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城。
靈巫府。
因天地變色,衆神自發匯聚在庭院中央,夸父昂首望着蒼穹上的八大金烏,臉上浮現出一抹痛苦神情:“我還是慢了一步!”
這十七年來,儘管他沒日沒夜,殫精竭慮的在煉製射日箭,可也僅僅是煉出來兩支,即便是加上后羿那裡的六支,一共也才八支。
但現在義和既然敢將八隻金烏放出來,就意味着十大龍鳥已經全都被煉成金烏了,除去十七年前被射死的那隻外,還有一隻在義和身邊。
八支箭對九隻金烏,這仗要怎麼打?
一箭之差,卻如天塹般橫在他面前!
“義和是要毀了這人世間嗎?”在烈陽炙烤下,身體極其不適的老鬼驚駭道。
秦堯嘆了口氣:“看這情況,還有第二種可能嗎?他這是要毀滅衆生,做新人類的創世神!”
“我們必須得再進不周山,擊殺八隻或者說九隻金烏。”夸父凝聲說道。
頃刻間,所有人神的目光不約而同看向秦堯,由此形成了一股巨大壓力。
然而這還不是令他壓力最大的,令他壓力最大的是現狀……
“義和不會在同一個坑裡栽倒兩次,現在的不周山,大概率就是一個陷井,一個泥潭,我們如果再想像上次一樣,進山狩獵,那麼誰纔是獵人都說不定。”秦堯凝聲說道。
“駕雲升空吧。”夸父沉吟道:“雖然駕雲升空會變成金烏的靶子,變成義和的靶子,無法像上次那樣藏於山中偷襲,但也好過進山冒險。”
老鬼大聲說道:“金烏想要傷害小主人的話,先從我老鬼身上踏過去!”
秦堯忽地直視九叔,詢問說:“師父,十二品淨世白蓮你祭練完全了嗎?”
“早就祭練好了。”九叔點點頭,反問道:“你想怎麼做?”
“雙蓮合璧。”秦堯說道:“淨世白蓮在上,業火紅蓮在下,我們所有人在中間,雙蓮共同組成防禦罩。即便那金烏是義和的千年心血,我也不信他能攻破咱們師徒的這層防禦。”
“淨世白蓮,業火紅蓮……這都是什麼?”夸父好奇地問道。
“是我們師徒壓箱底的神技。”秦堯隨口迴應說。
九叔呼出一口長長的濁氣,眉心位置突然飛出一朵白蓮,於空中越變越大,最終化作馬車般大小,猶如華蓋般懸浮在衆神上空。
秦堯運轉仙氣,釋放出神國領域,迅速侵佔着院落空間,業火紅蓮在白蓮下方落定位置。
師徒倆隨即對視一眼,共同使用上清派道法驅動各自蓮臺。
同宗同源同性的道法,令兩座蓮臺產生了交融般的神奇反應,白蓮釋放出的白光,與紅蓮釋放出的紅光不斷融合,對衝,過了許久才終於穩定下來,形成了一個紅白相間的透明形圓柱體。
“我們先上。”九叔向秦堯提議道。
秦堯默默頷首,與他一起衝進紅白相間的光幕內,發現其中的能量相對穩定,不會傷害到站在裡面的人後,轉頭看向其餘天神:“夸父,老鬼,上來吧。精衛,你與素女留守;陸吾,你看護好她們兩個。”
“我也要去。”精衛跳着腳說道:“大決戰的時刻,怎麼能不帶我?”
“正因爲是大決戰的時刻纔不能帶你,帶你容易分心。”秦堯迴應說。
“沒錯,精衛,聽你師父的話,在人間待着吧。”夸父哈哈一笑,化作神光,迅速飛進蓮光神柱內。
老鬼緊隨其後,站在夸父身旁,衝着精衛說道:“小精衛,你可以從別的方面抗爭啊。
比如說,爲窮城乃至有窮國遮蔽烈陽,這種事情終歸是要有人去做,否則一些體弱的老人或者孩子,怕是撐不到我們戰勝的時刻。”
小精衛原本還想爭取一下的,但聽到老鬼這建議後,突然遲疑了。
是啊。
庇護信徒的事情,終究也要有天神去做;所有天神都去決戰了,受苦受難的信徒們怎麼辦?
“那你們都小心一點啊,一定要安全回來!”
