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世平收了魚看看天色:“很晚了,王兄弟,我把你捎回去?對了,你怎麼獨自一人在這麼個荒島上?”
王憶說道:“你自己回去吧,我是特意來這裡的,定期不定期的就會過來一趟。”
他滿含深情的回頭看向島上的山,語氣有些落寞:“這是我的家鄉,曾經很熱鬧的外島漁村,每次我心煩意亂了就會來這裡自己待上幾天。”
“你看我都帶着野營工具,你不用管我,你先回去吧,晚上行船不安全,早點回去。”
說話之間他指了指碼頭盡頭的礁石,那裡放着大登山包,是他剛纔從時空屋裡拿出來的。
鍾世平抱了抱拳頭:“理解了,那王兄弟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事電話聯繫,我這邊24小時給你留電話。”
王憶笑:“鍾老闆你不用擔心,我不是獨自一人在這裡,好幾個朋友一起來的呢。只是我朋友開船去辦點事了,待會他們會回來的,我有事上他們船的就行了。”
聽他這麼一說,鍾世平放心很多。
他把魚拖上釣魚艇,釣魚艇下有水倉,可以更好的養活幾條大魚。
這時候還有快艇經過,看到鍾世平朋友的釣魚艇後便開了過來,有人問道:“這邊魚情怎麼樣?有窩子嗎?”
鍾世平反問道:“什麼怎麼樣?你們說的是適不適合打窩釣魚?來海釣的?”
快艇上一個戴棒球帽的中年人說道:“對,我們來海釣的,朋友你們在這裡收穫還行嗎?放心,我們懂規矩,不會來搶你們的地盤。”
鍾世平說道:“我明白,但我們不是來釣魚的……”
“剛纔我都看見你拖網裡有大魚了,是老鼠斑吧?”一個三十來歲的大齡青年笑着舉起了手中望遠鏡。
他們看看停泊的白釣魚艇,再看鐘世平的時候就有些不高興了。
釣友之間關係多和睦,釣魚佬們都是老好人,這點看釣魚吧就知道了,氛圍很融洽,大傢伙經常互通有無,至於誰能釣到魚那就看本事看技術。
實際上大家釣魚也不是真非得釣到魚,也可以偷牛偷羊偷雞嘛……
總之吝嗇自私的性子在釣魚佬圈子裡是被抵制的。
鍾世平開海鮮餐館經常跟釣魚佬打交道,他不想壞了口碑就把自己手機掏出來給幾人看聊天記錄:“我剛過來,不信你們去看我們船上的GPS行程日誌,是我朋友釣到了老鼠斑,在這裡交易。”
“還有你們既然喜歡海釣那可以去打聽一下我鍾世平,我人怎麼樣你們一打聽就能打聽出來。”
釣魚佬圈子果然消息流通,這艘快艇是釣友們合租的,船老大是本地人,一聽鍾世平的自稱就問道:
“你是列島記憶的老闆鍾世平啊?噢噢噢,那咱都是自己人,我姐夫叫杜金海。”
“大金的小舅子啊。”鍾世平靠上去跟他握了握手。
釣友裡有人問:“鍾老闆,你朋友從哪裡釣到的老鼠斑?咱外海老鼠斑不多見呀,這季節老鼠斑又不願意咬鉤,他能釣到真是厲害。”
王憶隨意說:“是在老龍灣那邊釣到的。”
釣友們得到消息立馬讓船老大轉向開船。
隨着發動機轟鳴,小艇繞着天涯島劃了個弧線遠去,接着鍾世平也讓朋友開釣魚艇離開了。
王憶怕鍾世平中途返航,又在島上待了一會。
在這裡待着確實挺有感覺的。
兩個時空在一個地點匯聚了,他感覺自己不再是一個人,而是成了個錨點,兩個時空匯聚的錨點。
面朝大海,背靠青山。
吹着海風,看着盪漾的海浪。
王憶一時說不上心裡是惆悵還是悠然。
天色越來越黑,遠處海上又有遊艇馬達的轟鳴聲傳來。
這樣他決定返回82年,免得再有人來到天涯島纏住他,那他可就不好走了。
意識到天涯島這種荒島容易招惹釣魚佬和荒野遊客之後,王憶心裡生出個念頭:
自己或許可以承包下22年的天涯島。
當初他會回到天涯島就是因爲翁洲市政府要開發這些荒棄的島嶼。
這種開發方式有兩種,一種是有旅遊資源的將由文旅部門牽頭開發搞旅遊,一種是有漁業資源的將由農業農村局和海洋漁業局聯合牽頭搞海水產養殖。
不管哪一種開發方式都不是政府部門大包大攬,而是政府牽頭跟民間資本合作,所以王憶要是手頭錢夠,那他完全可以承包下22年的天涯島,然後再決定搞旅遊還是搞養殖。
這個念頭出現在他心頭後讓他感覺精神一振,然後又意識到一個問題:
他秘密太多,承包天涯島的初衷是爲了保守身上的機密。
可翁洲市政府開發外島的態度是嚴肅的,他一旦承包了天涯島那必須得真的搞發展才行,不可能買下島嶼囤起來不動彈!
