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秋中文]
,我在1982有個家
兩個人左手拎着東西、右手拎着東西,後面還有社員幫他們搬着東西……
王憶看的一愣一愣的。
這是幹嘛?
謝師禮物?
他問道:“林同志、劉同志,你們兩個是不是考上大學了?”
林關懷激動的說:“是的,王老師,你以後不要叫我林同志了,叫我林同學吧,我考上了、我成功的考上了心儀的華北電力學院!”
“可惜學校在69年從首都遷到了冀中,否則我就可以去你念大學的城市、也就是我們偉大祖國的心臟去念大學了!”
劉鵬程不甘示弱的說:“我也考上大學了,我考上了滬都戲劇學院。”
“王老師,以後你去滬都辦事記得找我,如果有我能幫你辦的事,那你隨便說,我絕對沒有二話。”
王憶聽到他們的話後高興的笑了起來:“呀,真好,都考上了心儀的大學……”
“我其實沒有心儀的大學,我覺得我只要能考上大學——任何大學,我認爲會是一所專科院校。”劉鵬程扶了扶眼鏡, Wшw ⊕ttκan ⊕C○
“結果考試結束那天我就知道我能滿足我的願望了。”
“因爲我當時每考一科我就變得有信心一些,所有科目考完我的信心一下子十足了,我當時就知道我考的很好。”
林關懷說道:“王老師你太會教學了,你太厲害了,你不愧是我們的學長,劃的重點非常準,幾乎所有考點都被你給我們點到了!”
劉鵬程使勁點頭:“是呀,王老師,是呀!你難怪能在77年考上大學,你太厲害了。”
“每一張卷子下來後我通讀全卷,然後就立馬信心十足,我感覺這不是在高考,這是你在給我們出題!”
王憶平靜的擺擺手說道:“因爲我給你們劃得重點多,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考試的考點一定在課本上,只不過可能不是你熟悉的方式。”
“但是萬變不離其宗,只要你掌握了基本功,那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什麼也難不住你們!”
這話說的大義凜然。
其實他心裡很虛。
因爲他當時是拿着今年高考卷子來劃重點的!
按照這年頭的規定,泄露高考試題要槍斃!
不過現在的人自然不會有什麼時空穿梭或者重生之類的腦洞,王憶已經用他的新一屆大學生身份製造出了足夠的威懾力,沒人懷疑他的能力。
特別是王向紅。
王向紅上去問道:“你們平時跟着王老師學習來着?”
林關懷說道:“王支書你不知道,我們的考前系統化複習,就是王老師手把手給負責的!”
王向紅一拍大腿說:“難怪啊!我不是說大話,你們兩個走運了,找了王老師來給你們教學!”
“我是王老師的長輩,可我舉賢不避親,我說句實在話,王老師教書的本事那是一等一的厲害,絕對的頂呱呱!”
劉鵬程說道:“對,王老師教書的本事太厲害了,我聽教育局的朋友說,王老師把你們小學給教成了全縣的……”
“別說!別說!”王向紅哈哈大笑,“原來你也知道這件事了?”
“先不要說,王老師想要保密,這件事要保密!”
劉鵬程疑惑的看向王憶。
王憶笑道:“開學的時候我再把這個消息告訴學生,同時給他們頒發獎狀、給他們頒發點禮品,等於是給他們新學期鼓鼓勁。”
劉鵬程恍然大悟。
大膽抱着雙臂問道:“什麼事要保密?還有什麼機密嗎?”
