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琦思索着。
每一件事，每一個環節，她都能找到第八劍仙行事的理由。
便如最後一個疑問，因爲天上第一樓有疑似“淚家餘孤”的存在，所以第八劍仙才會比較上心。
——可問題便在於此了！
傳說中的第八劍仙，行事根本毫無邏輯可言，想到就做，雷厲風行，哪會有這麼多的理由？
姜琦遲疑不決，她真被自己搞懵了。
是自己想得太多，還是想得太少？
這時候姜閒見着問話沒有迴應，回頭瞅見姜琦低眉，一臉思索的神態，眼眸眯了起來。
“所以，你的所謂七成概率的推論……”
“非是七成！”
姜琦突然眼前一亮，有些興奮的說道：“九成！我大概率猜測，縱使天上第一樓幕後主使者不是第八劍仙，也和聖奴脫不了大幹系。”
“哦？”
姜閒冷笑，事已至此，反而概率還升了？
“爲何？”他問着。
姜琦笑了。
她突然間胸有成竹，反問道：“姜少你認爲，我聰明嗎？”
姜閒不明所以，但不可否認的迴應道：“聰明。”
“有多聰明？”
“姜氏若不論修爲，只論智計，除卻家族太虛、半聖長輩，你能排進前三。”姜閒給予了最大的肯定。
也正因如此，姜琦纔會被自己帶出來執行任務。
姜琦再問：“那麼，姜少認爲，是第八劍仙聰明，還是我聰明？”
這下姜閒被問住了。
他的第一反應便是：當然是第八劍仙聰明。
可是，在此之前，他又不曾見過第八劍仙，所有的一切，都是道聽途說而來。
方纔一番面對面的交談，都是處於被壓制的狀態，聰不聰明是另說，一切還是因爲對方的威壓太甚。
這，並不能體現什麼出智商幾何。
對於這般問題，姜閒一時間無法回答。
姜琦看着姜少沉默，突然失笑一聲。
“姜少太過看重於我了，能有‘三息先天、三年劍仙’傳說之人，絕對是比我要聰明的。”
“而跳出怪圈來看，一個決計比我聰明之人，又對上我這等自恃聰穎之輩，必會在無形之中，將我給耍得團團轉的。”
“這點我自甘下風，無話可說，畢竟，他是第八劍仙。”
“可雖然並不知道中間我究竟敗在了哪裡，但若只看結果，不論過程的話……”
姜琦定定道：“第八劍仙，他讓我懷疑了自己，也讓姜少懷疑了我，而所有一切的根源，全在他聽到了我此前那番對於天上第一樓不利的推論。”
姜閒腰板忽然挺直，他也意識到了什麼。
姜琦繼續侃侃說道：“既然聰明人用了手段，想讓我懷疑什麼，那麼他想讓我懷疑的那一件事，十有八九，便是真的。”
“所以，這一次我篤定，九成概率，天上第一樓，和他聖奴脫不了干係！”
姜閒震驚。
他差點沒被繞暈過去，捋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姜琦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是有點不太明白你們這些聰明人的思維，但是，就我而言……”姜閒是想明白了，卻有些皺眉，“你這一次的推論，並沒有建立在事實基礎上。”
“是的。”
姜琦開心的笑了。
她這一次確實是建立在了對方能猜破自己身上，這是無根浮萍，原則上根本不能用來論證。
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姜琦，這一次，她應該也沒有猜錯！
“無甚重要。”
姜琦擺手說道：“縱使我們能得出天上第一樓是聖奴掌控的結論，這一次也真無關緊要了，因爲他是第八劍仙，他要保天上第一樓的話，我們根本也動不了。”
“這倒也是……”姜閒也跳出怪圈來看了。
說得再多，猜得再透。
只要那個人是第八劍仙，任何智謀都沒用，沒有半聖出馬，誰敢輕易去招惹那個男人？
外人不知曉，姜閒知曉。
那一日，便是七劍仙的苟無月，都敗在第八劍仙的一根枯枝之下了。
隕落根本就是個幌子。
八尊諳依舊還是八尊諳。
第八劍仙也永遠都在那裡，不超凡脫俗，外人根本抵抗不了這個絕對的神話。