這樣他有點愁了,怎麼整?
回到倉庫他推開門坐在門口研究起來。
現在他所知道的信息是天涯島這種荒島承包費用不高,有優惠政策。問題是政府給出承包費優惠政策是有要求的,要求承包人必須開發島嶼。
那他怎麼能應付了政府的要求又能儘量利用天涯島保守自己的機密呢?
他首先想到的是搞養殖業,這樣僱傭不了幾個人,他完全可以讓這些人負責在海里養魚養蝦養貝類,自己佔據島嶼主體部分。
其次他又想,或許可以把天涯島上生產隊殘留的海草屋給收拾出來搞個酒店,主打漁家懷舊風格,走高端路線。
他可以從82年往這邊送漁獲,靠優質的野生海鮮完全可以應付高端局。
而天涯島遠離主島和內陸,一旦走高端路線,那客戶必然不會很多,這樣也能幫他保守機密。
除此之外他又生出了幾個想法,都有可行性但多少都有點問題。
最大的問題是他得先有足夠的錢。
雖然市政府有承包優惠政策,可這麼大的島嶼連同周邊一片海那一年幾十萬還是需要的,一旦開發那投入的錢更多,得以百萬爲單位。
王憶現在身上資金不過二百萬,暫時還應付不了開發島嶼所需要的資金需求。
他嘆着氣擡頭,一個魁梧的黑影站在他跟前低頭看着他。
是徐橫。
嚇他一跳!
徐橫頓時哈哈笑,指着他說道:“嚇着你了?我看見你哆嗦了一下子!”
王憶沒好氣的說道:“你嚇到我了有什麼好高興的?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說一聲?”
徐橫說道:“我早回來了,在這門口等你一陣沒等到你,我怕你出事在周圍盤查了一下,然後看到你從倉儲地裡出來了,你出來後便坐在這裡沉思,我不想打擾你,只好在你身前守衛你。”
王憶點點頭。
嗯,我信你那真是見鬼了!
金家兄弟送了魚回來,王憶領着三人去碼頭那座食堂又吃了個羊肉湯泡餅,吃的滿肚子油水後他們打着飽嗝上船返程。
金曉運駕船,王憶三人坐船頭聊天。
金曉喜感嘆:“天氣就是暖和了,這麼晚了風吹臉上都不冷。”
“當然暖和了,明天就立夏了。”徐橫隨意的接了句話。
王憶挺詫異:“這就立夏了?韶光易逝啊,不知不覺又立夏了。”
他們回到碼頭上的時候已經挺晚了,不過碼頭上的燈還亮着,王向紅照常蹲在碼頭上吸菸等人。
在他旁邊是耷拉着個大肚子的老黃,它看起來有些慵懶,王憶估摸着它最近要生崽子了。
王向紅沒跟他說話,看見他回來揮了揮菸袋鍋然後揹着手悠悠然返家。
海浪翻滾,島嶼沉默。
漁家人都已經進入夢鄉。
王憶回到聽濤居躺下,暖風透過窗縫吹進來,波濤聲傳入耳朵中:人家住在潮菸裡,萬里濤聲到枕邊。
多棒的意境!
