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庭今天本來是來醫院給紀澈送落在他家的東西的，走的時候看見葉蔓帶着兩位老人上樓。
他微微眯眼，七年的時光讓他在腦海中尋覓好久才確認了這是顧緣的父母。
發過去的好友驗證一天都未得到通過，裴庭有些許煩躁，東西扔在紀澈辦公室就走了，以至於這會兒看到顧緣的父母出現在醫院，不由得讓他心生猜想。
難道顧緣是生病了嗎？
裴庭走到電梯門口，看見只有三個人上了電梯。
他耐心地等着電梯，看見數字跳到7後停頓，復跳到6。
7樓主管一些內科急診。
裴庭眉心跳了跳。是胃病復發了嗎。
高中時候，學校實行半封閉制，只有晚自習後纔可以回家。
下午的體育課結束體測後，裴庭就隱隱感覺到顧緣的不對勁。
平時顧緣精力最是充沛的作文課，她卻蔫不拉幾地坐在座位上，額頭距離課桌也不過只剩幾公分了。右手握着筆停在方格紙上方，卻沒寫幾句話，左手按着肚子，額角也沁出些許的汗。
裴庭瞬間就手足無措起來，小聲問她：“幫你叫老師好不好？”
顧緣虛弱地搖搖頭，他也就只好作罷。
又過去五分鐘，裴庭見她依然蜷縮着身子，也顧不得問她了，直接舉起手：“報告！”
“怎麼了？”
“顧緣同學身體不舒服，我帶她去醫務室。”
語文老師走過來，看見極力忍耐痛苦寫作文的小姑娘，不禁心生憐惜，大手一揮道：“去吧。”
裴庭扶着顧緣走到醫務室，將她安頓在牀上後便被校醫趕出門外。他插着口袋等在門外，表面雲淡風輕，其實忍不住焦急起來。
過了一會兒，校醫出來喊他，告訴他：“她有胃病，具體是什麼得到醫院進行專業設備的檢查後才能知道。”
學校的醫務室一直爲學生們所詬病，俗稱“大病看不了，小病不用看”。但此時裴庭也顧不上那麼多了，一心問道：“那有沒有什麼注意事項呢？”
“還是那些話，飲食健康，多吃蔬菜水果，少碰辛辣刺激，作息正常一點，還有，一定要去醫院開藥，我給的只能暫時止痛而已。”
裴庭“好的好的”地告別即將下班的校醫，進門急切的步伐頓了頓，站在簾子外喊她：“顧緣？”
“……”
“顧緣？你聽見了嗎？我可以進來嗎？”
“……沒事，你進來吧。”
裴庭拉開簾子，看見牀頭擺着一杯水和藥，顧緣的臉色也沒有之前那麼差了，暗自鬆了一口氣。
“對不起啊，麻煩你了。”顧緣一臉歉意。
裴庭搖搖頭：“多大點事，晚自習我去跟老班請假，你去個醫院吧，剛剛校醫說你得去醫院開藥。”
顧緣點點頭，小聲說：“謝謝。”
裴庭剛想問她爲什麼不注意身體，就被她這逆來順受的乖巧模樣弄得沒了脾氣。他嘆口氣，說：“作業我幫你理，你好好去做檢查，注意好自己的身體，下次別再犯了。”
面前的女孩乖巧點頭，裴庭起身，替她掖了掖被子：“我先回去上課了，你好好休息。”
後來的高中時間裡，他再也沒看她犯過胃病，只是……沒成想這麼多年裡，她的胃病依然還在折磨她。
從回憶中晃過神來，裴庭好友驗證未被通過的失落一掃而光，給紀澈打了個電話。沒過多久，他的手機上就收到了顧緣的住院信息。
裴庭轉身去了醫院的超市，買了個果籃。提着水果到病房門口的時候，裴庭依稀聽到裡面的聲音。敲門的手頓了頓，他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下，打開手機開始寫論文。
顧緣正拿着手機不知所措，葉蔓把父母帶了上來。
顧鬆和孫南慈看見自己的寶貝女兒躺在病牀上時，心都碎了，一陣噓寒問暖過後，顧鬆開始削蘋果，顧緣就和媽媽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聽到門外傳來談話聲，葉蔓去開門，卻看見她前兩天信誓旦旦要battle的海王醫生和另一個男人。
葉蔓眯了眯眼，隨後便直接愣住了。
這他媽的不會是裴庭吧？
紀澈循聲擡眼，看到葉蔓一臉驚恐的把門“砰”地關上，嘴角抽了抽。
“她也認識你？”
“嗯。”裴庭提起果籃，站起身，“高中同學。”
裴庭敲了敲門，這回是孫南慈開的門。他怔了怔，但還是禮貌地說：“阿姨好。”
孫南慈莫名覺得有點眼熟，但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也只是點了點頭，問道：“你好，請問你找誰？”