“走了。”秦堯衝着她揮了揮手,駕馭着業火紅蓮迅速升空。
在沒有任何遮擋物的情況下,當兩座蓮臺升空至一定高度後,頓時引起了八大金烏的矚目。
八隻全身流火的金烏像是發現了有趣的玩具,在陣陣鳴啼聲中爭先恐後的向蓮臺撲來。
同一時間,坐在太陽神宮內的天帝也發現了紅白蓮臺,輕笑道:“連不周山都不敢進來,還想消滅我的八大金烏?做夢!”
瑤池內。
三神也發現了他們行蹤,老龍王大喜:“是夸父和后羿他們,他們要滅金烏了。”
王母臉上卻帶着一抹擔憂與愁緒,喃喃說道:“射日箭,夠麼……”
共工擡頭望着太陽神殿的方向,眉宇間帶着一抹思索,不知在沉思着什麼。
蓮臺上。
當八大金烏距離蓮臺不足百里時,九叔翻手間召喚出一柄神箭,拉滿神弓,箭頭對準其中一隻金烏。
可就在此時,八大金烏身上同時爆發出極致的陽光,照耀的九叔即便是睜開法眼也無法完全鎖定金烏位置。
見此情況,秦堯心中一動,擡手按壓在前方的防禦光膜上,更改法則,調整光膜顏色,很快便將紅白相間的光膜變成了墨黑色。
黑膜遮蔽住了太陽強光,也令九叔看清了金烏所在。
“嗖~”
在這種前提下,一支射日箭迅速穿過光膜,僅僅剎那間便來到一隻金烏面前,箭頭重重撞在金烏脖頸間。
“轟!”
沒有穿胸而過,甚至是沒有任何穿刺效果,射日箭在接觸到金烏後就炸開了。
強大的力量同樣撕碎了金烏軀體,令其身軀碎片化作天火,再度降落向不周山。
“好好好。”老鬼大喜過望,撫掌道:“小主人箭術天下無敵!”
九叔臉上卻沒有任何情緒外露,所有心神都放在了鎖定金烏上面,隨後又射出了第二箭。
箭矢如流星般劃過虛空,帶着響亮的破空聲,重重撞在一隻金烏腹部。
這一箭,同樣是將金烏崩開了,天地與天帝同時震動,只不過天地對此沒有反應,天帝卻忍不住走出太陽神宮,站在露天處望向蒼穹。
“嘭嘭嘭……”
在接連隕落兩隻金烏後,其餘六隻金烏終於來到了蓮臺附近,衝着蓮臺發起了拼命攻擊。
無論是那劃過虛空的紅色利爪,還是噴涌而出的神火,都蘊含着極其恐怖的力量,但凡是流露出一絲一毫,都足以崩山分海。 但這種力量落在雙蓮合璧下的光膜上,卻猶如石沉大海,除了“落水”般的擊打聲外,再無其他動靜。
眼看着后羿就要射出第三箭,義和不敢再等了。
即便是他確定自己的金烏數量比后羿的射日箭多,但也沒必要將金烏當成消耗品啊!
“日光神鏡,爲我加持。”
他輕叱一聲,猛地擡起雙臂,一面釋放着萬丈金光的巨大神鏡自其身後虛空中浮現而出,放射出一道金色霞光,頃刻間穿越無數距離,轟擊在雙蓮合璧之上。
可令他以及瑤池三神都感到震驚的是,素有三界第一神器之稱的日光神鏡居然沒能打碎那雙蓮光幕,發出的攻擊力反而在光幕上爆開了,使得以雙蓮爲中心,周圍百里時空都被淹沒在金光汪洋裡。
汪洋內,九叔看着“墨鏡”前方宛若浪潮般的璀璨金光,無奈地放下手中弓箭。
這強光比金烏釋放出來的光芒也厲害太多了,不解決這光源的話,他根本就沒辦法瞄準。
“這金光是日光神鏡放射出來的,我也沒什麼好辦法。”發現三大天神將目光默契地轉向自己,秦堯攤手說道。
三神:“……”
這不就麻煩了嗎?
現在的不周山對於他們來說就是沼澤陷阱,可若是不登山,如何打斷義和的施法?