儘管此時的天涯島上跟22年的天涯島一樣都沒有任何人聲,可他心裡卻能感覺到兩座島嶼完全不同的氛圍。
一座清冷孤寂,死氣沉沉。
一座安寧祥和,生機勃勃。
王憶安心抱着個枕頭陷入沉睡。
一覺好眠,再醒來就是電喇叭照常放起了早間廣播:
“……領導人會見美帝副總統布什時候說,你是比較瞭解中國的,你作爲中國的老朋友,我們衷心歡迎你,希望通過你這次來我們首都,能夠把兩國之間存在的一些陰影、一些雲霧一掃而光……”
王憶穿上衣服走出去。
朝陽初升。
立夏來了。
他迎着朝陽的霞光做體操打太極拳,海風吹來很溫和,空氣中瀰漫着槐花香,這場景讓他再次感覺時間好快。
上一次他往島上看,好像還是樹葉剛萌發、鮮花剛長苞,可如今再看海風轉過千島,日頭拂過霞光夕嵐,萬物繁茂,新綠葳蕤。
海上也好、島上也好,一下子變得生機蓬勃,這真是綠樹濃陰夏日長,樓臺倒影入海洋!
漁家煙火燃起,大竈的煙囪位置最高、最粗壯,冒出來的煙柱也飄蕩的最劇烈。
王憶一套拳打完去大竈看了看,拉開門是濃烈的花香熱氣,於是他問道:“槐花飯蒸的差不多了?”
這兩天學生上勞動課都在擼槐花,所以今天早上就吃槐花飯。
漏勺擦着臉上的汗水說:“嗯,校長,都蒸上了,用了二十斤特等粉,你看着吧,待會蒸出來的絕對好吃。”
王憶點點頭,去拎了個塑料桶過來。
裡面是一桶的桂花蜜果醬。
他對漏勺說:“這是我昨天坐金多有的船去城裡買的,待會一人一碗飯配一勺醬,讓學生們拌一拌,香甜可口。”
漏勺急忙點頭,他接過果醬看了看,問道:“校長,這是什麼?是蜂蜜嗎?聞見甜滋味了。”
王憶說道:“桂花蜜,城裡也少見呢,記住不要吝嗇,給學生們分了,你放心,你的那份我給你留出來了,給你留了一小瓶。”
漏勺感激的點頭哈腰:“校長您對我真好啊,我一定好好幹,絕對不辜負您的希望,絕對給您效犬馬之勞!”
王憶拍拍他肩膀:“你好好幹,在我這裡管住嘴別跟以前一樣瞎出去搗鼓事,那我虧待不了你,明白吧?”
漏勺的腰彎的更厲害:“明白,必須明白,校長您放心,我以後就是您的伙頭兵,我要是不聽你軍令,你斃了我!”
王憶衝他翻白眼。
你地下交通站的賈隊長啊?可我濃眉大眼的不可能背叛革命,我不是野尻太君!
他現在接受讓這貨來掌管大竈這件事了。
漏勺這人廚藝沒的說,而且他只是不愛乾重活,乾重活的時候偷奸耍滑,在大竈裡幹活還挺靠譜的。
另一個是他發現漏勺以前瞎咧咧的太多,生產隊上下不信他的話,這樣他雖然偶爾會透露一些王憶招待學生吃飯用的料,可生產隊不信。
比如前兩天王憶請全隊吃紅燒鳥肉,他說王憶往鍋裡放了三十多隻風乾雞,然後社員們就說他是說瞎話。
王憶揹着手溜達,到了山頂路口往下看,有漁民在家門進進出出、在山路上來來往往。
從山上俯瞰能將各生產組的老房子一覽無餘。
一棟棟灰白泛黑的海草屋與漫山遍野的紅花綠葉形成鮮明對比,有些人家吃飯吃的早,這時候已經出門準備上工了,而有些人家還在炊煙裊裊。
一個生產隊,百般生活情。
島嶼外周是海浪蕩漾,拍打着礁石散落大片的水花,夏天的外海格外的藍,晶瑩剔透的如同偏偏純藍水晶在搖曳。
一隻白天鵝優雅的從海上飛過來,它嘴裡叼着魚,落到聽濤居門口將魚餵給了翅膀受損的伴侶。
小竈臺上的蒸屜慢慢推開,一個黃色彎曲的大鷹嘴先露出來然後是鷹頭,這小老鷹冒頭往外看,看見白天鵝吃魚它立馬竄出去,張開嘴就去啄人家的魚。
王憶一看不好,他趕緊去保護白天鵝。
然而用不着。
白天鵝不是柔弱的白蓮花。
身體健康那白天鵝當場來了個白鶴亮翅,嘴巴往前啄真是一點寒芒先到隨後槍出如龍,揮舞倆翅膀往前砸那是一套連招:劈腦袋、鬼剔牙、掏耳朵!
