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峰在京城的一舉一動其實都在不少人的密切關注之下,他率兵衝入成國公府將朱純臣抓起來的消息立刻如同旋風一般傳遍了整個京城。
還沒等那些人回過神來,楊峰又下令盧象升、楊國柱和虎大威率領三萬京營將士同時出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撲京城裡的數十家趁機漲價的糧店,將這些糧店和糧庫全部查封沒收,查處沒收的糧食多達兩萬多石。
一時間京師震動,許多人在驚訝楊峰膽大包天的同時也被嚇得目瞪口呆。
“陛下……楊峰無理,您可要替微臣做主啊!”
“楊峰行事如此囂張,他這是要自絕於天下啊,您再也不能包庇這個奸佞了!”
乾清宮裡
朱由校看着跪在面前或是痛哭流涕或是破口大罵的勳貴、武勳、以及一些國戚們,只感到一陣失望,望着他們緩緩說道:“你們都是與國同戚的皇親國戚,可看看你們都幹了些什麼?囤積居奇、橫行不法,欺男霸女,你們這是在挖大明的根基啊!朕想問問你們,大明若是滅亡了對你們有什麼好處,難道新朝鼎立後你們就能得到比現在更高的爵位?更多的好處?”
朱由校這番話可謂是掏心掏肺了,大明對於這些勳貴們可是很厚待的。不但俸祿優厚不說,而且地位還很高貴,比起那些需要十年寒窗苦讀,在千軍萬馬上殺出來的讀書人,可以說他們就是含着金勺出生的。
按理說這些人應該是對大明最忠心的一羣人才對,可現在正是這些人,正在不斷的挖着大明的牆角,他們囤積居奇、他們欺行霸市,擺出了一副不將大明挖垮不罷休的架勢,這也讓朱由校對他們感到了深深的失望。
這時,一名六十多歲穿着蟒袍的老人泣聲道:“陛下,老臣也知道這些年所做之事讓陛下失望了,可老臣不也是沒辦法嘛,老臣的侯府數百人,一大家子每天人吃馬嚼的開銷甚大,是以便想着做點小生意補貼一下家用,沒曾想卻被那楊峰給查封了,他這是要斷了老臣一家老小的生計啊!”
“嗚嗚嗚……”
這名老頭說着說着竟然哭了起來,他這麼一哭周圍的十多名勳貴們也全都跪在地上跟着哭泣了起來,彷彿一副大廈將傾的模樣。
“你們……你們……”
看着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竟然爲了一家糧店哭成這樣,朱由校無奈的搖了搖頭,他終於明白此前楊峰對他說的話了,大明的勳貴已經和地方上的大部分士紳、富商一樣退化成了一羣混吃等死的蛀蟲,他們只知道向朝廷不斷的索取,卻不知道回報朝廷,長期以往大明終將會被這些蛀蟲給拖垮。
想到這裡,朱由校的眼神開始變得嚴厲起來,他看着眼前這個六十多歲的老頭道:“建昌侯,你們侯府世代深受國恩,第一代的建昌侯也是跟着成祖皇帝經歷過靖難的,當時成祖皇帝還讚歎你們先祖乃是大明難得之悍將,可現在呢?若是初代建昌侯泉下有知,得知他的後代子孫營淪落到靠經營米店來爲生的話會不會氣得跳起來?”
