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夏夜流螢

傅瑛開始着手張羅賈仁的事情, 根據賈仁提供的信息,對方是個平常人家的姑娘,年方二八, 處於人生中的大好年華。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傅瑛腳步都輕快了不少。春棠撐着把傘在旁邊, 急得都快哭了, “哎喲我的小姐吶, 當心曬壞了您那臉蛋!我就說人家哪家小姐夏日裡是走着出門的,再不行你好歹撐個傘啊,給您撐着還不好生待着, 非得去曬那個太陽。”

傅瑛耳裡哪裡聽得下她說些什麼,那街上那麼多姑娘, 人家不都沒打傘嗎?怎麼偏偏到她這兒就如此嬌弱了?反正她是不怕曬黑的, 主要是她也曬不黑啊。

其實日頭並不是很毒, 和前世的夏天比起來,這裡都可以算是溫和怡人了。

傅瑛饒有興致地走走停停看着各種新奇玩意兒, 她也不買,主要就是圖個新鮮,看看便罷了。

等轉到了女子居住的巷子裡,窄窄的石板路上一大半陰涼,傅瑛挨着牆角行走, 她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每一腳都要踏在石頭縫上, 若是行差踏錯了, 還非得倒回去重來一遍。

春棠一路上絮絮叨叨的這會兒只覺得口乾舌燥, 也是奇了怪了,這小姐是不是過分活潑了啊。之前這麼遠的路怎麼着定然是不可能自己走過來的。如今可好, 只要能步行到達的地兒,能不乘轎就不乘。

而且以前多寶貝那張天仙似的臉啊,今日倒好,怎麼說也不聽,最後只得她一個丫頭不倫不類地給自己撐傘,不知道的還得以爲自己多彪悍呢。

這人倒好,還玩心大起來了,走個路又玩出了新花樣。夏柳那個小懶蛋還樂呵呵地跟着玩,真是個小傻子,成天眼裡就容得下好吃的和好玩的。

“小姐,前頭就到那個姑娘家了,我先過去看看,你先在這兒歇會兒吧?”春棠放棄了勸說這兩個幼稚鬼。

“不用,咱一起過去就好了。”傅瑛覺得自己自打來到這裡,身體素質直線上升,此刻氣息絲毫不亂,底氣十足。

“那好吧,聽你的。”

夏柳側頭看着把傘收起來的春棠,還一臉天真地邀請道,“春棠姐姐,你也來玩啊,可有趣了哈哈哈。我們來比賽看誰先出錯怎麼樣?”

春棠真想一個爆慄上去敲醒這個傻丫頭,奈何勢單力薄,最後破罐破摔的進行了一場沒有彩頭的不知所謂呃比賽。

終於走到了目標大門前,傅瑛上前敲了敲緊閉的木門,從外面也看不出個什麼來,主僕三人靜靜地等人來應門。

過了一會兒就聽到屋裡有人向着門這邊過來了,一箇中年婦女的聲音隨後響起來,“誰啊?”

傅瑛不知道怎麼回答,眼前的門被打開了個小小的縫隙,一個人的腦袋夾在那裡,眼珠子骨碌碌直轉,“幾位找誰?莫不是走錯門了?”

估計看着傅瑛幾人都是姑娘家,沒什麼威脅,這人才整個人都站直了擠在小門縫裡,把視線擋得嚴絲合縫。

傅瑛向後退了一大步表示自己的無害,這才和顏悅色地回答道,“你好請問這裡是李青萍家嗎?我是城中良緣閣的紅娘,此番前來是受人之託。”

門裡的人大概沒想到幾個人的身份是這,呆愣了一瞬,隨即滿臉堆笑地退開來讓出了大門,邊還伸手做出邀請的姿勢,“原來是這樣,幾位快快裡邊請。這裡確實是李青萍家,只是家裡鮮少有客人來,這才略有些提防。如有冒犯,還望娘子切勿放在心上纔是。”

傅瑛沒太計較這些,在她看來一聲不問直接開門纔是傻,雖說這太平盛世不至於有什麼,可是凡事謹慎點總歸是沒錯的。

“無妨,是我們冒昧來訪,希望沒有打擾到您纔是。”傅瑛並兩個小丫頭一前一後進了院子。

看得出來這就是一戶普通人家,沒有什麼高門大院,一眼過去就可以把整個院子盡收眼底。

“哪裡哪裡,只是今日不湊巧,小女剛好出街買東西去了,娘子怕是見不到她了。”婦人扭着略顯肥胖的身子帶着傅瑛等人朝着主屋的方向走去。

大概是真的久不待客,傅瑛注意到婦人拿出個雞毛撣子掃了掃桌椅,這才邀請她們上座。

傅瑛神色如常地坐下了,就看着婦人忙裡忙外地給她們沏茶,最後終於安穩地坐在了她對面。

“家裡的茶可能不是很好,娘子莫要嫌棄纔好。”婦人先是往茶杯裡倒了杯水,然後潑了,這才重新倒了一杯給傅瑛奉上。

傅瑛連忙雙手接了過來,吹開茶沫喝了一口,入口確實和好茶沒得比,“不會,一路上過來確實有些口乾舌燥,託了你的福,這茶正好可以解渴。”

