王兆天果然有兩下子,竟能僅憑藉肌肉力量,使出震顫勁,對於力的把控,已達巔峰。
如此武藝,他可從沒見過。
張彪心中來勁,順手撿起地上錘子,兩臂撐開,一個旋身,同時用力,如雙峰貫耳,從兩側砸向王兆天。
這小兔崽子!
王兆天心中暗罵,但面對一堆少年,哪敢丟臉,不僅手中短棍震顫,肉身也在震顫,身子一扭,只聽得當當兩聲巨響,張彪雙錘便偏轉方向,甚至有脫手之意。
張彪哈哈一笑,順着這股力量,又往上一撩,錘前猙獰龍頭,正好咬向王兆天腹部。
“退!”
王兆天腰背向後一彎,好似彎弓,在龍頭錘餘力將盡時,手臂一扭,手中哨棍旋轉而出,正好與錘頂相交。
嗡!
張彪只覺一股螺旋力從棍上傳來,龍頭錘恰好力盡,兩錘砰的一聲相撞,竟又有脫手之意。
然而,他卻猛然鬆手,任由雙錘旋轉,隨後抓住錘柄向前一送。
這是取巧之術,根本造不成傷害,但張彪就是想看看,這王兆天還有多少隱藏實力。
特孃的!
王兆天此時,已是騎虎難下。
他沒想到,龍頭錘在這四歲幼兒手中,竟如此聽話難纏。
尤其是這小子一身怪力,不用真氣,還真有可能出糗。
但話已說出,他也來了氣,渾身震顫,手中短棍微擰,好似握了個火雷,快若光影。
砰砰砰!
暴雷般的聲音響起,張彪手中雙錘幾乎要脫手而出,連續後退幾步才穩住。
“好!”
周圍少年皆是大聲叫好。
他們從小習武,自然看出王兆天的武藝之精湛,整個人都已成爲兵器。
咔嚓!
王兆天手中短棍也隨之碎裂。
他面色有些複雜看着張彪。
對方短短時間內,竟能舞動雙錘,逼他硬接招,更可怕的是,對方竟用龍頭錘旋轉,也使出了稍許螺旋勁。
若是再熟練些,自己只能後退。
蕭龍虎見狀,開口笑道:“陸虯,這下你知道什麼叫高手了吧,換個武器,更輕鬆。”
“不!”
張彪搖頭,抖了抖龍頭錘,“我若能掌控那種力道,什麼兵器都沒這錘子好使。”
“你這犟驢!”
蕭龍虎也有點生氣。“他說的沒錯。”
誰知,王兆天卻點頭贊同道:“只能說各有緣法,用錘對他最合適,任敵招式變化萬千,一錘砸出,對方只能硬抗。”
這一番話,說的其他人滿臉迷糊。
王兆天卻懶得解釋,隨便又拎起一根鐵棍,沉聲道:“老夫已有了想法,但你能擋住我一招,才能成功。”
說罷,便闊步上前。
張彪心中,也隱約有所猜測,舉起龍頭錘,便是一掄。
王兆天哈哈一笑,身子一側,宛如遊蛇般躲過,同時短棍擊出。
然而,張彪卻不見了蹤影。
原因很簡單,他竟將這碩大的龍頭錘,當做了盾牌使,正好能擋住自己身軀。
與此同時,另一錘也猛然砸下,與王兆天手中短棍相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哈哈哈…”
王兆天猛然後退,將短棍一甩扔出,滿臉驚喜道:“老夫錯了,小瞧了天才資質,就用錘!”
蕭龍虎愕然道:“能行麼?”
“當然能行!”
王兆天沉聲道:“殿下,這段時間便由老夫教他習武,相信不久,就能派上用場。”
“好!”
蕭龍虎也看出王兆天表現出的信心,雖不知爲何,但他還是點頭答應,並且轉身對着張彪道:“你且在這兒修行,服食的湯藥,我們幫你拿便是,莫要頂撞王將軍。”
“行!”
張彪平靜點頭。
看到王兆天的武藝,加上對於不死道體的瞭解,他心中已隱約有所猜測。
果然,在蕭龍虎等人走後,王兆天才將他叫入屋內,面色凝重開口道:“老夫原本也是皇莊奴僕,但卻沒你命好,資質一般,可知如何能走到這一步?”