王向紅斜睨他。
他便尬笑道:“哈哈、哈哈,我剛纔放了個屁,你們聽見聲音了嗎?哈哈,哈哈,難怪你們兩個傢伙考上大學了,原來是王老師教的呀,這是王老師教得好。”
劉鵬程心悅誠服的扶了扶眼鏡,說:“王老師教得好,我真的沒想到我能考上滬都戲劇學院,這可是國家的好大學。”
“我當時估分後報學校,本來想來找王老師你的,結果你不在,說你去縣一中培訓了……”
“別在這裡站着說,都進屋,去辦公室裡聊。”王向紅催促他們,又對王東喜說,“去燒一壺茶,算了,天太熱了,去門市部買幾瓶汽水給咱們大學生同志們。”
現在大學生神氣。
只要踏進大學的門口,那戶口轉爲城鎮戶口,畢業包分配、給幹部編制。
現在外島缺人才,兩人畢業後一般是要回翁洲地區的,那時候他們可就不會回到公社或者縣裡了,基本上是在市裡單位上班。
這樣到時候生產隊去市裡辦點什麼事,或許可以找他們幫忙呢,這是重要的人脈關係。
聽了王向紅的話,林關懷有些不好意思,劉鵬程更外向一些,說:
“那我們今天就跟着王支書沾個光,喝一瓶橘子汽水。等以後上學了,我打聽過了,我們滬都戲劇學院津貼比較高,一個月有25元,到時候我請王支書喝酒!”
一聽這話辦公室裡的人紛紛露出羨慕的表情。
光津貼就有一個月25元?這也太好了吧,不愧是未來的國家幹部。
大膽說道:“早知道我也找王老師指點一下,我也去參加高考考一個大學。”
走到門口的王東喜頓時笑了,說道:“大膽你家墳頭沒長那幾根草,你念書考大學?你能行嗎?”
大膽說:“怎麼不能行?我考不上大本考大專,考不上大專考中專,考不上中專我去拉磚!”
笑聲很響亮。
劉鵬程又扶了扶眼鏡,興致勃勃的說:“考大學確實沒那麼容易,小林知道我,我們都考了不止一次,次次落榜,都絕望了。”
“但是這次王老師一指點,一切不一樣了,我參加縣裡聯中的摸底統考時候,次次成績都不錯。”
“最厲害的還是這次高考,考完之後我就告訴我的同學們和同事們,我說我感覺我這次穩了。”
“他們還不信……”
“大劉這次能去念滬都戲劇學院是他運氣好,”林關懷搶着說,“王老師可能不知道,咱們江南高考政策跟你們東北是不一樣的。”
“你們東北聽說是先進行一個預考?預考合格的學生纔有資格參加高考,同時你們用預考成績來做判斷進行大學的報名,是嗎?”
王憶哪知道是不是?
他似是而非的說道:“先填報志願再參加高考,根據高考成績和第一志願中大學的本年度錄取分數來進行招生錄取。”
屋裡其他人聽的滿頭霧水:“啊?先填報志願再參加高考?好傢伙,這怎麼考?不考試不看成績誰知道自己能考上什麼大學?”
王向紅沉着冷靜的點頭:“我聽廣播裡說確實是這樣,因爲高考成績是國家機密。”
話題被岔開了,沒人追問王憶關於東北高考的體制模式。
林關懷說道:“咱們江南的政策好一些,咱們沒有預考有個統考,也叫摸底考試,我們根據這個考試成績來確定自己在省內、市內乃至縣裡的排名。”
“因爲每個大學在咱們省內、市內錄取多少人都是有數的,提前給出指標的,所以我們根據前一年的錄取情況和《招生通訊》報紙,提前進行大學的報考。”
“大學報名之後還有一次修改機會,那就是高考結束之後,我們可以根據考試發揮狀況給自己估分、重新評估一下自己在省內啊市內的名次,重新修改第一志願。”
“我的感覺很良好,一直想考華北電力,而大劉不一樣,哈哈,他起初填了錢塘師範學院……”
聽說有新的大學生來到生產隊,隊裡不少人趕來看熱鬧,這會圍在門口趴在窗口聽他們說話。
於是聽到了林關懷說起‘錢塘師範學院’,有人便說道:“考師範好呀,師範師範,免費吃飯。”
林關懷笑道:“本來大劉覺得能考上錢塘師範學院就挺好的了,但高考結束後他四處跟人說,這次自己發揮的好,覺得肯定能考出好成績。”
“正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我們同學覺得他太驕傲了,就激將他改第一志願……”
“我真改了,21號統一改志願,我本想找王老師幫忙,結果王老師去縣一中了,於是我一咬牙直接改成了滬都戲劇學院——那可是名校呢!”劉鵬程說。
王憶點點頭:“確實是名校。”
劉鵬程說:“我報考了滬都戲劇學院,然後好多人等着看我的笑話。”
“但我當時不怕,因爲還有錢塘師範學院託底呢,我知道我發揮的好,至少能達到錢塘師範學院的錄取線。”
“結果27號出成績,28號公佈成績,我一看,我考了咱們全縣文科第二!”
