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愛鄰貧民窟發生大火的翌日,也是五月黃金週的最後一天,鳥棲英雄手裡提着一個鼓鼓囊囊的黑色揹包,來到大阪綜合醫院。
鳥棲英雄那張枯槁蒼白的人皮面具下,幾根青筋像是活物般凸起攢動,他捂着臉蹲在了地上。
“殺人了,殺人了,我又殺人了!”
不僅只是那兩個暴力團的小頭目,還放了一把火,一樓那些被自己打暈的雅酷扎們,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加上之前在靜岡市殺掉的麻取組成員,現在我手上的人命已經超過二十之數,雙手雙腳都數不完!
鳥棲英雄的左手五指摳挖着臉上戴着的人皮面具,力氣之大,幾乎要把人皮面具給撕下來!
眼淚止不住的從眼眶裡流了下來,鳥棲英雄看着手上的斑斑淚痕,隱約化成了殷紅鮮豔的血跡,是那些被他殺害的人留下的印記。
自己之前明明是個連雞都沒有殺過的都市上班族,現在卻成了冷酷無情的劊子手、殺人魔。
到底要殺多少人,獻祭給邪神,它才能夠滿意?!
在又一次大開殺戒之後,鳥棲英雄似乎能感受到邪神給予的邪惡力量在他的體內發展壯大,越來越強大的邪神之力,也在侵蝕着他的意志,直到墜入無底深淵,直到萬劫不復!
與其最後變成這樣,還不如……
鳥棲英雄此刻心裡產生的不止是強烈到極點的自我厭惡,甚至還自我了斷的輕生之念。
但是想起鳥棲花零和孩子她媽,雖然才離別幾天,但是想到以後再也不可能有見面的機會,鳥棲英雄就痛苦得難以自持。
“嗚嗚嗚……”
鳥棲英雄的痛哭聲,引來了醫院裡經過的一名護士的關心,她停下來關切的問道:
“先生,請問你沒事嗎?”
“對不起,我失態了,給你們添麻煩了。”
被年齡和自己女兒差不多的年輕護士看見現在的糗態,鳥棲英雄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擦了擦眼淚,從地上站了起來,對着護士勉強一笑道。
“先生,加油啊,以後一定會好起來的。”
護士小姐嘆了口氣,在醫院裡她也見識過了太多悲歡離合,像這樣的大男人崩潰後在地上失聲痛哭,肯定是因爲家人而不是爲自己而哭。
但是她也無能爲力,只能說幾句不要錢的鼓勵打氣的話。
“謝謝!謝謝!”
鳥棲英雄帶着幾分拘謹之色的送走了護士小姐。
鳥棲英雄又想起在ICU病房內還沒有度過危險期的守部真宮,他嘆息了一聲,心裡翻涌的愧疚,把之前輕生的念頭打消了幾分。
明明是要代替守部君來保護他的家人,結果自己卻沒有做到。
甚至連找出那個犯人都做不到,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這些從暴力團手上劫掠而來的不義之財,作爲守部真宮的醫療費。
當把錢交到守部真宮的母親麗子手上,自己也應該離開大阪,繼續亡命天涯了。
鳥棲英雄沿着醫院的過道,朝着約定的地方走去,他之前已經給麗子打過電話,叫她來拿錢。
轉過拐角,果不其然可以看見一個妝容憔悴的女人,坐臥不安的等待着。
“那個……”
看見鳥棲英雄,麗子眼睛一亮,面上充滿不安的情緒。
“哼!守部真宮需要的醫藥費,都在裡面。”
對於這個女人,鳥棲英雄全無好感,根本就不給她好臉色看,隨手就把沉甸甸的黑色揹包丟在了她的腳下。
麗子趕緊扯開了揹包拉鍊,裡面是一捆捆的福澤諭吉,甚至還有部分沾染上了血跡。
“對,對不起。”
麗子看着裡面數量驚人的鈔票,先是瞠目結舌,接下來臉上滿是羞愧之色,囁嚅着說道。
“你別和我說對不起。”鳥棲英雄板着臉,冷冰冰的說道:“你對不起的是守部君,還有守部真宮,還有另外的那個孩子。”
在又一次大開殺戒之後,鳥棲英雄的煞氣也是水漲船高。
麗子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臉孔一白,瑟瑟發抖道:“對……不起……”
“我不是說了嗎?不要和我說對不起,說對不起有什麼用!”鳥棲英雄皺了皺眉頭,威脅道。
“而且我過幾天回過來檢查的。這筆錢,你要一個子不差的用在真宮姐妹的治療上,如果讓我發現你挪用到自己和那個姘頭身上,我會讓你體會到死不如的滋味!”