“他們遇到了麻煩。”王母取出白虎令,看向身旁的兩名戰友:“我們一起來牽制日光神鏡吧。”
共工與龍王對此沒有絲毫異議,各自取出自己的神器,配合着王母的白虎令一起,釋放出三道神光,同時打向日光神鏡。
天帝義和麪色淡漠的看着這一幕,沒有任何反擊動作,直到三束神光衝擊在日光神鏡上面,卻被源源不斷的泄去力量時,嘲諷道:“你們以爲我料不到這一點嗎?狗改不了吃屎,你們也是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龍王爺驚愕道。
共工神眼迅速化作冰藍色,視線穿透日光神鏡外的金光,看清了其中本質:
“義和這混蛋,他將日光神鏡與不周山結合在一起了,除非打斷不周山,否則就沒辦法影響到日光神鏡。”
龍王:“……”
王母:“……”
這可是不周山啊,是天神們在人間的大本營。
經過無數年的加持,此山的堅固性早已不亞於任何神器。
“怎麼辦,怎麼辦,我們要輸了嗎?”
回過神後,龍王爺急的宛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
共工深吸一口氣,一把抓緊手中的玄武印,凝聲道:“我有辦法。”
“什麼辦法?”龍王爺連忙問道。
“請兩位幫我吸引住義和目光。”共工拱手道。
龍王與王母只當他要施展什麼秘技,不能被義和打擾,於是紛紛飛出瑤池,殺向義和。
“你們做了此生最錯誤的決定。”
義和冷冷注視着他們,沒有去動日光神鏡,而是召喚出一柄神劍,與兩大天神瘋狂戰鬥起來。
雷神與風神和他之間的差距,雖不至於雲泥之別,但從神戰伊始,義和就在壓着兩神打。
風神還好,西王母畢竟是義和愛慕的女神;雷神可就慘了,身上很快便多出了許多傷痕,金色血液不斷流向地面,開出一朵朵鮮花。
“轟!”
當雷神龍王再次被擊翻倒地後,不周山內突然出現了一聲巨響。
緊接着,龐大的山體便居中斷裂了,這也導致與山體關聯的日光神鏡在咔咔的脆響聲中佈滿裂紋,光芒迅速消散。
蓮臺中央,衆神突然發現金色浪潮褪去了,九叔當即抓住機會,抓緊時間,以迅雷之勢射出六箭,射爆了六隻準備逃竄的金烏。
“嘭!”
這時,斷裂的不周山重重砸落在地,山上頃刻間牆倒屋塌,只有衆神還穩穩站在原地,可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共工他……做了什麼?”許久後,義和咬牙切齒地問道。
王母心臟不斷顫抖,眼中不受控制的流出淚水。
包括咬牙切齒的義和在內,他們此刻都猜到了共工做了什麼;但這結果,是他們從始至終都沒敢想的事情。
“爲了炎帝,值得嗎?”
許久後,義和強忍着無邊憤怒,但身軀仍舊在不停顫抖。
“值得。”王母回答道。
“呵呵,呵呵呵。”
義和嘴裡發出陣陣冷笑,擡手間,一隻龐大的金烏自其身後飛出,翱翔於淪爲廢墟的太陽神宮上方:“你們的掙扎都是徒勞的,我還有一隻金烏,你們還有神箭嗎?”
談話間,秦堯與九叔也駕馭着雙蓮來到斷山上空,夸父大喝道:“義和,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你會這麼說,就意味着你們已經沒有神箭了。”義和笑道:“否則的話,又豈會與我廢話?”
“這不是廢話,而是真心話。”夸父道:“你現在認輸,主動去放出炎帝,炎帝寬宏大量,一定不會殺你。”
“他寬宏大量?”義和嗤笑道:“夸父,你不瞭解炎帝。”
“我覺得也是。”秦堯突然說道。
此話一出,敵我雙方全都愣住了。
“雨師,你在說什麼胡話?”
當其他天神還在怔楞間,夸父率先質問道。
秦堯搖了搖頭,道:“我沒說胡話,夸父,你確實不瞭解炎帝。”
夸父:“……”
他不明白,並且無法理解,都已經到這一步了,雨師爲何要這麼說?
難不成是怕了義和的金烏?
不對啊。
這雙蓮防禦明明能擋住金烏攻擊,八大金烏都沒能攻破防禦,何況義和手裡現在只有一隻金烏!
“雨師,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衆神間,當屬王母最不適應秦堯的轉變。
畢竟雨師是她瑤池的食客,而作爲瑤池之主的她,卻是炎帝最忠誠的擁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