一時之間狂風頓起,白天鵝攻勢凌厲!
小老鷹不甘示弱,它也擺開了架勢:猛虎下山,老漢推車,九淺一深,放馬過來,別打我臉!
白天鵝優雅但個頭大,它將身大力不虧演繹出來,倆翅膀拍打的跟兩扇門板似的,長脖子偶爾刺出就像一把長槍,小老鷹也就有人家腿高,它架勢沒擺幾個就讓人家給掀翻了。
不止如此,另一隻白天鵝一看伴侶那邊開幹了也不甘示弱,將魚一甩趕緊揮舞着翅膀加入戰局!
兩隻白天鵝展開雙打,夫妻雙打,二打一,專門打小老鷹這單身狗。
小老鷹被打懵了:等等、等等,誰是鷹啊?
沒鳥跟它等,兩隻白天鵝又是啄又是拍,將它打的在地上翻滾不休,想站穩了都困難更別說反擊!
王憶一看這傢伙太慘了。
漏勺聽見聲音也出來看,驚呼道:“這個白野鵝就是城裡人說的白天鵝對不對?白天鵝不是優雅的化身嗎?怎麼這麼能打?”
王憶說道:“看家大鵝就很能打,白天鵝也是鵝,它們能打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這小老鷹,小老鷹跟個車輪似的被人夫妻掀的翻來覆去,那叫一個悽慘。
真是丈夫打完妻子上、妻子打完丈夫又上——小老鷹被輪的很慘!
倒不是鷹的戰鬥力差。
主要是小老鷹一隻翅膀骨頭受傷被緊緊的包紮起來,這樣它只有一隻翅膀能使用,不好維持平衡了,可能是這原因導致它戰鬥力銳減。
另一個因爲這包紮起來的翅膀,王憶越看越搞笑。
這玩意兒本來包紮在胸口露出翅膀盡頭的一簇羽毛就跟人蜷起手臂在胸前比劃了個大拇指一樣,它捱打之後還是這姿勢,就好像是一邊捱打還一邊給人家兩口子點贊!
就在它們混戰成一團的時候,王憶養的野鴨偷偷從窩裡鑽出來叼走了那條活蹦亂跳的魚……
無奈之下王憶去拯救小老鷹,再不救這傢伙就要被人兩口子給拍成鷹醬了!
他把小老鷹拽出來,兩隻白天鵝倒是沒爲難他——它們懼怕人類,王憶一插手趕緊跑路了。
而小老鷹挺狠,它不怕人或者說它不怕王憶。
王憶將它抽出來,它揮舞一隻翅膀張開嘴巴亂啄亂咬,氣勢洶洶、狀若瘋虎:來啊,我跟你拼了!拼了!
這把王憶給膈應的,他胳膊被啄了一下子跟被火燒了一下子一樣,生疼!
不知好歹啊。
他一把將小老鷹又扔給了白天鵝兩口子:不要客氣、不要矜持,請盡情的鞭笞它吧。
兩口子正在找那條魚,找來找去沒找到,結果小老鷹落到了跟前……
沒說的,繼續開整!
肯定就讓這慫給偷走了!
輪它!
小老鷹沒站穩又被掀翻了,突然之間一聲低沉的咆哮響起:“吼、吼!”
天鵝兩口子嚇一跳,王憶都嚇一跳。
這什麼叫聲?