“還有你們!”朱由校犀利的眼神轉向了一旁的勳貴們,“你們的祖上全都是與國有大功的人,朝廷也給了你們百年的富貴作爲酬勞,可你們若是依舊這麼不知好歹,依舊這麼肆無忌憚的挖大明的根基,那麼朕只能考慮削掉你們的爵位了。”
朱由校的聲音並不大,但對於這些勳貴們來說卻像是一道驚雷劃過,把這些勳貴們震得全都跳了起來。
這些勳貴們爲什麼可以在京城肆無忌憚的欺行霸市、低買高賣的做着生意,還不是因爲他們的頭上全都盯着某某伯或是某某侯的頭銜。他們是大明名義上最尊貴的一羣人,與國同戚說的就是他們這羣人,只要大明存在一日他們就能永享富貴。
可現在聽朱由校的意思卻是要把他們的爵位削掉,也即是說他們從此以後他們再也不能享受到高人一等的好處,他們也要跟那些平日被他們看不起的泥腿子一樣成爲一個平民了。
一剎那,所有人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起來,不少人的身體都在瑟瑟發抖,那位六十多歲的當代建昌侯更是兩眼一翻癱倒在地,一時間整個大殿裡響起了一陣驚慌的喊聲和痛哭聲。
如果說剛纔這些人的哭聲還帶着做戲的成份,那麼現在的哭聲就是不折不扣的痛徹心扉了,一旦沒有了頭上的爵位,這些人將會立刻從高高在上的貴族變成平日裡他們最看不起的草民,這樣的反差一般人是絕對承受不了的。
當着當場昏迷的建昌侯,朱由校的臉上露出了一股厭惡之色。其實朱棣在靖難成功之後將手下了大功的武將們封爵,爲的就是留下一股能夠抗衡文官集團的力量,可是他沒想到的是人都是會墮落的。
當初代的功臣們紛紛去世後,他們那些喊着金勺出生的後代們早已沒有了祖先的果決和勇氣,早就註定了一輩子衣食無憂的他們每天想着的就是如何的撈銀子如何的享樂,哪裡還有心情去跟那些掌握了實權的文官們打擂臺。
看到武勳集團太過不爭氣,後來歷代的皇帝們不得已只能扶持起了另一羣人來跟文官們打擂臺,這些人就是所謂的宦官集團了。
朱由校深吸了口氣,轉頭對身後的太監道:“王體乾,宣讀朕的旨意!”
“喏!”
王體乾應了一聲,站了出來從身後的小太監手中接過早就準備好的聖旨大聲唸到:“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成國公朱純臣驕佞不法,妄圖操控京城糧價大發國難財,公然違背朝廷命令,特此消除成國公一脈封號,朱純臣一脈全部貶爲庶人。成國公一脈所有人三天之內全部搬出成國公府!欽此!”
“嘩啦……”
聽到這裡,衆人一片譁然,朱由校剛剛說要考慮削掉一些人的爵位,話音剛落就舉起了屠刀,而且衆人看得很清楚。這份聖旨是剛剛已經準備好的,這就說明在此之前朱由校已經做好了把朱純臣消爵的決定。
一想到朱純臣一脈已經傳承了近兩百年的爵位就這麼沒了,所有人的心裡都涌起了一股寒意,他們第一次覺得老祖宗留下的這個與國同戚的爵位好像也不是那麼穩當了。
宣讀完旨意的王體乾看着面前這些面如土色的貴戚們心裡涌起了一陣快意,王體乾作爲司禮監的掌印太監,平日裡可以說是位高權重。就算是朝中的那些大臣們見了他也是客客氣氣的,因爲這些大臣還要仰仗他這個掌印太監手中披紅的權利。
可這些勳貴卻不一樣,這些早就沒有上進心的勳貴們對他們這些閹人總是一副鄙夷的模樣,這也讓王體乾心裡憋了一團火。現在好了,這些人一旦沒有了老祖宗給他們的那層皮,這些人恐怕連北京城裡的平民都不如。
“王體乾……”朱由校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被嚇了一跳的王體乾趕緊躬身道:“回皇上,奴婢在!”
朱由校淡淡的說了句:“擬旨!”
“喏!”
王體乾趕緊一擺手,兩名小太監趕緊擡着一張小桌子走了過來擺在旁邊,並將筆墨紙硯鋪好,王體乾這才盤膝坐在地上拿起毛筆看向了朱由校。
只見朱由校冷笑着看了跪在面前的衆勳貴一眼了,毫不猶豫的說道:“建昌侯王紀申、永寧侯陸寬亮、奉賢侯姚廣寬……忠信伯焦麗安等人平日裡多有不法,如今又不尊朝廷法令擅自囤積居奇,禍亂京城,現將這些人爵位全部消減一級,欽此!”