“所以呢？”姜閒無奈攤手，“所以我們丟了一顆‘天知珠’，失了姜泰、姜宇，接下來，又不能對天上第一樓動手？”
“那倒也不是。”
姜琦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能和這等神話對戰，便是她平日裡寡言淡漠，此刻也有些心潮澎湃。
“怎麼說？”姜閒追問。
姜琦道：“我們是不能出手了，可聖奴，本就不應該是我們來對付的啊！”
“你的意思……”姜閒突然腦筋轉了過來，有些柳暗花明，“交給聖神殿堂去對付？”
“不錯，”姜琦點頭，“我們只需要將第八劍仙已然到臨東天王城的情報，擴散出去，接下來後續會如何發酵，便不用我們去考慮了。”
“不會有事嗎？”姜閒擔憂。
“不會。”
這一刻姜琦脊樑都挺直了，看着面前的青年人說道：“姜少莫要忘了，你是半聖傳人，就身份而言，根本不覷他聖奴首座。”
“就這點小事，還不至於讓他第八劍仙回來招惹我們。”
“還有，第八劍仙入城，他就只會來找我們一家？”
“情報被散播出去，不過是早晚的事，我們做的，也只不過是暗地裡推波助瀾了一把，僅此而已。”
姜閒聽得心頭大定。
這時候他纔想起來了自己的身份。
確實，今日第八劍仙不敢出手傷人，最至關重要的原因，不就是對方也不願意得罪一名半聖麼？
“嗒嗒嗒。”
便這時，外邊的敲門聲適時響起。
“進來。”
房門推開，姜寺、姜嵐同時入內。
雖然姜少說今日給他們一行護衛放假，但主子有難，姜寺等人又豈敢真的走遠？
他們不過是離開莊園，找了個制高點，時時刻刻關注着莊園內的情況罷了。
一得到姜琦的傳音，快馬加鞭便是趕了回來。
“姜少。”
一入門，姜寺首先領罪：“方纔沒能起到保護之力，是我的失職，還請……”
“打住。”
姜閒擡手。
他不喜歡聽這些馬後炮。
方纔什麼緣由大家都清楚，多一個姜寺、少一個姜寺，根本無足輕重。
“交由你一個任務。”他吩咐道。
“什麼任務？”姜寺擡眸。
姜閒眯着眼睛，揣思片刻，忽爾來到茶桌之旁，將方纔第八劍仙把玩的茶杯拿起，收入空間戒指，再道：
“去找夜貓，把第八劍仙入城的消息，散播出去。”
……
另一面。
“消失術！”
“一步登天、兩步登天、三步成仙……”
徐小受溜得那叫一個飛快。
這波假扮第八劍仙太成功了。
不僅摸到了姜氏的內部情報，將情況完全打探清楚，還順手牽羊，拿了一顆“天知珠”。
隱身換裝完畢，已然入駐小酒閣包廂的徐小受，一邊大魚大肉吃着沸鍋，完事了還沒閒着，把玩着這順來的“天知珠”，十分好奇。
“天知之眼嗎……”
剛接手時，沒能好好細細打量。
現今仔細端詳，徐小受能看到裡頭那顆滾圓的眼球，充滿着十分神秘未知的力量。
這種力量尤其玄奧。
徐小受領略過斬道的韻味，但此刻他竟覺得“天知之眼”的力量，比之還要更加神奇。
“姜閒，便是靠着這東西，感應到了小師妹的‘神魔瞳’？”
徐小受揣摩着。
“天知珠”很明顯就是利用“天知之眼”的能力，稍稍添加了一個水晶球和陣法，用來感知外物。
主要是裡頭“天知之眼”的力量，徐小受並不曉得如何利用。
口訣？
滴血認主？
徐小受將各種能想到的方法都試了一遍，然而“天知之眼”依舊沉睡，半分動靜都無。
“回去給小師妹瞧瞧吧！”
這下徐小受放棄了。
他根本不會用這玩意，將之從姜閒手裡奪來，不過是爲了後續對方無法利用這東西，繼續感知木子汐的方位罷了。
茶足飯飽，徐小受揮了揮手。
“小二，結賬。”
小酒閣裡的小廝跑着便過來了。
徐小受付完了錢，順勢再推過去三枚靈晶，問道：“我初來乍到，最近王城，有發生什麼大事嗎？”
“謝謝客官。”
拿到小費的小二顯得頗爲激動，三枚靈晶的小費，這數額可不菲。
面前人雖說穿着寒酸，但出手卻是極爲闊氣。
思索了一下，小二認真迴應道：“要說最近發生的大事，那肯定當屬王城試煉了。”
