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水一夜都沒睡好,因爲蒼夫一連來了好幾趟,問他牛犢爲什麼還沒有回來。
李聞也有點納悶,牛犢騎着快馬,幾個時辰就能打個來回,怎麼現在還不見人?
難道這戲城有什麼問題?去一個人失蹤一個人?
李水沒有貿然再派人過去,畢竟是晚上,黑燈瞎火的,走夜路不安全。
他安慰蒼夫,再等一夜,明天一早,立刻派人去查看情況。
蒼夫愁眉苦臉的答應了一聲。一瘸一拐的走了。李水看着他的右腳,心想:“不會這麼靈驗吧?”
第二天天一亮,李水就叫來了七八個身強體壯的匠戶,讓他們騎上快馬,立刻到戲城一趟。去打聽一下牛犢和鐵頭是怎麼回事。
本來蒼夫也要跟着去,但是被李水給攔住了。他年紀太大了,身體又弱,這一路顛簸,恐怕鐵頭找回來了,蒼夫也進棺材了。
打發走了匠戶之後,李水就陪着蒼夫在商君別院等消息。
這時候,一個匠戶來稟報說:“外面有一位大人,站在門口不肯進來,要大人出去相見。”
李水問道:“哪位大人?”
匠戶說道:“小人不認識,他不肯說姓名。”
李水擺了擺手:“告訴他,無名鼠輩,不見。”
匠戶急匆匆地走了,片刻之後,又回來了,說道:“來人是內使大人,趙騰。”
李水呵呵一笑:“果然是這個人,摳門到家了啊。不就是十萬錢嗎?告訴他,這次我請他了,讓他進來吧。”
片刻之後,匠戶把趙騰請進來了。
李水看見趙騰身上穿着青布衣服,頭上帶着大斗笠,一副喬裝打扮的樣子。怪不得這一次堅持要在門外說話,原來是早有準備,不怕別人認出來。
李水有點無奈的說道:“趙兄,你也老大不小了,和我較這個勁,有意思嗎?你就乖乖承認了,是我的至交好友,多好?”
趙騰淡淡的說道:“老夫不承認,還惹來一身麻煩,這要是承認了,那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隨後,趙騰拿出來一捆竹簡,丟給李水了。
李水打開一看,這竹簡是戲城令閻樂所寫。內容是狀告槐穀子、趙騰謀反。
趙騰說道:“今日天色微明,城門打開,便有一人,迫不及待的進城。進城之後,此人到了趙高的府邸,似乎要送信。看見趙府被查封之後,大驚失色,站在街上茫然四顧。”
“我的人抓了他,從他身上搜出來了這封書信。這戲城令閻樂,可能是要聯合趙高,狀告你我。閻樂,娶了趙高的女兒爲妻,兩人關係一向密切。”
李水好奇的問道:“他不知道趙高已經倒了?”
趙騰說道:“似乎還不知道。”
李水嘆了口氣:“信息不對稱害死人啊。”
趙騰也嘆了口氣:“老夫剛正之名,天下皆知,爲何還是被你給拉下水了?”
李水得意的笑了。
趙騰問道:“謫仙有何良策?”
李水說道:“你猜陛下看了這口供,作何感想?”
趙騰想了想,說道:“先是覺得荒誕,然後覺得閻樂是非不分,辦事不力。隨後可能覺得……閻樂在誣陷你我。”
李水笑眯眯的說道:“若再告訴陛下,這口供是從趙高府外得到的呢?”
趙騰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立刻稟告陛下?並且把趙高牽扯進來?”
李水點了點頭。
趙騰納悶的問道:“我還以爲,你已經放過趙高了。”
李水愣了:“誰說我放過趙高了?”
趙騰說道:“趙高入宮爲奴,這麼長時間,都不見你動手,我難道不是放過他了?”
李水擺了擺手:“我在等王綰出手。”
趙騰沉默了一會,幽幽地說:“昨日我與王綰飲酒的時候,他說在等你出手。”
李水:“……”
好了,現在誰也不用等了,趙高的女婿出手了。
女婿是半個兒啊,給趙高送終的人,已經找到了。
李水把奏摺交給趙騰,然後說道:“這口供是我的夥計牛犢招認的。看來他們幾個是被閻樂給抓了。我得去戲城一趟,否則的話,他們有危險。”
趙騰嗯了一聲:“你我分頭行動,我進宮見陛下,你去戲城救你的人。”
兩人商議好了,就出了商君別院。
一刻鐘後,趙騰納悶的看着身邊的李水:“槐大人,你不是去戲城嗎?爲何跟着老夫來咸陽?”
李水無奈的說道:“你開什麼玩笑?我獨自一人去戲城?萬一閻樂狗急跳牆,我豈不是要死在那了?當然要叫上我的好友李信了。”
趙騰張了張嘴,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最後憋出來一句話:“槐大人真是……思慮周詳啊。”
…………
就在李水進入李信府的時候。匠戶們也已經騎着快馬到了大槐樹村。
遠遠的,他們就看到了大槐樹村的良田,田中的禾苗綠油油的,卻不見一個農夫在幹活。
匠戶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點不解。
他們也曾經是農夫,知道耕種這種事,半點偷懶不得。稍有不慎就要餓肚子的。怎麼戲城的風氣,如此懶惰嗎?