“咚……”剛剛醒過來的建昌侯王紀申聽完朱由校的話後兩眼一翻身體往後一仰,隨即又有人高聲叫了起來:“來人啊,建昌侯又暈過去了……”
沒有人理會變得人仰馬亂的乾清宮,朱由校將成國公一脈的爵位削掉,並將今天跟風將糧價提高了兩倍的所有糧店背後的勳貴們全都將爵位消減一級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京城。
不僅如此,第二天的《真理報》還大肆報道了這件事情的詳細經過,這下整座北京城都轟動了起來,人們在驚訝朱由校如此果決的同時也對眥睚必報的楊峰產生了一股深深的忌諱,朱純臣前腳剛駁了他的面子,他後腳就將朱純臣給抓了起來,並且還將他的爵位給消了,這簡直比殺了朱純臣還難受啊。
在楊峰那近乎蠻不講理的強力彈壓和朱由校表現出來的強硬態度下,這股糧食漲價的風潮很快就被打壓了下去,原本還在暗中觀望的官員趕緊將那股小心思給收了起來,老老實實的按照朝廷的命令開始在城外搭建臨時住宅安置災民,楊峰則是從糧商們的手中以平價收購了大量的糧食用以賑濟災民,半個多月後這股震動了京城的火藥廠大爆炸風波這才慢慢平息下來。
就在滿朝文武松了口氣的同時,突然一封六百里加急被人送到了內閣,隨後很快出現在了朱由校的龍案上。
朱由校看到這封六百里加急後也是愁眉不展,原來就在今年,閩南發生了嚴重旱災,遍野赤土,許多村落連草根樹皮都被吃盡。
一股以鄭芝龍爲首的海盜利用這個機會,率領船隊襲擊福建漳浦,劫掠金門、中左所(今廈門)和廣東靖海、甲子等地,不久又回師福建,再犯泉州、廈門,襲銅山(東山),陷舊鎮,擊敗金門遊擊盧毓英、福建總兵官俞諮皋的進剿,縱橫東南海上,聲勢所向披靡,官兵疲於奔命,莫可奈何。
福建巡撫夏大言無奈之下只能將福建的情況如實稟報給了朝廷,並請求朝廷儘快出兵剿滅這股海匪。
接到這封六百里加急後,朱由校不敢怠慢,感激召集內閣前來商議。
朱由校的臉色很不好看,京城的事情眼看着剛剛平息,現在廈門又出了大亂子,這讓他如何能夠開心得起來?他沉聲道:“諸卿,福建又海匪作亂,福建官兵卻是連吃敗仗,夏大言也沒有了辦法,這才向朝廷求援,不知諸位閣老有何良策?”
顧秉謙捻鬚沉吟了一會才說道:“陛下,此事不可久拖,需得派出一員得力干將帶着精兵強將將這股海匪迅速剿滅,否則若是讓這股海匪成了氣候便是後患無窮啊。”
朱由校贊同道:“顧閣老此言確實是老成謀國之言,只是不知派何人去主持大局爲好?”
話音剛落,黃立極便站了出來對朱由校拱手道:“陛下,臣保舉一人,此人能征慣戰驍勇異常,擊敗區區一個鄭芝龍必然不在話下。”
朱由校微微一怔,他已經猜出了黃立極說的是誰了,果然就聽到黃立極開口道:“臣說的此人就是江寧伯楊峰,江寧伯久經沙場,就連建奴都是他的手下敗將,收拾區區一個海匪自然是不在話下。”
雖然明知道黃立極舉薦楊峰去福建是不安好心,但朱由校卻偏偏說不出反對的話來,畢竟如今的楊峰驍勇的可謂是名聲在外,誰不知道楊峰打仗很厲害啊。
“陛下,臣附議!”
黃立極說完後,顧秉謙等幾名閣老對視了一眼,也紛紛出言支持。
看到衆人的目光都望向了自己,朱由校苦笑不語,這大半個月楊峰一直忙着賑災的事情,連囫圇覺都沒睡幾個,現在又要派他去福建剿滅海盜,這也太不厚道了吧。
看到朱由校猶豫的模樣,黃立極生恐自家老闆不同意,趕緊說道:“陛下,福建的情況危急,若不速派得力干將前往,恐福建一地將會糜爛啊。”
聽到黃立極的話,朱由校的心動了。他知道黃立即有私心,但他的話卻是對的,如果不盡快派人平息海匪的叛亂,那麼福建將有糜爛的危險。
沉吟了良久,朱由校才說道:“這樣吧,朕先將楊峰找來,當衆問問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