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一般的化神修士而言,洛虹對於法則的領悟無疑是要高出許多的,甚至在某些特定的領域,合體級別的存在也要差他一籌。
不過,傳統修仙乃是前人經驗的總結,講是一種玄之又玄的靈覺,而科學修仙卻是對世界底層規律的探索,憑的是數字和計算。
二者間的差距頗大,起碼換成洛虹在上頭講道的話,他絕不會吟誦一些意義不明的經文的。
所以,洛虹一開始其實也不比曹舒等人強到哪裡去,參悟得極爲辛苦。
好在,他通過黑骨峰的神通推測出了九越靈皇所修之道,又有悟道茶提升靈覺和元神算力,終於是在十來個時辰後,找到了切入點,成功觸及到了九越靈皇的煞氣法則。
這時,不用洛虹操控他身上的煞氣便自行浮現,並開始以一種玄妙的韻律翻滾流動起來。
正常情況下,洛虹這時應該進入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靈智完全沉入九越靈皇的講道之中,有如浸入了一條大河般隨波逐流,失去對時間的感知。
然而事實上,洛虹此刻卻依舊保持着一絲清明,努力控制着絕大部分的煞氣隱於肉身之中,不使其外顯出來。
否則,憑他身上的滔天煞氣,定然會讓他的身份露餡。
“原來傳統修仙的所謂大能講道,其口中的經文只是表象,背後的法則意境纔是關鍵!”
洛虹此番也是第一次聽大乘級別的存在講道,不禁心有所悟地感嘆道。
講道講道,其實就是大能者將自身所修之道,也就是領悟的法則展現在衆人面前。
這種展現不可視,不可聽,唯有用修仙者獨有的靈覺纔能有所感應。
說白了,就是雙方都放開心神,直接進行靈覺層面的交流!
只有這樣,才能溝通玄之又玄的法則。
而想要達成這種交流可並不容易,其前提雙方就得在同一層面才行,在講道中自然是聽道者主動靠近講道者的靈覺層面。
並且,這個層面還是不斷變動的,雖然講道者會進行有意的引導,但多數時候聽道者都會脫離這個層面,如此就得重新同步。
毫無疑問,修仙者的這種同步能力,就是聆聽講道時的悟性。
若是打個比方,九越靈皇當下就是構造出了一條看不見摸不着的法則河流,一衆聖主和洛虹等人都是遠處的人。
他們各自依循着河水聲尋找河流,找到後就縱身躍入其中,被河水帶走。
麻煩的是這條河流非但不平靜,反而甚是湍急,衆人沉在水中靈智矇昧,一旦遇到拐角處,便會被甩出河流,隨即驟然醒轉。
不過總有些特殊之人,能屢屢度過危機,長時間甚至一直留在河流之中。
這並非運氣使然,而是這類人對這條河流中的法則極具適性,能在河流拐彎的前一刻做好準備。
換而言之,只有悟性和適性絕佳之人,才能在一場講道中大有所悟!
那些聖主被烏光籠罩看不清楚,不過在留下的聖子之中,敖律明顯是表現得最好的那個。
他在進入狀態後,基本上就一直待在了河裡。
然而,洛虹的情況也所有人都有不同,他不是飄在河裡,而是在河裡瞎幾把遊!
甚至,他還有些嫌不夠快,想造艘船出來!
出現這種情況,不是因爲他比別人強很多,而是因爲認知的極大差異,他的靈覺始終與此時籠罩在大殿中的玄妙意境,存在着一絲隔閡。
這讓他保持着一絲清明,沒有完成沉浸入九越靈皇那磅礴的法則之道中。
可這雖讓他徹底沒了適性的問題,卻其實並不利於他參悟。
就好比同一個師父的兩個徒弟,一個一直在被師父手把手地教,一個卻只是被其在旁指點。
論學習的速度,自然是前者要更快一些。
但後者這個徒弟除了受指點外,還會花大把的時間觀摩師父親自做活,並把每個細節都記錄了下來,事後不斷地分析。
這時間長了,後者不但能學會知道該怎麼做,還能理解爲什麼要這麼做,甚至走出自己的道路來!