“呀,你小子是榜眼!”大膽急忙的說道。
劉鵬程笑道:“大膽隊長你還知道榜眼呢。”
大膽嘿嘿笑道:“我女兒也是榜眼!”
外面好幾個社員鬨笑:“大膽家三個孩子,狀元、榜眼、探花!”
劉鵬程豎起大拇指說:“好名字,這都是好名字!”
王東喜回來送給他們汽水,問道:“你是全縣第二,那怎麼沒去南大北大清華武大蘭大這些名校唸書?”
劉鵬程訕笑道:“我當時感覺自己考的好,可也沒敢想自己能考這麼好。”
這事讓他也有些垂頭喪氣。
滬都戲劇學院是一所好大學,今年國家允許大學開設碩士班,這所學校就是第一批擁有碩士專業班級的高等院校之一。
可是對於老百姓來說它沒什麼名氣,別說鄉下了,就是城裡很多人也不瞭解滬都戲劇學院。
拿他城裡的親戚來說,他們得知他考上大學後先對他表示祝賀,等知道他被滬都戲劇學院錄用後,又疑惑的問:“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你怎麼去唱戲呢?怎麼會去當戲子呢?”
他鬱悶的對王憶嘆氣:“當時我不該怕麻煩你,王老師,我該來找你一起商量一下的,你至少能讓我報考個復旦大學。”
王憶暗道你還真幸虧沒來找我,我哪會指導你們報考大學啊!
好險啊!
大學生光環差點破滅!
他安慰劉鵬程說:“你無需失落,學弟,你和林學弟都知道我是什麼人,我一心爲你們好,所以你們別怪我說話直。”
“你們兩個高考考得好,我衷心的祝賀你們。可是你們是發揮的好,還有考前突擊的成功,實際上你和小林的知識水平未必與你們高考成績顯示出來的一樣。”
“這樣你們即使上了那些頂級學府,恐怕要跟上他們的課程——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
這話說着他又後悔了。
交淺言深。
何必說出這種話呢?
還好林關懷這人實在,他直接說:“王老師,我來找你還正有這方面的擔憂,我覺得我的知識水平不太夠,雖然我高考成績比較高,可是我的實際水平好像挺低的。”
劉鵬程也說:“對,我們倆想在念大學之前,就是還有二十天左右,跟王老師你再繼續學習一下。”
王憶問道:“你們有這個想法?這……你們兩個很厲害,很謙虛呀。”
很有自知之明這話他沒好意思說。
劉鵬程嘆氣道:“唉,本來我倆高考考的好,心裡很得意,但是這個月初市裡組織了文理科高考前五十名的學生在滬都參加了一個爲期三天的活動。”
“然後這一共一百個人,去了99個,有個姑娘沒來。然後活動中同學們經常討論學習、討論國家大事,然後我們發現我們兩個跟其他97人差距很大……”
王憶恍然大悟。
這倆小子是讓現實給毒打過了。
王憶說道:“好,正好暑假裡我們的教室空着,歡迎你們來與我共同學習。”
他又拍拍劉鵬程的肩膀問:“你先別沮喪,先告訴我,你去滬都戲劇學院唸了什麼專業?”
“導演。”劉鵬程說。
王憶說道:“好傢伙,你運氣好,選了個好專業,上學之後你好好唸書,正好我準備進軍咱們國內的文學界,以後說不準可以我寫小說你來拍電影、拍電視劇。”
“到時候咱們讓外島的鄉親們看上咱倆搞出來的影視作品!”
劉鵬程聽到這話頓時來勁了,笑道:“好!”
他又遲疑:“但是三年時間能學會拍電影拍電視嗎?”
王憶問道:“三年?你們學制短?”
劉鵬程說道:“對,學制短,不是你們的四年,是三年。”
“實際上80年、就是前年,我們學校召開了導演專修班,那個更短,才兩年,可惜是面向成人教育的,我們必須得念三年。”
他們正聊的不亦樂乎。
黃慶兩口子忍不住了:“王老師、王支書,咱們不是在說怎麼抓騙子嗎?”