等他們進了村之後,發現全村的壯勞力都在樹蔭下坐着,眼巴巴的看着村口。
匠戶們更加奇怪了。
村民們看見騎着馬的匠戶進村,頓時熱情洋溢的圍了上來,個個笑眯眯的問道:“找誰?”
匠戶說道:“鐵頭可是住在此處?”
那些村民齊聲歡呼:“當真等到他的同夥啦。”
隨後,這些村民一擁而上,要來抓匠戶。
匠戶們嚇了一跳,擡腳將最前面的幾個人踢倒了,然後騎上馬,要衝出大槐樹村。
然而那些村民,有的拿着鋤頭,有的拿着木棒,將幾個匠戶團團圍住。
這時候匠戶若縱馬狂奔,倒也能衝出去,只是這樣一來,駿馬肯定會踏死幾個人。
他們猶豫再三,還是下不去手。最後紛紛被人拉下馬來,五花大綁。要送到戲城。
匠戶們大聲呼喊:“爲何要綁我們?”
村民們七嘴八舌的說道:“爾等乃是賊人,爲何不能綁?”
村民在和匠戶爭吵,村民之間也在爭吵。賊人就是賞銀,現在賞錢太少,村民太多,分配起來有點麻煩。
最後里正站出來,對大家說,拿到賞錢之後,按人頭平分。每家男丁拿足一份,女子減半。兒童老人不算。
這個分配方法還算公平,於是村民們簇擁着匠戶向戲城方向走去。
結果還沒走出村子,遠方就有一陣煙塵。
村民們眯着眼睛向那邊看。很快,他們看見煙塵之中,有一大隊人馬。這些人都騎着高頭大馬,身上穿着鎧甲,腰間還挎着劍,粗略看起來,恐怕有一千餘人。
匠戶們忽然歡呼起來了:“是謫仙大人,謫仙大人來了。”
村民們正在愣神,那一千人已經到了大槐樹村。
李水一馬當先,衝到了人羣中。
那些村民見此人根本不勒馬,一副撞死人不償命的架勢,全都紛紛躲避。
而李水又掏出來免死金牌,大聲喝道:“我有免死金牌在手。殺人無需償命。今日敢輕舉妄動者,殺!”
村民一聽這話,屁滾尿流的想要躲回到村子裡面去。但是李信帶着一千兵丁,將他們圍住了。
李水命人解開了那些匠戶,仔細看了看,匠戶個個鼻青臉腫,顯然是捱揍了。
李水擺了擺手,對他們說:“誰打的你們,立刻給我打回來。打完之後再出發。”
其中有個匠戶猶豫着說道:“方纔打我的人太多,我記不清楚了。”
李水淡淡的說道:“那就全打一遍。”
匠戶們應了一聲,像是猛虎如羊羣一樣,衝到了村民當中,開始拳打腳踢。
村民個個鬼哭狼嚎,哀求說:“大人,大人。我們只是依律告奸啊。”
李水淡淡的說道:“告奸需要打人嗎?再砌詞狡辯,本仙砍你的頭。”
半個時辰之後,村民個個鼻青臉腫,哭哭啼啼。而匠戶們總算出了心中的一口惡氣。
李水又問:“鐵頭何在?”
村民低着頭不敢回答。
李水喝了一聲:“此間里正是誰?”
有個男人顫抖着走出來:“鐵頭與計奴被人告發,已經抓進戲城大牢了。”
李水問道:“是誰告發了他們?”
里正指了指麻繩。
李水又問:“牛犢可曾來過這裡?”
里正又指了指麻繩:“同樣被他告發,進了大牢。”
李水呵呵冷笑了一聲:“綁了。”
有幾個小卒趕上來,將麻繩五花大綁,然後牽在馬後面。
李水也不廢話,和李信招呼了一聲,翻身上馬,向戲城方向趕去。
等秦兵和匠戶走了,大槐樹村的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開始不寒而慄:這麼說,鐵頭真的進了商君別院?今日是謫仙親自來要人?
村民們快哭了:完了,我們得罪了仙人。
…………
幾分鐘後,李水已經帶着人到了戲城城門下。
守成的小吏名叫閻喜,是閻樂的堂弟。遠遠的看見李水等人之後,立刻拔出劍來,大聲喝道:“什麼人。”
李水大聲說道:“大秦謫仙槐穀子,要入城見商君別院諸人。”
閻喜聽到槐穀子,又聽到商君別院,頓時冷笑了一聲:“反賊,你命不久矣,還敢這麼囂張?正好抓了你領賞,你們去牢裡碰面吧。”
李水拿出免死金牌,說道:“擋我者死。”
閻喜大喜:“你要反抗?那正好殺了你。“
他伸手就要拔劍,但是李水比他的動作快,利劍出鞘,猛的向閻喜劈過去。
寶劍直接砍進閻喜肩膀裡面,閻喜疼的慘叫了一聲,帶着劍狼狽的向城中逃去。守城的官兵一見這架勢,嚇得一鬨而散。
李信幽幽的說道:“槐兄,好膽識啊。我以爲你要一劍砍掉他的腦袋,沒想到是砍進肩膀。嗯,血流如注,慘叫不斷,這樣確實更能震懾戲城中人。”
李水謙虛的說道:“哪裡哪裡,過獎過獎。”
他嘴上謙虛,心裡卻在想:“我是想砍腦袋來着,這不是沒砍準嗎?”