又過了十個時辰,與洛虹相隔甚遠的敖律突然睜開了雙目,隨即渾身汗水直冒,沒幾息就好似從河裡撈出來的一般。
作爲高階飛靈將,敖律其實已經隱隱接觸到了煞氣法則,不過他終究不是飛靈帥,沒有真正領悟一絲。
所以,他的適性還不足以令其一直沉入九越靈皇營造的法則意境中。
而以他的修爲,一旦被拋上岸,先前不知不覺中消耗的心神一涌而上,足以讓他失去再次同步的機會。
感應着體內逐漸開始躁動的法力,敖律知道自己再過不久就要被禁制送入聖域了,索性也不再做最後的努力,掃眼看向四周。
首先,他看向了南隴族和赤融族的位置,不出意外的,這分別排在第二和第三位的兩支都未全軍覆沒,還各自有一人留存至今。
不過令敖律感到奇怪的是,這二人此刻的目光都集中在另外一邊,臉上多多少少帶着些驚容。
“那個方向是”
頓時,敖律心有所感,轉頭一望,果然發現他們所盯着的人正是“解元”!
同時,他也明白了爲何南隴族和赤融族的二位師弟會露出震驚之色。
只見,此時“解元”身上籠罩的煞氣不但濃黑如墨,圍成了一顆墨球,而且墨球的表面,竟還凝聚出了一隻兇悍之極的鳥首!
此外,在那這隻鳥首的旁邊,還有一團烏光在流轉,似乎另一隻鳥首就要從中鑽出。
“煞氣法則!這這怎麼可能!”
敖律瞠目結舌地道。
他雖沒看到自己在聆聽講道時身上的異象,但也能猜到最多是煞氣翻滾,逐漸凝實渾圓。
僅僅這樣,他在醒來後,就發現自己的法力凝實了許多,操控起來也更加得心應手。
一些之前勉強才能施展的神通,眼下似乎也不再那麼困難。
雖說法力本身並沒有立刻有所精進,但他相信自己回去閉關之後,修爲定會有一段高速增長期。
可這些,與此時“解元”身上的聖鳥異象相比,卻是有如雲泥。
在九越族的歷史上,唯有寥寥幾個聖子曾在九越靈皇講道時,煞氣凝聚出聖鳥異象,此後這幾個聖子無不提前領悟了煞氣法則。
只要沒有提前隕落的,日後都突破至了飛靈王的修爲,甚至其中一位還成了如今的九越靈皇!
可雖說“解元”身上的異象並非前無古人,但他卻是唯一一個不是九越族人的身份,卻能做到這點的飛靈聖子!
這如何叫敖律等人不感到震驚。
眼前的這一幕立刻便讓敖律打消了順勢墮入聖域的想法,他想留下來,看看“解元”究竟能做到什麼程度。
很快三個時辰過去了,那團烏光突然裂了開來,一顆腦袋隨即從中鑽出。
可這顆腦袋並非鳥首,而是一副介於禽鳥和蛟龍之間的古怪模樣。
不僅如此,在這顆古怪的腦袋鑽出後,先前那顆符合典籍記載的聖靈之首,也發生了異變,似乎要變化成後者的模樣。
隨着時間的推移,這兩顆法則之力顯化的腦袋竟不只於變化外形,就連顏色也漸漸由黑轉白。
就在敖律三人疑惑不解的時候,他們陡然感覺四周的壓力一鬆,愣了片刻後,才驚訝地發現從高處傳來的經文之聲停了。
正常來說,每次飛靈盛會的講道都至少會持續半月之久,如今一日還不到就停了,顯然很不對勁。
“何爲煞?!”
不等敖律三人反應過來,猶如滾雷般的聲音便從黑骨峰之頂落下。
察覺到其中隱含的怒氣,三人不由自主地縮起身子,屏住了呼吸。
“道法幾何?”
在講道之聲停下的瞬間,洛虹便隨之睜開了雙目。
九越靈皇的這聲發問雖沒指名道姓,但他很清楚,這就是在問他。
畢竟,他做得確實過分了些,竟在人家講道之時,推演自己的煞氣之道。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就相當於是砸場子了。
如果不是他乃晚輩,換成同階修士,九越靈皇早就一山頭砸過去了。
可即便洛虹明知如此,但這感悟上來了,也不是他隨隨便便能忍得住的。
咱終究是沒受過這方面的專業訓練。
不過,九越靈皇既然想要和他論道一番,那洛虹也不會心虛,當即就不卑不亢地反問道。
大道之下,洛虹和他乃是平等的存在。
九越靈皇聞言沒有立刻迴應,顯然也是被山下這小輩的大膽稍稍驚到了。
不回答他的問題,還反過來問他!