這是小老鷹叫的?鷹啼聲不是清脆嘹亮而兇狠嗎?這聲音咋低沉成這樣?
王憶覺得這沒有二十年的煙齡抽不出這樣的老煙嗓。
天鵝下意識拍打翅膀退開,小老鷹爬起來邁開兩條粗壯結實的小短腿就狂奔。
跑的老快了。
它衝竈臺而去,可是距離太遠了,天鵝兩口子反應過來揮舞翅膀追了上去。
小老鷹很擅長奔跑,奈何人家有大長腿。
這就跟博爾特追蘇炳添一樣,蘇炳添前半程能領先,可人腿長優勢太大,很快追上了!
小老鷹又被掀翻了。
它在地上一骨碌看見了王憶,爬起來往王憶這邊鑽。
識時務者爲俊傑。
天鵝兩口子很忌憚王憶,它們倆沒有繼續追,而是繼續去找它們的魚了。
野鴨子抻着脖子從窩裡溜達出來。
它噎着了……
小老鷹鑽進了王憶雙腿之間,它這次不狀若瘋虎了,垂頭喪氣躲在王憶褲襠下面給他保雞護航。
王憶把它拎起來送進小鍋裡,又給它蓋上了籠屜。
這期間小老鷹一動不動。
大迷糊早上去海邊簡單的趕海,總能撿點東西回來,有時候是魚蝦蟹,有時候是貝螺章魚。
今天他撿了幾隻小章魚,王憶便打開籠屜扔給小老鷹一隻。
小老鷹餓狠了,趕緊張開嘴往下吞。
結果章魚不好對付,軟爪盤繞住了它的嘴巴,讓它是吞不下去吐不出來,甚至隨着章魚軟爪交叉它都張不開嘴巴了!
王憶服了,這玩意兒真是鷹?這是個逗比吧!
他上手去把章魚撕下來切開扔進去。
小老鷹竟然嚇得往鍋子後面竄,一下子倚在了上面!
就跟摔了個屁股蹲一樣。
王憶目瞪口呆。
他覺得這可能不是一隻鷹,是其他大鳥的幼鳥,長的像是老鷹而已。
等發現章魚只能虛弱蠕動而不能像之前那樣糾纏它後,它一下子生龍活虎了,上去兩嘴巴將章魚給吞了下去……
王憶一連餵了他五條小章魚,它心滿意足的閉上眼睛,跟個抱窩雞一樣趴下了……
學生們排隊來領飯。
王向紅也來上工了。
他聞見了槐花香氣說:“今天早上娃娃們吃槐花飯嗎?”
王憶說道:“對,這兩天弄了不少槐花。”
王向紅滿意的點點頭想去大竈看看。
大竈裡漏勺嚇呆了,他看着身邊的桂花蜜手足無措。
王憶一句話把事情解決了:“支書你過來看看,這是什麼鳥啊?我怎麼感覺不像一隻老鷹?”
王向紅湊過來看,說道:“是老鷹,這就是老鷹。”
王憶把剛纔白天鵝揍它的場景描述了一遍。
王向紅哈哈笑:“很正常,王老師,你以爲老鷹在鳥裡是天下無敵的?有些老鷹個頭小,你看天鵝這個頭多大啊?別說天鵝性子野了,有些老鷹連咱家養的看門大白鵝都打不過!”
他聽王憶說的搞笑,覺得小老鷹很可愛,想要上手去摸。
結果他一伸手竟然嚇到了小老鷹,嚇得它趕緊往鍋邊擠,還張開嘴發出低沉的叫聲。
像是吼叫聲。
王向紅聽到這聲音頓時說道:“啊呀,我知道它是什麼鷹了,這叫虎頭鷹!對,虎頭鷹,它叫聲像老虎一樣,你看它爪子多結實?這叫虎爪!”
“虎頭鷹?”王憶遲疑。
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啊。
王向紅給他講解起來:“對,虎頭鷹,這是79年老教授來的時候說的。”
“他說這鷹很少見的,外國有,咱國家比較少,只有沿着海岸線偶爾能看到,它們特點就是叫聲跟老虎一樣,大嘴巴大爪子,虎頭虎腦!”