張彪搖頭道:“不知。”
王兆天嘆了口氣,“正因爲老夫資質不佳,即便耗費大量靈材,也沒能鑄就金丹,纔將所有心思放在武藝之上。”
“自古修士修行,武藝只是輔助煉體,學得術法法壇後,千里之外便可殺敵,武藝便沒那麼重要,因此老夫即便武藝驚人,也只能在這日月閣中蹉跎。”
“上了戰場,根本無法冒頭。”
“但老夫不服,肉身爲陽,靈魂爲陰,兩者相補,面對術法,武藝憑什麼只能作爲輔助?”
“百年苦思,老夫終於有了眉目。”
張彪眼中閃過一絲尊敬,“先生請講。”
這是個真正的求道者,雖然資質限制,但卻沒有氣餒,能走出自己的路,已足夠讓人尊重。
王兆天深深吸了口氣,“靈根!”
“天地靈根,種類繁多,金烏神朝皇族,便擁有太陽靈根,先天就快人一步。”
“老夫擁有,不過最差的人體之神靈根,項髓神靈根,但正因如此,才讓我向內而求,觀察佛門圓通與獸怪,想着能否通過武藝,達到一種肉身神通。”
說罷,從懷中取出一張符籙。
伸手一拋,符籙頓時化爲火球,在他牽引下,空中一個旋轉,竟向着後背射來。
王兆天看都不看,後背肌肉忽然嗡嗡震顫,依舊沒有使用真氣,只是單純的肌肉力量。
而那團火球碰到後,竟轟然炸裂,沒有傷及他一分一毫。
這份本事,足以讓人震驚,但王兆天眼中卻滿是落寞,“這便是老夫鑽研所得,前往大營獻藝,卻被衆人恥笑。”
張彪訝然道:“爲何?”
“不適合實戰。”
王兆天滿臉苦悶道:“常人想要掌握,即便鍛體修士,也需耗費許多時間,資質不佳還做不到,有這功夫,一件法器就能解決。”
原來如此…
張彪聽罷,也不奇怪。
在這講究力量的金烏神朝,浪費時間掌握這門技藝,還真不如提升道行,使用更強法器。
但他隱約覺得,這條路或許大有前途。
王兆天又嘆了口氣,“你神力驚人,領悟力不凡,若掌握了這門技藝,加上重錘,至少能將老夫武藝傳下,將來把重錘煉成法器,也能有一番前途。”
說着,便講述起了自己的方法。
正如其所說,這個技藝十分艱難,不僅要錘鍊肉身,還要進行觀想體內神明,身意合一,使得肉身勁力如同神通。
張彪對這技藝,自然也很有興趣。
就這樣,二人窩在小院,在王兆天的指點下,演練錘法,學習這肉身勁力……
……
不知不覺,便是三月過去。
蕭龍虎等人早出晚歸,每次回來疲憊欲死,倒頭就睡,還人人帶傷,顯然歷練沒那麼容易。
張彪則每日跟隨王兆天學習,等他們回來後,直接接過湯藥,開始煉氣。
畢竟是少年心性,這種吃現成的行爲,無論皇莊伴當,還是世家子弟,都已經有些不滿。
但有蕭龍虎護着,衆人也不敢廢話。
又是一日,蕭龍虎等人早早起牀,個個面色凝重,沉默不語收拾行囊。
“再檢查一番!”
“該準備的,都備齊了,莫向上次一般,符籙不夠,差點弄出人命!”
“還有,司徒俊你記得收個小鬼用於探查,蕭無常那小子陰險的很,肯定會偷襲。”
聽着蕭龍虎佈置,衆人皆是面色嚴肅。
今日,又是月旬考教之時,日月閣中競爭的殘酷,也逐漸凸顯。
有時候,甚至敢下死手,雖說皇族頂多重傷,但有伴當已經死亡,根本來不及施救。
而這,還只是剛開始。
今後這種考教,將一直伴隨他們,直到修行有成,從日月閣離開。
原本的傲氣,也被打散。
在這一次次競爭中,涌現出不少天才,他們以往被人稱讚的天資,實在算不上什麼。
吱呀!
就在這時,門忽然打開。
只見張彪已扛起錘子,換上了皮甲,沉悶開口道:“今日是大比吧,我跟你們走。”
蕭龍虎眼睛一亮,“陸虯,你出師了?”
張彪搖了搖頭,“還沒。”
蕭龍虎頓時皺眉道:“那又爲何?”
張彪面色有些尷尬。
“王將軍,被我不小心打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