“客官問得巧，小的今早有聽酒館的客人談到，王城試煉的具體時間已經定了下來，不出意外的話，便在十天後，地點在雲侖山脈。”
十天後，雲侖山脈麼……徐小受點頭，這和小憐給到的信息基本一致。
“還有呢？”他問道。
“試煉更多的內容，小的就不清楚了，但聖神殿堂已經放出了消息，應該無誤，具體試煉規則的話，還要等十天後開始，他們纔會正式公佈。”小二回應。
徐小受摩挲着天知珠，問道：“那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大事嗎？”
“有。”
小二回答：“近日王城來了個徐少，聽說是個半聖傳人，十分張揚，他租下了朝聖樓，改名天上第一樓。”
“後又參加了天羅戰，以碾壓的姿態打贏了全場，可是卻將冠軍讓給了一個凡人，因爲違反了聖神殿堂的規定，所以今早被禁賽了。”
“這事就昨天發生的，鬧得沸沸揚揚，所有人都在討論，都覺得這半聖傳人，很可能拿不到試煉資格了。”
徐小受聽得一怔。
我被禁賽了？
小二沒注意他的表情，依舊笑道：“你說這徐少也真的是，明明都知道天羅戰現在是聖神殿堂在幕後主持了，竟然還敢搞這麼大的事，渾水摸魚，讓出冠軍。”
“真要給他這麼玩的話，那豈不是他徐少想讓誰參加王城試煉，誰就能去？想給誰名額，誰就能得？”
“禁有餘辜！”
小二一臉嫌棄，“就煩這些仗着背景，暗箱操作的大人物，您說是吧？”
“受到唾棄，被動值，+1。”
徐小受：“……”
他聽得腦殼疼，萬萬沒想到自己被禁賽的事情，還是通過一個酒館小廝打聽來的。
除此之外，還要被冷言冷語的諷刺一番。
“也許他沒有暗箱操作，是靠實力打下的比賽呢，讓出去，只是因爲大度？”沉吟一下，徐小受忍不住爲自己辯駁。
小二嗤笑：“半聖世家，財力多麼雄厚？就死命懟着一頭豬砸靈丹妙藥，都能砸出來一頭先天境界無敵的豬來，客官您初來乍到，不明白這王城的水，究竟有多深吶！”
“受到鄙夷，被動值，+1。”
徐小受：“……”
他決定放棄這個話題，不跟這小人一般見識。
看來無論是在哪個世界，仇富之人，都不在少數。
“還有其他訊息麼？”徐小受問。
小二回頭望了一眼還未曾招待的其他客人，有些焦慮，但掂量着懷裡的靈晶，又一下子釋然，“那再給客官您抖一個大的！”
“說。”徐小受期待。
小二彎腰，低聲道：“天空之城，客官您知曉麼？”
“略有耳聞。”徐小受附和。
小二賊兮兮再回望了後方一眼，見着無人關注，才壓着更低的聲音道：
“昨夜坊間突然有傳聞，說是天空之城即將降臨東天王城的傳聞，並非有假，而是之前被聖神殿堂給封鎖了。”
“這一次又開始瘋傳，估摸着是有大人物將消息放出來，想要把這王城的水，攪得更渾。”
“我覺得吧，這種事情雖說不切實際。”
“但天空之城乃聖秘之地，傳聞裡頭有‘封聖道基’，所以寧信其有，不信其無，客官要是想的話，或許可以去追逐一下夢想。”
“我就難咯……”
小二說着嘆息。
他才後天，又爲生計所困，在這裡做一個小廝，已經很不錯了。
“對了！”
還不待徐小受反應，小二又似想起了什麼，道：“在這消息出來之前，就有聽聞說‘夜貓’有一個靈闕交易會，裡頭還有什麼‘虛空令’的線索。”
“天空之城，聖秘之地，除此二名外，它好像就有一個別稱喚‘虛空島’，這一切聯想起來……”
小二打了個冷顫：“細思極恐呀！”
徐小受心道夜貓的辦事效率還挺高，竟然一夜之間，連這種小酒館的人都知曉了“虛空島”一事。
這下他放心了。
看來夜貓，並不是拿錢不辦事的組織。
見這小廝還有工作，徐小受也就沒打算多做糾纏，問完了話便是再送上一瓶小丹藥，讓人退去。
剛欲起身離開，可手上的“天知珠”竟在這時微微嗡顫了一下。
徐小受驚訝。
他低頭，卻見水晶球裡頭的“天知之眼”，在白霧翻涌之間，輕輕一動，轉着望向了小酒館裡的某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