虎頭虎腦?王憶懷疑的看向小老鷹。
小老鷹縮了縮腦袋。
樣子很喵喵。
它眼神一個勁往旁邊瞟,跟上課他提問時候的王狀元那眼神似的。
不過人王狀元在勞動課上表現很好。
上午上了文化課,中午吃過飯,下午就是勞動課。
王狀元自告奮勇要帶幾個學生去清理豬圈,他準備好好把豬糞收拾一下進行漚肥,以後給王老師換堆肥糧吃。
孫徵南問:“漚肥可是很艱難的,你們能做嗎?”
學生們異口同聲、自信滿滿:“能!”
漚肥能給王老師換糧食,他們不能也要咬着牙說能。
聽到這話後孫徵南便說:“莊稼一枝花,全靠肥當家。行,今天的勞動課就上漚肥課。”
王憶說道:“漚肥課還要全體上嗎?是不是幾個人就能把豬圈給清理了。”
孫徵南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說:“漚肥需要的材料有好幾種,又不是光靠豬糞漚肥。”
王憶一看自己露餡了,便打了個哈哈:“我知道,不過咱人多嘛,我覺得用不上。不過你是老師你領着幹,我這邊給你打個下手。”
王狀元一聽自己的建議被採納,翻窗跳出去一手掐腰一手比劃成槍:“同志們,跟我衝啊,勝利就在眼前——啪!”
“啪!”
第一聲‘啪’是他假裝開槍說出來的,第二個‘啪’是孫徵南追上去給他後腦勺一巴掌將他啪在了地上。
學生們扒拉着窗戶看的驚呼:孫老師可真快呀!
孫徵南給王狀元一巴掌後拎着他衣裳拖回來了:“紀律呢?怎麼沒有紀律?!”
王狀元弱弱的說道:“孫老師你偷襲我!”
聽到這話孫徵南當場笑了起來:“啥意思?你還想跟我比劃比劃?”
王狀元天不怕地不怕,他拍着胸膛說:“那就比劃比劃!”
孫徵南指着他點了點,少有的笑到喘不過氣來:“初生牛犢不怕虎,不怕死的我見過,像你這樣主動找死的真沒見過。”
“這樣,我不欺負你,你把你爹叫過來,你們上陣父子兵,我自己一個人,王老師掐表,我五秒鐘撂不翻你們爺倆算我輸!”
王狀元呆住了:吹牛逼吧?
孫徵南不可能真跟學生去較量。
掉價。
他轉頭看了看指向豬圈:“那裡有磚頭,同學們列隊跟我過來。”
學生們分隊到豬圈前,他圍着豬圈一轉,找了塊磚頭摳下來說:“嗯,這塊磚頭鬆動了,我用一下待會再活泥補回去。”
他把磚頭扔給王狀元,王狀元莫名其妙的看着磚頭問:“孫老師你啥意思?你是說我可以用磚頭當武器?”
孫徵南不答反問:“這塊磚頭怎麼樣?”
王狀元說道:“什麼怎麼樣?就是一塊磚頭呀。
孫徵南走上去一晃肩膀,手臂帶着殘影把磚頭劈手搶過來。
他搶過來左手跟老虎鉗一樣抓緊了磚頭邁開弓步將磚頭摁在膝蓋上,右手併攏舉起來,猛然吸氣又吐氣:“嘿-哈!”
‘砰’的一聲響,手掌劈在磚頭上頓時給劈成兩半!
包括王憶在內所有人呆若木雞。
掌劈磚頭啊!
這可是正經的紅磚頭,就靠一隻巴掌給劈開了?!
孫徵南一臉淡漠的拍拍手,學生們趕緊跟着拍手,他們是拼命的拍手鼓掌。
王狀元則雙膝一軟突然跪在了地上。
他說道:“孫老師,我要拜師!你會硬氣功,你這是硬氣功!我爹說過,你們軍隊裡有硬氣功,我要找你拜師,你當我師傅吧,你教我硬氣功吧!”
王憶也想學。
氣功這玩意兒真存在?
