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的天空下,洶涌的海浪拍擊在深黑色的礁石表面,濺起雪白的浪花。嗡鳴的海浪聲的像是雷鳴,在絕壁之上回蕩。
這是一條環繞着青山的孤僻窄路,距離下方的海面,大約有八十多米高,跨出圍在公路旁的矮小護欄,再向前走幾步,便能站在絕壁之上看到遠方深藍色的海平面。
此刻,在這絕壁的邊緣,站着一個穿着破爛和服的小女孩。
她一隻腳穿着斷了根的木屐,另一隻腳上的鞋子已經不知去了哪裡,滿是油污的黑髮盤成一顆丸子,用一根淺粉色的亮晶櫻花髮簪束起,鬢角凌亂的髮絲在風中飄蕩。
這女孩不過十二三歲,嬌小而稚嫩,滿是淚痕的臉龐望着遠方的大海,一雙小手用力攥着和服的衣襬,雙脣抿起,說不出的悲傷與委屈。
許久之後,她拿出了一隻貼着泛黃皮卡丘貼紙的翻蓋手機。
她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她怯生生的開口。
“這裡是橫濱市警察局,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助您的?”
“你們,能幫別人收屍嗎?”
“不好意思,您說什麼?”
“收屍。”小女孩看了眼腳下波濤洶涌的海浪,“五分鐘後,町山線邊的懸崖……你們可以來幫我收屍嗎?”
電話那邊的聲音頓了頓,隱約的敲擊鍵盤聲傳來,似乎是在查找着什麼東西。
與此同時,小女孩的肩膀上,一小串白色的數字微微亮起。
電話那邊的聲音嚴肅了起來:
“您是四代民,編號42857494的柚梨奈,是嗎?您知道,自殺是不可饒恕的瀆神行爲嗎?請您放棄輕生的念頭,很快就會有巡警前去……”
嘟——!
柚梨奈掛斷了電話。
她握着手機的手臂緩緩垂下,緊咬着雙脣,小聲說道:
“不幫我收屍……就不收嘛。”
她將手機丟在一邊,邁開腳步,迎着海風向絕壁的邊緣走去,黑色的和服上,幾朵飄零的櫻花像是在風中狂舞。
她站在絕壁邊,只差一步便要墜下,下方洶涌的海浪中,隱藏着一顆顆尖銳的礁石,只要她從這裡縱身越下,就能在瞬間粉身碎骨。
應該……不會很痛吧?
她沉默了許久,伸出雙手,在胸前做出祈禱的手勢。
“善良而強大的福神大黑天,這是我最後一次向您祈禱。
您是來自彼岸的戰神,您是諸邪的剋星,您給人間帶來安寧與幸福,驅散所有的厄運與不祥……請饒恕我的輕生之罪,給予我解脫與希望。
願您的福光照耀大地。”
她輕輕鬆開手掌,目光落在腳下的蒼茫大海上,深吸一口氣,便要動身躍下!
突然,她的身體僵硬在了原地。
她揉了揉泛紅的眼睛,望着不遠處的海面,小臉上浮現出震驚之色。
只見在絕壁下的海面上,一個黑色的身影就像是浮木般隨着浪花飄蕩,像是一具屍體,但詭異的是任憑浪花如何拍打,他都像是蠟像一樣,手臂晃都不晃一下……
死人?
柚梨奈用力的眨了眨眼,試圖看清那人的情況,可沒等她再多看兩眼,那具浮木般的屍體已經隨着海浪,飄到了她身下的礁石羣中,被卡在了絕壁最底端。
柚梨奈有些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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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屍體飄到哪裡不好,非要飄到自己馬上要跳下去的地方,萬一自己跳下去之後正好撞到那具屍體,沒能一下死掉怎麼辦?
那得多疼啊!
而且就算她死了,估計也會被卡在那裡,跟那具陌生的男屍在礁石間糾纏不分……
不行,絕對不行!
越想,她就越生氣。
她氣的一跺腳,淚水又開始在眼眶中打轉。
她怎麼這麼倒黴?好不容易纔鼓起勇氣來跳海自殺,選了一個看起來最體面的地方,結果還被人捷足先登了。
這塊地方,決不能就這麼讓給他!
柚梨奈下定決心,直接將那半截木屐丟進了海里,然後跑到了公路的另外一處相對平緩的斜坡,赤着雙足,小心翼翼的向着下方的海水走去。
她沿着碎石灘走入海水,海水很冷,但她還是緊咬着牙關,堅定的遊向那個卡在礁石中的黑衣身影。
那個身影離她越來越近。
她終於游到了礁石羣,一把扯住那個黑衣男人的衣領,用力一拽!
那具屍體從礁石上滑了下來。
譁——!
一道海浪衝擊在他們的身上,直接將嬌小的柚梨奈連帶着那個男人,一起衝回了一旁的碎石淺灘,期間柚梨奈還被浪花拍到了海水中,嚥了好多口海水。
她雖然會游泳,但水性並不好,畢竟按照這裡的規定,所有居民都不可以踏足海域,無論是游泳,開船,捕魚,還是飛行,都是被絕對禁止的。
她的游泳,還是小時候在大阪老家旁的小溪裡學的。
她被捲上碎石灘後,掙扎着從地上爬起,渾身的和服都已經溼透,趴在地上劇烈的咳嗽起來。
等到把肺裡的水全部咳出,她才長舒了一口氣,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走到了旁邊那具和自己一起衝上來的屍體旁。
她這纔有時間仔細去觀察這個人。
很快,她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這是個看起來不過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長得還算英俊,詭異的是,明明在海里漂了那麼久,身上卻沒有沾上一滴水漬,頭髮都是乾的,而且他的眼眸睜開,看着某處,像是在思索,又有些警惕……
他的時間,就像是被暫停了一樣。
“奇怪的屍體……”柚梨奈嘀咕了一句。
她站起身,準備回到屬於她的地方,繼續了結她的生命。
她剛剛給警局打了電話,對方似乎通過她的編碼追蹤到了她的位置,已經派出警員往這裡趕來,如果她不能在對方抓住她之前自殺的話,估計會被直接關進牢裡,這輩子都別想出來了,更別提在獄中自殺。
在這裡,自殺是重罪。
她剛站起身,就看到那躺在地上的屍體,眼睛似乎眨了一下。
她一愣,揉了揉眼睛,重新看了回去。
下一刻,那黑衣男人的屍體,猛地從地上坐了起來,眼眸之中寫滿了驚駭,他張開嘴巴,粗重的喘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