“我是顧緣的……”裴庭頓了頓，繼續說，“同事。”
“哦哦哦！”孫南慈連忙讓開路來，看見站在後面穿着白大褂的紀澈也一把招呼進來，“緣緣，你同事來啦。”
顧緣正啃着蘋果呢，看見男人慢條斯理地走進來，手裡還拎着一籃水果，果籃上碩大的紅色的蝴蝶結和他的深色風衣絲毫不搭，咬在嘴邊的蘋果這會兒吐出來也不是，嚥下去也不是，生生就卡在了嘴邊。
葉蔓瘋狂對着顧緣使眼色，她也權當看不見，小心翼翼地擦了一下嘴角，微微坐起身問道：“你怎麼來了？”
裴庭把果籃放在牀頭櫃上，退到一邊，微笑道：“作爲你的同事，當然要來關心關心你。”
顧緣無言，又拿起牀頭的水杯想喝水，發現空了，正打算放回去，哪想到裴庭無比自然的接過了她的杯子，給她倒滿了水又遞到她手上。
二老看出兩人間微妙的氛圍，打着哈哈出去了，實則在外面小聲密謀着什麼。
長輩一走，葉蔓說話就不受拘束了很多：“你真的是裴庭？”
裴庭點點頭，葉蔓則倒吸一口氣，前者又說：“顧緣，你還沒通過我的微信申請。”
“啊。”顧緣一手水杯一手蘋果，騰不出手，“蔓蔓，幫我拿下我手機。”
葉蔓用密碼幫她解了鎖，顧緣也恰好放下了杯子，點開微信，通過了裴庭的好友驗證，還給他改好了備註。
“現在好了。”
“嗯。”
門被打開，葉蔓被顧父顧母招呼出去，順帶拉走了毫無存在感的紀澈。
顧緣並不在意他們的退場，只是心中猶疑，問道：“你過來就是爲了讓我通過你的微信？”
“不是呢，”裴庭笑得溫文爾雅，“當然是來探病的。”
“……”可你這盯着我通過好友後就起身要走的動作真的很沒有說服力。
裴庭收起笑臉，表情無比鄭重：“顧緣，我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顧緣擡起臉，看着他欺身而下，又停留在規規矩矩的位置，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像是在許下什麼承諾。
“你因爲五年前我的不告而別，討厭我，我接受。”他微微垂眸，語氣裡似乎有與他骨子裡的倔強不相匹配的乞求，“但請你，不要排斥我，好嗎？”
“……”顧緣動了動嘴脣，但終究什麼也沒說出來。
“我真的很想請你原諒我。”
“我早就原諒你了的。”顧緣輕聲說。在第一次在醫院重逢的時候，我說過了的。
裴庭愣了一下，反駁道：“不是那樣的原諒。”不是那種，作爲朋友的，你只是因爲我的離開稍微難過了一下，我一道歉你就理解了的原諒。
“那是哪樣的？”
“……”他無言沉默。
顧緣笑了：“裴庭，你總是這樣，話永遠藏在心裡，永遠說不完，我也永遠看不透你。”
“……”
“我累了，你先回去吧，我們學校見。”
裴庭的右手握在門把手上，回頭看見顧緣飛快地擡手抹了一下臉，心裡被狠狠的刺痛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來，回覆NASA留職邀請期限的最後一晚，與他合租的中國室友失戀喝醉，哭着問他：“裴庭，你說，愛別人的前提是功成名就嗎？”
他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地陪着他喝酒。
“難道我只有在有房有車的前提下，才能對喜歡的女孩說愛嗎？”
裴庭記得，自己那晚似乎說了什麼，但又不記得說了什麼，只記得滿地的空酒瓶，和把室友拖到洗手間時對方喃喃自語的一句話。
“可萬一，我有房有車了之後，她不喜歡我了呢？”
他沉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間，睜着眼睛捱到天亮，然後打開電腦，寫完辭職信後發到了受理人的郵箱。
那一瞬間，他感覺到這五年來從來沒有過的輕鬆和釋放。
好像他的未來，突然就明亮了。
有一個模糊的身影，突然就變得清晰和堅定以來。
那好像是指引他的光。
他無法抗拒這道光。所以他，選擇了追隨。
【作者有話說】前兩天身體不適，及時補上啦~話說裴庭真的很像一個渣男，有種寫be的衝動了……
srds！我們庭庭也很好的！他絕對值得！
緣緣：追妻火葬場趕緊安排一下啦。
我：好嘞！！！馬上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