如此有趣之事,反倒讓九越靈皇心中的怒氣稍減。
當然,這主要也是因爲九越靈皇稀才。
畢竟,唯有到達大乘這個層次,纔會真正明白自身族羣在靈界的不易。
和平安定簡直就如同泡影,滅族之危那是隨時都有可能降臨!
“大道三千,唯一而精。”
三千自是虛指,並非重點,重點在於後半句。
即便洛虹有所隱藏,但以九越靈皇的修爲,還是一眼看穿了他掌握了力之法則的事實。
好在,以洛虹表現出來的悟性,他並未覺得這有什麼奇怪。
而五色真血早已被洛虹徹底煉化,所以想看破他的真實身份,就不是修爲高不高的問題。
九越靈皇說這話的意思,就是在告戒洛虹,別仗着自己悟性高就瞎領悟法則,專心一道,纔是正解!
自己情況洛虹當然清楚,自是一下就聽明白了。
然而,他當下神色不變,張口就道:
“大道三千,卻分高下,至尊者爲三,空宇時宙,衆生輪迴。
至尊者,大道之首也。附其而存,道中之道,方可爲尊。
敢問靈皇,何爲輪迴?”
三大至尊法則的事,對於敖律三人,甚至是一衆聖主都是第一次聽說,但這在人妖兩族中卻不是什麼秘聞。
九越靈皇的見識可不止於飛靈族,自是聽說過,當下眉頭一皺,暗道這小傢伙還認真起來了,不過倒是真有些東西。
“輪迴者陰陽也,天地之運轉也。”
“煞氣之道既在輪迴之下,自有陰陽之分,自受其劫,遇劫而破,仙路不絕”
說到這裡,洛虹搖了搖頭,目光凝重地望向峰頂繼續道:
“避劫不破,大道無緣!”
“哼!”
似是被刺痛一般,九越靈皇當即控制不住情緒地怒哼一聲,峰頂的烏光頓時大盛。
這一下立刻讓黑骨峰上的七十二位聖主倒了黴,齊齊發出或小或大的慘叫。
而洛虹也是元神彷佛被撕裂一般,只覺一陣劇痛,面容立刻扭曲了起來。
“好,你小子夠年輕,夠氣盛,給本座滾出此殿!”
只是大盛了一瞬,烏光便收了回去,隨即九越靈皇就怒斥一聲,將洛虹和敖律三人都丟進了聖域。
如此一來,大殿中便再無一個飛靈聖子。
“死了沒有,沒死就收斂心神,繼續聽道!”
將洛虹趕走之後,九越靈皇立刻餘怒未消地道。
一衆飛靈聖主自是不敢有任何意見,一邊心裡將洛虹罵了個半死,一邊全力收斂心神,也真是難爲他們了。
見此情景,也不知哪裡又觸怒了九越靈皇,只聽他再次冷哼一聲,不滿道:
“竟沒一個和那小子一樣有種的。”
好傢伙,這下子一衆飛靈聖主徹底被整不會了。
您老究竟是幾個意思啊?!
九越聖域,中心區域,一塊綠潭岸邊的青苔巨石之上,突然閃現出一片靈光。
剎那間,靈光散去,一道人影從空中落下,狠狠摔在了青苔巨石之上。
然而,從數十丈的空中摔下來,此人非但連皮都沒有擦破,反而將青苔巨石砸成了幾塊。
緊接着,附近又是幾道靈光乍現,三道人影先後從中跌出。
還未落地,這三人就穩住了身形,並下意識地張望起四周。
其中一個身穿赤紋黃袍的男子,瞧見綠潭上漂浮的一片片黑蓮後,立刻大喜道:
“黑魂蓮!這裡是碧磷潭,我們在聖域的中心!”
“敖兄,你這是要去哪?那些黑魂蓮可是對我等元神大有裨益的!”
另外一個頭生一對短角的男子見敖律不朝綠潭而去,不禁疑聲詢問。
但很快,他便看清了對方正朝在場的第四人而去,不由微微色變道:
“敖兄,你瘋了,此人得罪你貴族靈皇,你還去管他死活!”
“對啊敖兄,你可別犯湖塗!”
赤紋袍男子也緊跟着勸阻道。
“哼,依敖某看,你二人才是真的湖塗,那些黑魂蓮你們都不準動!”
敖律鄙夷地瞥了二人一眼,隨後毫不客氣地道。
聽到這話,二人當下自是心中一怒,剛想怒斥,卻又聽回過頭的敖律道:
“也不想想,我們爲何會來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