王東喜不客氣的說:“抓騙子那是——那是必須的。”
王向紅猜到他想說什麼,於是提前瞪了他一眼,嚇得他趕緊改口。
林關懷不好意思的說:“好像我們來的不是時候,打斷了你們的正事?”
王憶說道:“不,你們來的正是時候,特別是你林同學。”
“怎麼回事呢?我們隊裡準備把電力系統給升級一下,用大功率發電機來發電,所以需要你幫忙給我們生產隊的電網重新搞一搞。”
林關懷說:“你們這個腳蹬發電機功率確實不行,電壓也不穩定,其實很損耗燈泡壽命的。”
“現在你們要換上柴油發電機嗎?柴油發電機雖然耗油,可是功率大、電壓穩定,確實是好個好選擇。”
王憶含糊的說:“差不多吧,你先去我們隊裡轉轉,把現在的電網情況捋一捋,後面我跟你詳細的聊聊。”
話題轉回來。
他對黃慶夫婦說:“咱們繼續剛纔的話題,就是那啥,剛纔說到了誰知道你開了一百五十元工資這件事,你們都說沒人知道?”
黃慶說:“真的沒人知道!”
黃慶媳婦直接詛咒發誓:“王老師我敢說,我要是撒謊了,那叫我下山摔死、出海淹死……”
王憶擺擺手:“我不是不相信你們,而是我發現了一個突破口,這件事出現突破方向了。”
“你們聽我分析,騙子知道你們家裡恰好有150元,也知道你們家的具體位置。”
“可是黃慶同志離開大碼公社後再沒有跟人說自己開支的事情,你們婆媳也從沒有把錢的消息透露出去。”
“那麼騙子怎麼知道的?”
“真相只有一個!”
王憶指向大碼公社:“黃慶同志是從親戚手裡拿到的錢,現在可以肯定的是,透露出你家有150元錢的事是從你親戚口中透露的。”
“但具體是你親戚把消息透露給了騙子還是說他透露給了什麼人,什麼人又告訴了騙子,這點還不能確定。”
“總之事情跟大碼公社有關,咱們得去找你家親戚!”
邏輯捋順了。
黃慶恍然的說:“對呀、對呀,王老師你說的太有道理了,騙子怎麼會知道我家裡恰好有一百五十塊?”
“真的不能是觀音娘娘給他託夢或者他掐算出來的嗎?”他媳婦疑惑的問。
王憶再次聽到這話就不覺得這娘們被騙有什麼奇怪的了。
就現在好些農民的愚昧勁,他都恨不得自己去當騙子,把22年電信詐騙那些套路拿過來他可以詐騙全球!
抓騙子,事不宜遲。
王憶讓王向紅找幾個對大碼公社比較熟悉的社員,他們馬上就得去大碼公社。
他又把情況跟林關懷和劉鵬程說了說。
林關懷要忙電路的事,劉鵬程這邊自告奮勇:
“我是縣廣播站的優秀廣播員,也是今年單位的勞動標兵、去年還是單位的優秀黨員,那我不能坐視不管,我要幫你們一起去抓不法分子!”
王憶說:“這個沒必要吧?”
劉鵬程說:“很有必要,我認識大碼公社的領導,也在大碼公社開展過一些宣傳工作,帶上我吧,最不濟我可以跑腿呢!”
他跟大碼公社領導認識,這關係挺有用的,於是王憶把他也帶上了。
沒顧上吃午飯,一行人乘坐天涯三號發兵大碼公社。
王東峰在船上。
王憶問他道:“你對大碼公社挺熟悉的?哦,對,你準丈人是大碼公社曹園生產隊的。”
王東峰露出了尷尬的笑容:“咱們這次就是要去、要去曹園生產隊!而且要找的人,就是你說的那個我的‘準丈人’!”
王憶吃驚。
王東峰也吃驚:“你不知道金蘭島黃家跟大碼公社曹園生產隊的黃家有親戚關係?我娘就是通過金蘭島的黃春聯繫了黃標——就是黃瘸子。”
王憶還真不知道這回事。
他努力的回憶着過往,說:“我怎麼記得,你跟黃瘸子閨女的姻緣是你大舅給幫忙聯繫的?”