“嗨,也就能解個渴罷了,先前娘子說的具體是何情況?不知是哪家公子看上我家阿萍了?”婦人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這眼看自家女兒也到了婚嫁的年齡,卻一直沒個合適的人選,這倒好,機會自己找上門來了,她可不得好好盤問盤問麼。

“您先別急,且聽我慢慢說來,倒是不知該如何稱呼您?”傅瑛雖然很想一聲大娘了事,不過還是很有禮貌地詢問了一下。

“你就叫我一聲王大娘吧,哎,咱慢慢來。”王大娘端起茶杯豪飲了幾大口,轉眼間一杯茶就見了底。

“王大娘,是這樣的,這人是我良緣閣的顧客,名字叫賈仁,按他提供的信息來看,目前是個秀才。前些日子說他瞧上了您家姑娘,因此讓我來家裡拜訪一下。”傅瑛慢條斯理地介紹起來。

王大娘邊聽邊點頭,看着倒是還算滿意,“嗯,挺好的,那他是哪裡人氏?”

“本土人氏,家中在城郊有兩處地產,略有薄田幾畝,父母健在,除了他再就有個小十來歲的妹妹。”傅瑛儘量把自己現有的信息全都告知對方。

“十來歲……那這位公子現在年紀是多少啊?”王大娘心裡估摸着這姓賈的莫不是已經年過三十了?那是不是年齡有點太大了。

“這點您放心,賈公子現年二十,只比令家姑娘大個四歲而已,而且家中並無通房或是妾室。”傅瑛知道這個時代的人都婚嫁得早,因而比較在意年齡,趕忙澄清了一番。

“那就好,那就好,這也算是年少有爲了,不知這賈公子可是要繼續科考?”

傅瑛有些被問住了,這問題好像有些超綱,鑑於她也沒和對方討論過這種私密性的個人職業規劃,她也不能胡說不是,於是實話實說道,“抱歉王大娘,這個問題我也未曾與賈公子論及,所以實在不敢妄下斷論。”

“哎,好好好。可惜小女不在家中,不過我瞧着這賈公子條件不錯待我阿萍回來,我定好好說與她聽。”王大娘忍不住拍了拍那大粗腿,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來。

傅瑛估摸着她的任務差不多完成了,這才站起身告辭,“好,勞煩王大娘您儘快將情況向李姑娘說明,若是有意,便來良緣閣回個話。我好儘快爲兩位安排見個面,讓他們自個兒相看相看。”

“哎,好嘞,不過恕我見識淺薄,娘子你的鋪子在哪裡啊?”王大娘也站起身來送客,也不知是因爲着急還是哪樣,竟然一下子抓過了傅瑛的手放在手中。

傅瑛的手乍然被人捉住,給她嚇了一跳,忍住沒有條件反射般把人給甩開,隨即從善如流地回答對方的問題,“不知王大娘您可知道如意酒樓?”

“這個我知道,這滿城中,恐怕三歲小兒都知道這地方吧。不過娘子你問這個幹嘛?”王大娘也不知是忘了放開手還是怎麼的,反正就一直握着傅瑛的手不撒開。

傅瑛只得站在原地,兩人面對面地一問一答,“不瞞你說,良緣閣便在那赫赫有名的如意酒樓邊上,您順着酒樓往裡走不多遠就可以看到了。”

“哦哦哦,好的好的,真是辛苦你跑這一趟了。”王大娘親暱地拍了拍傅瑛的手,順勢牽着人往外送去。

傅瑛發現拍在手背上的手的觸感並不如她想象中一般粗糙,她原本還以爲這王大娘應當幹慣了粗活,手怎麼也有些繭子纔是,卻不料對方的肌膚比之她想象的要好上許多。

按說這屋子也是冷清得可以,就王大娘一個人在家,家中也沒多少像樣的傢俱物什。

傅瑛不禁有些疑惑,看來是她對王大娘說自己是粗人有很大的誤解了。

直到王大娘那張笑盈盈的臉被隔絕在門後,傅瑛才轉身慢悠悠往回走去。

春棠這丫頭大概是被打擊到了,來時帶着的紙傘被她提溜在手裡。此時正蔫蔫地在後邊走着,也不勸說傅瑛撐傘了。

傅瑛心裡想着事情,也沒在意太多,主僕幾人都沒有發現有幾隻蝴蝶圍繞着傅瑛的右手袖子飛來飛去,不肯離去。

剛剛轉過巷角,前方傳來少女清脆如風鈴般的笑聲,傅瑛循着聲音擡頭,就看到前面巷口正拐過來兩個言笑晏晏的少女,其中一人攙着另一人的胳膊,正笑得前俯後仰。

大概沒想到會遇上人,兩個人的笑僵了一瞬,隨後整理了一下儀容,衝着這邊點了點頭然後才低着頭行了過來。

擦肩而過的瞬間,傅瑛看到其中一個姑娘臉色有些怪異地看了她一眼。這一眼讓傅瑛有些摸不着頭腦,於是也就不去想了,淡淡衝對方點了點頭,然後走出了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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