這其實只是恐嚇。
鳥棲英雄不知道自己的易容變形能欺騙警方多少時間,在加上昨晚在愛鄰貧民窟裡幹下的大事,說不定警方很快就會追查上門。
現在的大阪府這是非之地,已經不宜久留了。
以鳥棲英雄在暗中觀察的見聞,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雖然對守部君薄情寡義,但是對自己的兩個女兒還是有幾分真情在裡面,應該不至於不顧她們的死活,捲款而逃。
“對不起,對不起……”
麗子此刻就像是復讀機一樣,除了對不起之外,什麼都不會說。
鳥棲英雄厭煩之極,準備開口呵斥。
就在這時,他敏銳的發現原本那幾個在醫院過道上走來走去的醫生護士、清潔工,好像是謝幕的演員一般,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了。
鳥棲英雄當即就警覺了起來。
“砰!”
附近的幾間病房被推開,一羣黑西裝魚貫而出。
“鳥棲先生,早上好!我們警視廳已經恭候多時了。”
站在人羣之中,爲首的一位戴着眼鏡,儒雅俊秀,相貌極爲出衆的中年警官,掏出一份警員證,禮數週全的對着鳥棲英雄點頭致意。
鳥棲英雄趕緊回頭向後看去,迴路上也出現了幾名黑西裝,將過道堵得水泄不通。
現在的他,已然成爲了甕中之鱉。
“你!居然報警!”
鳥棲英雄對着麗子怒目而視。
“對不起。”麗子懷裡緊緊抱着裝滿鈔票的揹包,低下頭不敢和鳥棲英雄對視。
“請不要責怪這位女士,是我們主動找上門,要求她配合我們的。”中年警官的笑容和善真摯,彬彬有禮的說道。
鳥棲英雄瞥了一眼警官證上的名字。
宇智波仙門!
警視廳搜查四課,警銜是警視。
“你們,終於……你們是來逮捕我的嗎?”
鳥棲英雄神色慌亂的左顧右盼,澀聲道。
雖然黑西裝們並沒有掏槍出來,但是不少人都把手按在鼓鼓囊囊的腰後,自己如果有什麼異動的話,恐怕下一秒就會掏出槍來。
雖然說自己現在不止一個心臟,並不怎麼畏懼子彈,但前前後後這麼多的警員,要向逃出去也不是那麼簡單。
如果用邪神的力量,倒也不是衝不出去……
身體繃得緊緊的,鳥棲英雄的衣袍下,已經有地怨虞的黑色觸鬚,從傷口中鑽了出來,發出窸窸窣窣的摩擦聲。
可是這樣一來,必定要殺得血流成河!
鳥棲英雄眼中的殺意一閃而過後,就剩下猶豫和掙扎。
對於那些罪不至死的雅酷扎,鳥棲英雄都下不了狠手,難道要對無辜的警員們大開殺戒?殺完之後呢,自己的行蹤已經暴露了,就算殺出醫院,殺出大阪府,還能殺出日本不成?
一想到要與整個國家機器爲敵,鳥棲英雄就充滿了無力感。
而且警視廳既然找上門來,還在自己貼着人皮面具的情況下,準確無誤的報出了自己的性命,說明自己假死的僞裝已經被看破,要是反抗的話會不會牽連到花零和孩子她媽?
鳥棲英雄本來就不是殺伐果斷的人,腦海中的牽掛越多,他的拼死一搏的勇氣就越來越被削弱。
“鳥棲先生,可能你是有什麼誤會。”宇智波仙門的態度很是友好。“我們警視廳雖然一直在追查你的下落,但不是爲了逮捕你,而是希望和你交流合作。”
“交流合作?”