王東峰說:“我大舅跟黃春是結拜兄弟!”
王憶撓了撓頭。
這關係可夠亂的。
黃瘸子現在是曹園生產隊乃至於大碼公社的知名人物,甚至在縣裡都有點名氣,他是改革開放致富標兵。
改革開放短短四年,他家裡頭已經置辦上了一艘機動船、改造了一艘木船爲機動木船,並承包了一片海域搞養殖,養淡菜、養海蔘、養魚蝦,搞的是熱火朝天。
曹園生產隊跟天涯島相仿,也是一個位於一座小島上的村莊,一座碼頭從島上伸展入海,他們趕到的時候恰好黃瘸子在碼頭的船上收拾東西。
黃慶急忙揮手:“六叔、六叔,你在這裡呀?”
黃瘸子名叫黃標,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人。
他天生一頭自然捲、皮膚黝黑但有光澤,穿着打扮跟外島的漁民很不一樣,穿着的確良上衣、的確良褲子,整個人收拾的乾淨利索。
聽到黃慶的聲音他眯着眼睛往這邊看,詫異的問:“阿慶呀?你這是坐了誰家的船?呵,這是好船,這船真漂亮。”
天涯三號靠上去,黃慶利索的跳上黃標的船,說道:“六叔,有點事想問問你,咱能不能去你家說說話?”
黃標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說:“能是能,你有什麼事要問我?上半年另外三個月的開支嗎?這說好了是八月十五給開的。”
黃慶一聽這話臉色黯然下來,說:“六叔我知道,不是這個事,是別的事,有別的事我跟你說。”
“另外還有三個朋友也跟我一起去你家裡,這一位是咱們縣廣播站的劉鵬程同志,他剛考上了大學,成了大學生。”
劉鵬程矜持的跟黃標點頭打招呼:“黃大叔,咱們以前見過的,你還有印象嗎?”
黃標看到他後露出高興的笑容,說:“有印象有印象,你給我寫過通訊稿,報道過我的先進事蹟。”
王憶沉默而仔細的打量黃標。
從他見到黃慶第一眼開始到現在,他表情上沒什麼異常。
王向紅從駕駛艙裡露面,黃標頓時又認出他來,招呼說:“呀,你這是王支書啊?王支書,咱們好久沒見面啦。”
因爲黃標曾經謀劃着讓王東峰去他家裡做上門女婿,這事讓王向紅挺不爽的,所以老支書不給他好臉子,只是嚴肅的衝他點頭算是打招呼。
他們三人跟着黃標上碼頭,黃標左腿有問題,走起來一瘸一拐。
這樣王憶挺佩服他的。
在完全靠身體素質吃飯的海上,這人在有一條腿殘疾的情況下置辦下如此產業,當真是一個厲害人物。
黃標家在村頭上,是一座磚瓦房,嶄新的磚瓦房,窗明几淨、大門板大窗戶,一看就是這兩年剛建起的房子。
房子有坐北朝南的正屋,垂直了正屋在東西兩邊是各有一座廂房與之相連,三座房屋連在一起,都是平房頂,這樣可以拿屋頂當曬場。
與尋常的漁家海草房相比,這房子不光高大壯麗而且院子空間大,刨除兩座廂房後還有一個大院子,一條碎礁石鋪就的小路通進主屋,兩邊都是泥土地,一邊種花一邊種菜。
此時是入秋了,花朵綻放、蔬菜繁茂,整個房子裡頭真是活力四射。
王向紅默默地打量着這間新房子,眼神熱了。
這種磚瓦房,真好!
要是隊裡以後家家戶戶都住上這樣的房子……
不敢想不敢想!
相比熱鬧的院子,黃標家裡冷冷清清,他們進屋後黃標忙着泡茶,但看看天氣又說太熱,去拿出來幾瓶汽水分給幾人。
他不無炫耀的用遺憾語氣說:“可惜隊裡還沒有通電,否則有了電可以買一臺雪花牌或者萬寶牌的冰箱,那樣大熱天裡就可以喝上冰鎮汽水了。”
王向紅微微一笑。
我們生產隊已經通電啦!