他在網上看過掌劈磚頭,嚴重懷疑那些磚頭都是特製的,真正的紅磚青磚讓他掄一根豬大骨棒他都敲不碎,靠一雙肉掌怎麼能劈得開?
可是今天他是小刀剌屁股——開眼了,孫徵南確實在豬圈上找到的紅磚,而且確實一巴掌給劈開了。
這讓他忍不住懷疑人生。
難道自己上物理學的是牛頓而孫徵南學的是牛逼?!
孫徵南扶起了王狀元,淡淡的說:“要跟老師學習不用下跪,你現在不就叫我孫老師嗎?放心,想要學本事沒問題,只要你願意腳踏實地的學就行。”
王狀元用崇拜的眼神看他:“師傅,我一定腳踏實地!”
其他學生看他的眼神一樣崇拜。
沒辦法,孫徵南這樣子太帥了,不光是徒手劈磚這件事帥,還有他劈完後的表現,他表現的平平無奇,就好像古天樂照了照鏡子一樣。
接下來就是正式上課了。
孫徵南給學生進行漚肥安排。
王憶理解的漚肥是將人牲糞便堆積在一起然後讓它們發酵,然而並不是,是將糞便和其他材料共同堆積。
這些材料包括泥土、嫩草、草木灰等。
島上缺土,漚肥用的土是不能濫挖的,他們要去鄰近的無人島上打土。
聽說學校勞動課是漚肥課,王向紅很支持,特意撥了一艘船讓王東喜搖櫓送他們去海上不遠處的大洋島,那島上有土坑,可以從土坑挖土回來。
高年級的男學生去挖土,女學生和低年級的男學生要打草和去大竈端草木灰。
大竈好些日子來天天早上給學生做飯,所用木柴都是生產隊支持的,燒完草木剩下的灰燼沒有扔掉全堆放在西北角,就是給漚肥準備的。
端灰是髒活,不過每天中午學生回家都會換下校服和鞋子換舊衣服、破鞋子來參加勞動課,這樣他們也不怕髒。
學生們不管男女一起下手,草木灰用蒲籮一端得小心翼翼的走,否則跑起來風一吹就是滿臉滿身的灰燼。
漚肥這活不好乾,所以起初孫徵南要徵求學生們的意見,挖土這活沉重、端灰這活骯髒,此外打草的活也不輕鬆。
王憶跟着去看了看,學生們一把鐮刀和一捆繩子,然後在山上爬上爬下、樹林裡鑽進鑽出。
現在立夏了,草木開始瘋長也開始長的粗糙,小姑娘們把頭髮紮好,一手摟草一手揮舞鐮刀,只聽唰唰唰的聲音響起,一把把的野草就進入她們手裡。
野草喇得她們手背發紅,有時候從臉上掃過那就是臉蛋發紅,可她們不在意,說說笑笑的越幹越起勁。
她們還不止是普普通通割草,有時候發現了豬草還會順便挑出來單獨放,這要帶回去餵豬的。
王憶看的很感動,說道:“同學們、同學們,大家今天的勞動課表現很好,課後老師是有獎勵的。”
“是獎勵吃好吃的嗎?”學生問。
王憶說道:“也有好吃的,也有好玩的,老師給你們準備好了玩具,以後你們課間操和放了學就有玩具了。”
聽到這話學生們歡呼雀躍,然後乾的更加起勁。
很快她們皮膚也紅了、衣服也髒了,頭髮上和衣服上都是草葉草籽這些東西。
春末夏初的午後,陽光帶上了一點毒辣,照在人身上很快讓人冒出汗水。
姑娘們不叫苦不叫累,越割越有勁。
她們把割下的草收在一起,一綹一綹變成一堆一堆,摁一摁壓一壓用繩子捆起來,然後往草堆上一躺越過肩膀拉過繩子,這樣挺身站起就把草給背了起來。
這時候草裡有螞蚱了,王醜貓喊:“給王老師抓螞蚱燒着吃好不好?春天的螞蚱夏天的蟬,讓王老師嚐嚐咱島上的螞蚱,不管是烤還是炸,都可香了呢。”
學生們應允,抓了螞蚱就用狗尾巴草給串起來,一串好幾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