鳥棲英雄呆若木雞。
“沒錯。”
宇智波仙門推了推黑框眼鏡,笑道。
昨天中午抵達大阪府之後,他就要求前來支援的搜查四課警員接管了大阪府的公共監控網絡,從大阪府地鐵站開始,快速甄別沿途的監控視頻。
鳥棲英雄不過是機緣巧合之下,才從普通人變成了超凡者,並不像那些來自異界的超凡者擁有瞬移的能力,在大街小巷的監控視頻之下,無所遁形。
警視廳的工作人員加班加點連夜輪班排查,很快就鎖定了鳥棲英雄的位置,和他抵達大阪府之後的行跡路線。連他在大阪府新買的電話卡,也一直處於警視廳專案組的監廳之中。
“鳥棲先生,你可能是顧慮和靜岡市暴力指定團體麻取組發生的糾紛,所以才……避避風頭。”宇智波仙門輕描淡寫的把畏罪潛逃翻過一頁。
在靜岡市確認了假面騎士就是鳥棲英雄之後,關於鳥棲英雄的人際關係網絡、心理模型很快就建立起來。對於這樣履歷清白,又和家人羈絆深厚的新生超凡者,專家組的建議就是儘可能友好接洽,使用懷柔政策進行收編。
宇智波仙門也深以爲然,他也很清楚鳥棲英雄的顧慮和軟肋,開門見山道。
“經過我們警方的調查,鳥棲先生不過是爲了保護家人而進行的正當防衛而已,我們警方根本就沒有要緝拿鳥棲先生的意思。”
“可是,可是我不光是殺了麻取組的人……昨天,還爲了錢……殺了很多人……”鳥棲英雄的臉上滿是痛苦之色。
宇智波仙門轉過頭去,看了看麗子懷裡那個裝滿鈔票的揹包,臉上浮現出若有所思之色。
鳥棲英雄昨夜火燒弘道會的分部,自然是瞞不過他,甚至連鳥棲英雄搶錢的目的,在盤問過麗子之後,也被摸排得一清二楚。
“所有人都撤下,我要單獨和鳥棲先生談一談。”宇智波仙門下令道。
“可是……”
“這是命令!全部到醫院門口待命。”宇智波仙門斬釘截鐵道。
他難道就不怕我趁此機會逃跑嗎?
鳥棲英雄有些難以置信,但是宇智波仙門下令之後,那些黑西裝的警員烏泱泱的散開,過道上爲之一空。
“鳥棲先生從暴力團手上拿錢,並不是爲了自己享樂,而是爲了救助受重傷的姑娘,這是劫富濟貧,稱得上是正義的事業!”
“可是,我還殺了很多人……”
“殺人?暴力團的渣滓們也能算人嗎?鳥棲先生的所作所爲,不過是剪除花園裡的害蟲而已。”
宇智波仙門對此嗤之以鼻,冷笑道:
“因爲這些犯罪分子的存在,不知道有多少善良的市民因此而受到傷害,痛苦得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我相信只要是良善的國民,一定會支持你的。”
鳥棲英雄的表情有些僵住了。
這位宇智波警視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如果不是自己得到了邪神之力,那麼他早就葬身與青木原樹海之中。
不僅如此,連花零和孩子他媽也會遭到麻取組的毒手,如果有人能在事情發生之前摧毀掉麻取組,自己毫無疑問會把他當成英雄。
“當然,我這些話有些政治不正確。所以還請鳥棲先生替我保密,不然傳出去的話,我可能會被課長處分。”宇智波仙門有些不好意思道。
“可是……”
宇智波仙門這番話讓鳥棲英雄心裡好受了些,但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鳥棲先生,我可以看得出來,你是在逃避些什麼,還有些自暴自棄。”
宇智波仙門情真意切的說道:“無論你怎麼想,怎麼做,都是你的自由,但是在行動之前請你先想一想你的家人們。”
“不要給自己和家人們留下遺憾!”
想起花零和孩子她媽,鳥棲英雄的神情明顯動搖得更厲害了。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不想隱姓埋名浪跡天涯,再也見不到妻女。
現在看警視廳表現出的態度,也許真的可以回到過去溫馨幸福的日常?
宇智波仙門的表情真摯誠懇,聲音裡有種讓人信服的力量:“鳥棲先生,還有什麼顧慮,大可直言不諱。我們警視廳一定會竭盡所能,幫助你!”
“我,我有三件事,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