黃慶可沒心思喝汽水,他哭喪着臉說:“六叔,我家裡出事了……”
“啊?”黃標顧不上炫耀,登時急眼了,“你家裡出什麼事?我嫂子還是孩子出事了?”
黃慶把媳婦母親上當受騙的事說給他聽。
王憶抽空子冷不丁的問了一句:“你還不知道阿慶家裡被人騙了錢的事?”
黃標說:“我不知道呀,這事沒有傳到我們這裡,月初阿慶回家探親後再也沒有往回遞消息,我還以爲他就是要歇半個月撩完海蜇再回來。”
這反應沒有問題。
黃慶原原本本的又把家裡上當受騙的事給說了一遍。
黃標聽完後憤怒的說:“這些狗比騙子——你說我嫂子還有你媳婦也是放,算了,這騙局仔細想想挺厲害,不能怨她們婦女上當受騙,咱們大老爺們突然遇到這些事也得麻爪。”
“那你報警了嗎?治安局的同志怎麼說?”
黃慶說:“我在治安局裡掛着號呢,我哪敢去報警?”
黃標一拍桌子說:“一碼歸一碼,一百五十元不是小錢,你怎麼能不報警?你可以領着你媳婦躲起來,讓我嫂子報警啊!”
王憶點點頭。
這話在理,難怪都說黃瘸子精明,他一句話就點出來一個他們之前都沒有想到的細節問題。
黃標繼續說:“你聽我的,你領着你媳婦孩子到我這裡藏起來,讓我嫂子去報警,而且別在你們公社報警,去縣裡治安局報警。”
“咱們治安局上個月來了新領導,叫莊滿倉,這人我聽說過,他本來在市裡幹偵緝,是個想幹出成績的好乾部,他要是知道這事肯定會上心。”
黃慶不敢跟警方打交道,鄉鎮治安所他都不敢去何況縣裡的治安局?
他依舊哭喪着臉說:“六叔,我現在想看看能不能通過咱們自己的關係抓到那兩個騙子,我請了王支書和王老師幫忙……”
黃標看向王憶,恍然道:“噢,我說這個青年器宇軒昂、一舉一動異於咱老百姓呢,原來你就是天涯島的大學生老師王憶?”
他客氣的跟王憶握手,對他表現的大爲殷勤,不動聲色的把豐收煙換成了蘇煙。
黃慶已經把背景介紹完了,這樣王憶說話,把自己的推斷說了出來。
黃標聽後連連點頭:“王老師的話說到點子上了,確實,那兩個騙子是衝着你家的家底去的,他們肯定是有數的。”
“你們一家三口沒把消息傳出去,那就應該是我這裡傳出去的,我這裡確實傳出過消息——這事怨我,這事得怨我!”
自從見面,黃標的表現讓王憶忍不住心生好感。
本來因爲算計王東峰娘倆加上隊里人的評價,他對黃瘸子此人印象不佳。
在他來時,他以爲黃標會是一個邋里邋遢的六十來歲老漢,瘸着一條腿、爲人處世精明又圓滑,擅長算計人,自己日子過的稀裡糊塗、一塌糊塗,只是鑽錢眼裡很會賺錢。
結果接觸下來黃標給他的印象完全不是這麼回事,這是個能人。
黃標這邊繼續說:“我仔細想了想,我確實把阿慶的收入說出去過,怎麼回事呢?”
“就是前幾天的時候我們公社的老槍買了一艘新船,他請了個雜耍戲班子來慶祝,當時招待戲班子班主的時候需要有人來作陪,找了我們幾個發展較好的朋友過去了。”
“當時喝了酒,有朋友上頭了,諷刺我說我這個人摳門、鐵公雞,然後我把阿慶的情況說了出去,說出他的工錢還有給他先開支的事。 ”
黃慶下意識的指責他:“六叔你挺精明的一個人,怎麼關鍵時候犯糊塗?”
“嗯?”黃標歪頭看他。
他頓時低頭老實下來。
王憶琢磨了一下,問道:“那個戲班子的戲,你去看過沒有?”
黃標說:“去看了,舞弄雜耍的,挺有意思的。”
王憶又問道:“他雜耍戲班子裡面是不是有侏儒?而且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