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窮無盡的煞氣火海之中,西王母披着鎏金紫紋神袍,自虛無中一步踏出。
她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具被封印的風神軀體上,淡淡的道暈流淌而出,她像是發覺了什麼,眉頭微微皺起。
“這個氣息……”
西王母微微動容,眼眸間光芒閃爍,她迅速的環顧四周,卻沒有看到其他身影。
她思索片刻後,放棄了尋找,擡起指尖對着僵直的風神軀體輕輕一劃,一顆頭顱便高高拋起,隨後一縷火苗燃起,將軀體徹底焚燒。
緊接着,西王母再度閃出,接連動用法則之力殺死了重傷的天空之神奴特,以及大地之神蓋布。
這兩位九柱神一死,正不斷追殺他們的摩天巨影,便緩緩轉過頭,那雙空洞的眼眸緊盯着站在空中的西王母,轉移了自己的目標。
它站在熊熊煞氣火海中,提起山峰大小的黑刀,便斬向西王母的身體!
西王母雙眸微眯,掌間的崑崙鏡翻飛至空中,急速放大,化作一片巨大的鏡面天空,倒映出摩天巨影的身形。
她雙手掐訣,隨着神力奔涌,一股玄妙的氣息溢散而出。
……
遠處的戰火接連平息,呼嘯的暴風也隨之停止,只有紛紛揚揚的雪花無聲的自天空飄落,天地間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皚皚白雪之上,凌亂的點綴着一片又一片殷紅,濃郁的血腥味沒有被大雪掩埋,而是沉默的訴說着,曾經慘烈而悲壯的戰鬥。
林七夜撐住膝蓋,搖搖晃晃的試着從雪地中站起,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雙腿一軟又坐倒在了雪地之中。
鬼神引的效果,已經在逐漸消退了。
疲憊與乏力如同潮水般涌上身體的每一個角落,他的身體不疼,但卻說不出的空虛,就好像是有人將他的肌肉與骨頭全部抽走,就算是簡單的擡個手,都艱難無比。
林七夜的呼吸越發的粗重,但呼吸在寒冷雪地中凝結的霧氣,卻越發的淡薄,到最後,他呼出的氣息已經幾乎沒有任何的溫度。
他的體溫,正在迅速的降低。
出乎林七夜意料的是,這個過程並沒有他想象中的痛苦,他的身上沒有任何的痛感,反而覺得自己的身體越發的輕盈起來,在頭腦的暈眩之中,一股暖洋洋的睡意緩緩升起。
就連連續承載兩位神明靈魂帶來的靈魂撕裂感,也在這股睡意之下,逐漸淡化。
“原來,這就是用完鬼神引之後的感覺麼……”
林七夜坐在雪地中,擡頭仰望着那座高聳的黑色神碑,微笑着輕聲說道。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個雨夜中趙空城倒在地上,生機急速流逝,卻笑着與他交流的情景,想必當時的他,也是同樣的感覺。
鬼神引讓他們的生命如絢爛的煙火般綻放,即便是面臨凋零消散,也沒有痛苦,沒有悲傷,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祥和。對一位獻出生命拼死搏殺之後,即將面臨死亡的守夜人來說,這就是最溫柔的歸宿。
當年製造出鬼神引的那位存在,應該也是一位溫柔到骨子裡的人吧?
林七夜在心中暗自感慨。
在這種溫暖祥和之下,他沉重的眼皮,開始控制不住的打顫。
“林七夜,林七夜!”王面抓住他的肩膀,劇烈搖晃起來,大喊道,“你清醒一點!大夏的神明回來了!說不定他們能有救你的辦法!你不能就這麼死了!”
林七夜的雙眸微微睜開,他強打起精神,像是想起了什麼。
他伸手將自己掌間的天叢雲劍,遞到了王面的身前,猶豫了片刻之後,又將腰間的【斬白】取了下來。
他蒼白的臉上沒有了絲毫的血色,心臟的跳動也若有若無,虛弱的開口:
“王面……這柄劍你應該認識,我死之後,它就交給你保管吧……還有這柄【斬白】,呵呵,它可比你那把【弋鴛】厲害多了,有機會的話,幫我給它找一個合適的主人……”
“林七夜!你在說什麼鬼話!你清醒一點!”
“迦藍的事情……你幫我上點心……她就在上京市四合院的廂房裡睡着,我不想她一覺醒來,世界上一個朋友都沒了……曹淵的身體裡關着黑王,別讓他經常自殺了,早晚要出事的……我死了之後,胖胖肯定會特別難受……你有空的話……”
在林七夜細微的碎碎念中,他的雙眸再度控制不住的閉起,到了最後,他在說些什麼王面已經聽不清了。
王面緊咬着牙關,正欲做些什麼,一個血肉模糊的身影便從遠處的雪地中,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在生命之力的作用下,艾西斯已經被砍成碎肉的身體,正在緩緩地癒合,半張面孔猙獰的看着地上瀕死的林七夜,張開尚未長出嘴脣的血口,冷笑起來:
“哈哈哈……凡人就是凡人!最後還不是落得這麼個下場?有本事你……”
噗——!!
艾西斯話剛說到一半,一抹冰冷徹骨的寒芒便從身後閃過,切碎了她的脖頸,一顆寫滿了難以置信的血污頭顱,像是皮球般咕嚕嚕的滾落在地。
她的身體悶聲倒在雪地之中,潺潺鮮血接連涌出,但這一次,她的身體並沒有復原,生機也徹底泯滅。
一個披着銀袍的身影跨過她的屍體,手中的三尖兩刃刀輕甩,將血跡濺灑在地面,他看都沒看地上那具屍體一眼,身形一閃便來到了倒地的林七夜的身邊。
他怔怔的看着懷中的林七夜,乾裂的雙脣輕啓,輕輕喊了一聲:
“哥……”
這簡單的一個字,卻直擊在林七夜的心靈深處,不知從哪裡來的力量,強迫着他睜開眼睛,想要看清自己面前的那張面孔。
他的雙眼艱難的睜開了一道縫隙。
他看到了。
那張他日思夜想的面孔,就在他的眼前。
他蒼白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他顫抖的伸出手,想要觸碰那張熟悉而陌生的臉頰。
“阿晉,你長大了……”他沙啞開口。
“哥……我……”楊晉的雙拳控制不住的攥緊,他開口正欲說些什麼,林七夜觸碰到他臉頰的手,便無力的落了下去。
楊晉愣在了原地。
“阿晉,你看到了嗎……”
“你們留給大夏的太平盛世……哥哥我守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