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
大漢西域,青山縣附近。
呼嘯的寒風中,一支商隊在堅硬的凍土上緩緩前行,一位裹着厚衣的男人眯眼眺望遠方,昏黃的落日之下,一座城池的輪廓正在越來越近。
“這鬼天氣……真是冷死人了。”男人懷中抱着一隻暖爐,忍不住罵道。
“都再堅持一下!前面就到青山縣了!”
“這趟走完之後,大傢伙就能享幾天清福了,美人美酒美食,青山縣內應有盡有啊!”
男人一邊喊着,一邊加快速度向城邦走去,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從身旁傳來:
“哥,那邊的雪地裡,是不是躺着個人?”
男人一愣,順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見在不遠處的雪地中,果然隱約有一道身影,也不知是死了還是暈了,一動不動。
“又是哪裡來的乞丐?這麼冷的天,穿這麼一點就敢在外面乞討,不凍死纔有鬼。”男人冷哼一聲,“你們幾個過去看看,是活着還是死了,要是還有口氣,就順路一起帶進城裡,算是積德了。”
幾道身影快步向雪地中跑去,其中一人探了鼻息之後,便將其背在身後,匆匆向這裡跑來。
“哥,還活着,是個女的。”
“算她命大,把她丟裝貨物的馬車上吧。”
幾人立刻將這身影丟上馬車,隨着商隊的顛簸,一同進了青山縣中。
商隊輕車熟路穿過街道,找人交接,卸貨,不一會便騰空了馬車,只剩下那身影孤零零的躺在木板上,像是死了一般。
“哥,她怎麼辦?”
男人嘖了一聲,抱着暖爐走到她身前,仔細打量了起來。
這女子穿着一身破舊的藍衣,身上到處都是被凍結成痂的傷口,滿是血污的黑髮凌亂的披散在臉上,根本看不清她的容貌,若非還有絲絲縷縷的白氣從鼻中飄出,像極了一具野外的屍體。
男人有些嫌棄的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臉頰,那沾滿冰雪的睫毛輕輕顫動,虛弱的張開了一道縫隙。
“喂,還能動不?能動就自己走。”男人從懷中掏出幾兩碎銀,塞到了她的手裡,“我們能做的都做了啊,要死也別死在這,我們在外行商也不容易,別給我們沾上晦氣。”
那女子雙手撐着木板,踉蹌的站起身,目光茫然的掃過四周:
“這是哪?”
“青山縣。”
“青山縣……”她喃喃唸叨着這個名字,渾濁的眼眸中,浮現出一抹清明,“城邦?你們把我帶進城裡了?”
“對啊,你昏倒在城外的雪地中,要不是我哥心善,你已經被凍死了!”一個身影說道。
她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咬牙硬是拖着身子,向城門的方向走去,幾顆碎銀從懷中掉落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即便如此,她也不曾低頭看一眼。
“嘶,我說你這人是不是有病?我哥看你可憐才給你的錢,你怎麼這麼不識好歹?”
那人正欲追上去,男人伸手攔住了他,搖了搖頭說道,“這女的就是個瘋子,隨她去吧……走兄弟們!我請你們去坊子裡喝酒!”
“好嘞!”
衆人在歡呼中遠去,等到他們徹底走遠,女子才低頭從懷中取出一隻玉壺,向裡看了一眼,神情放鬆下來。
她又看了眼天色,緊咬着牙關,一邊扶着牆壁,頭也不回的向城門走去。
隨着她的身形逐漸靠近城門,幾道身影快步從門口跑了進來,一邊跑一邊驚喜的開口:
“冠軍侯來了!冠軍侯從長安來了!”
這些人的聲音頓時引起了街上許多人的關注,他們立刻簇擁在街道兩側,轉頭看着城門的方向,似乎都想看看,那傳聞中的冠軍侯究竟長什麼模樣。
“冠軍侯……”女子喃喃自語。
她一把拉住身旁路過的老婦人,疑惑問道,“大娘……這冠軍侯,是什麼人?”
“哎呀,冠軍侯你都不知道嗎?”老婦人提着菜籃,手舞足蹈的說道,“聽說啊,這冠軍侯乃是將星轉世,擁有神蹟的力量,早年間率軍大破匈奴,聽聞前幾日又在長安大發神威,殺了許多邪祟,還打出了一道天淵……
總之啊,他可是當今世上最厲害的神人啊!”
聽到這,女子的眼眸微微亮起,隨後又迅速黯淡下去……
“不行……人間也有那東西在……誰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女子糾結片刻後,還是嘆了口氣。
就在她轉身正欲離開之時,兩架馬車從城門外駛入街道,這些車廂上都印着侯府字樣,看到這兩架馬車的瞬間,街道兩側的百姓頓時歡呼起來。
但這兩架馬車似乎並沒有停下的意思,捲起的寒風拂動女子破舊的衣襬,從她身旁呼嘯掠過。
她轉頭注視着兩架馬車離去的影子,搖了搖頭,繼續向城外走去。
“誒,姑娘!”那老婦人拉住她的手,關切的問道,“看你的樣子,好幾天沒吃飯了吧?”
“……嗯。”
“看你也可憐……要不你跟我走,我家裡還有些吃食,可以分你一些。”
女子停下腳步,摸了摸自己乾癟的肚子,似乎是有些心動。
“算了大娘,我得趕緊出城才行……”
“吃點東西而已,不會耽誤你太久了……看你的樣子,是要趕路吧?不吃飽了怎麼行?”
“那,那好吧。”
在老婦人的盛情邀請下,女子還是跟在她的身後,回身向城中走去。
“姑娘,你來這青山縣,有什麼事啊?”
“沒事……我是被人撿到城裡來的。”
“那你在這縣中,可有親朋好友?”
“沒有……”
老婦人點了點頭,“對了,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低着頭,猶豫片刻後,還是開口道:
“迦藍。”
……
“趕了幾十裡地,總算在日落前到了青山縣。”
馬車內,顏仲拉起車廂邊的簾子,長舒一口氣,“這鬼天氣……要是再找不到馬匹替換和食物補給,我們就只能再坐一次侯爺的‘飛車’了。”
“這個天氣上天去飛,估計連車廂都得被凍成冰渣子掉下來。”克洛伊雙手捧着一團火球,溫暖的火光映照着車廂,她餘光瞥到一旁的林七夜,疑惑問道,“你在這發呆想什麼呢?”
“……沒什麼。”坐在中央的林七夜搖頭,“只是,自從進了這座城後,我的因果線似乎就一直在顫動……也不知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