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這束花嗎?晴海?”
溫柔甜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裹着毛毯的少女從睡夢中微微睜開自己的眼睛,從牀上起身,那是、宛若搖籃曲的輕柔聲音。
“七夜,你今天又是想要鬧出什麼幺蛾子。”
佐倉晴海嘆了口氣抱怨地說道,臉上卻掛着甜蜜的微笑,此時天還灰濛濛的,太陽還沒有出來,此時時間還算尚早,原本可以回到牀上小睡一會,卻怎麼也睡不着了,或者是不想睡覺。
推開拉門,走在庭院的長廊上,一個身影正在庭院中忙碌,菊花開始綻放,飄逸着花香。
“你在幹什麼?這些可是你清隆爺爺的心愛之物,還有你一大早跑出來小心着涼了怎麼辦?”
佐倉晴海斥責着在庭院中忙碌的少年,話語中卻帶着關心,此時尚能感受到空氣中的寒意,以及緊緊貼着肌膚的衣領處的寒氣。
“因爲姐姐你生病,一直都還沒有好,我想採摘幾朵菊花用來泡酒,根據祖父的小說,平安時代的貴族們喜歡用菊花來泡酒喝,據說通過典藥寮的陰陽師們來烹製,就能變成長生不死的仙藥,或許能夠對姐姐您的病情有所益處,喝了我泡的酒說不定就會好的。”
少年從庭院裡鑽出來,手裡握着幾束菊花,身上髒兮兮的,手上是花和泥,臉上沾染着泥巴,讓人覺得好笑,只是那認真的表情卻讓晴海笑不起來。
第一點,姐姐我還沒有成年,也就是說我還沒有到法定飲酒的年齡,所以不能喝酒。
第二點,清隆爺爺寫的小說中應該沒有詳細到具體介紹怎麼釀製‘長生不死’的仙藥吧。
第三點,你真的有釀酒的經驗嗎?釀出來的就是真的會治癒好我的病情,還是會加重?
第四點,若是姐姐我不喝的話,你豈不是要遭受祖父的責難,七夜我很懷疑你的用心,是不是陷害姐姐,拖我下水。
第五點,你……
佐倉晴海伸出自己白皙美麗的手在少年的目光下豎起第一根手指,一點一點舉着例子,每舉出一個例子少年的臉色都會發生變化。
“別說了,姐姐,你說我該怎麼辦!我只是希望你能身體健康。”
“可是,我也希望你也能身體健康,別待在庭院裡,上來吧,換身衣服然後去洗個熱水澡,別感冒了。”
佐倉晴海看着他,將自己的雙手抱在懷裡,“姐姐一直很寂寞,總是在生病,每天都會吃很多難吃的藥,哪裡也去不了,我已經厭倦這樣的生活,希望自己能夠像其他正常孩子那樣奔跑,說真的,我有些羨慕甚至嫉妒你,總是這樣精力充沛,甚至會去做些傻事的七夜。”
“嫉妒我,晴海姐很討厭我嗎?”少年有些惶恐,生怕自己被討厭了。
“沒有這回事,我討厭誰也不會討厭七夜,只是心中難免會有負面感情,我只是一直壓抑着,這並非七夜你的關係,只是我無法釋懷罷了。”
“姐姐,你只要微笑就可以了,發自內心的笑容。至少你的笑容是最美麗的。”
少年仰望着自己的姐姐,將一朵花放在晴海的頭上,“美麗得任何戴在你頭上的花,我都會忘記花的美麗。”
晴海總是微笑着,不論是面對父母還是家裡的傭人,因爲自己的生病不想讓父母寬饒,不讓照顧自己的傭人討厭,即便是自己摔倒,即便被自己母親拋棄,可是爲了不被討厭,晴海依然笑着,拼了命地笑着,對每一個人都綻放着微笑。
父親是佐倉家的私生子其實壓根就不想回到佐倉家,然而爲了籌集給自己治病的費用賣掉了自己辛苦打拼換來的房產,母親似乎因爲厭煩了自己,所以和父親離婚,拋棄自己和父親離開了。
因爲父親是私生子,自己是私生子的女兒,不僅父親在佐倉家卑躬屈膝過着沒有自尊的生活,她也努力地不想給自己父親帶來麻煩,過着寄人籬下的日子,生怕自己的失禮惹得主人不開心被趕出家門。
沒有人喜歡自己的父親爲自己帶來身爲私生子的弟弟,尤其是父親過世後,那位弟弟還想要分隔屬於自己的家產。
晴海的笑容總是會讓他想起街邊的流浪狗,爲了從路人手中討得一口吃的,就得露出討好的笑容,哪怕得到的並不是骨頭而是一番拳腳,到了下一次依然會露出同樣的笑容。
“你知道的,我不喜歡笑,露出虛假的笑容,這並不意味着我開心。”
“因此我希望你能露出真正的笑顏,放下心中的負擔,只是因爲開心,所以就笑,想笑就自然而然笑出來了。”
“我怎麼笑得出來。”
“爲什麼笑不出來,姐姐你爲什麼這麼擔心,我們不是家人嗎?家人的羈絆來自與血脈與感情,患得患失,因爲擔心得罪了家人就被趕走,這絕對不是真正的家人,即便是犯了錯,因爲父母總是會原諒爲自己錯誤誠摯道歉的孩子。”
“如果犯下的錯誤太大怎麼辦?”
“那我不管,犯錯了處罰是法律上的事,我只負責原諒。因爲對待自己的家人只有原諒,我想不到其他辦法,難道讓我們彼此互相仇恨,這樣還會是家人嗎?沒有仇恨,只有愛。”
“我對你也只有愛。”
晴海臉上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張開雙臂擁抱着少年,絲毫沒有介意他身上的髒污,少年臉上露出慌亂的表情,“我的身上很髒的,剛在……”
“我可沒有看見啊,哪裡有!”
晴海微笑着說道,母親拋棄自己之後,她的生活就一直缺少人與人之間的聯繫,無論是對自己的家人還是對於自己的朋友都從未付出自己的真心。
菊花掉落在地上,滾燙的淚水落在臉上,晴海看着黑川七夜說道,“請一定要活着。”
“晴海姐,你的意思是我已經死了嗎?”
黑川七夜看着擁抱自己的晴海姐姐問道。
“這是在夢裡不是嗎?”晴海擦拭自己眼角的淚水,隱約意識到自己正在做夢,這是幾年前自己在鄉下和七夜在一起的時光。
“我已經死了,是不是快點告訴我,晴海!”黑川七夜直呼她的名字感到難以言喻的惶恐。
晴海眼裡掉着淚水,看着自己的弟弟止不住地哭着。
沒有回答,既是默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